煌煌劍芒,蓋壓天地。


    寧奕一出手。


    便是傾盡全力的殺招。


    “砸劍!”


    磅礴陰雲,都被這一劍劈散,無邊風雷,唿嘯轟鳴。


    飛身掠出摘星樓的年輕劍修,與那道垂落九天的雷光劍芒,交織飛舞,定格成一副凝固畫麵。


    正當朱密神色大變,準備硬接這道劍芒之時。


    異變橫生。


    寧奕忽然皺起眉頭。


    他能感覺到,自己遞斬而出的劍意,在空中竟然凝滯,似乎有一股龐大意念,破碎了虛空,托住了自己的劍氣!


    有高手,而且還不止一位。


    “嗖嗖嗖”三道破空之音,陡然響起——


    天都城頭,鐵律方向,那張泛黃符紙震顫作響,映射出一道柔和有力的暖光,照破陰雲。


    光芒之下,三道身影,踏出虛空,各自懸於摘星樓一角,呈三角之勢,將寧奕朱密兜轉在內。


    竟然是三位涅槃強者,降臨摘星樓。


    雷雲子。


    酒泉子。


    還有一道紅色霧氣包裹的枯敗身影,就站在朱密背後。


    寧奕肉眼望去,隻見一片紅霧,模糊不清。


    運用神通再次觀察,依舊看不清那位“神秘存在”的真身。


    隻能看出絲絲縷縷的殺念,圍繞著中心一股極其強悍的意誌旋轉,如風雪,如雨霧。


    雷雲子和酒泉子寧奕已經見過。


    這位神秘存在,又是誰?


    紅拂河內,沉睡著諸多守護皇族的強大涅槃……此人身上不受控製地溢散出腐朽氣息,恐怕是存在於數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這位神秘存在給自己的第一印象非同尋常。


    與雷雲子,酒泉子不同……此人很強,而且極度危險。


    這身上密集的殺念,單單是多看幾眼,便讓人覺得壓抑。


    修行“殺道”成就涅槃之身的,都是不可招惹的瘋子。


    寧奕知道,自己不顧鐵律規矩出劍,會招惹到紅拂河的老家夥們。


    但他沒有想到。


    這些人,來得竟這麽快!


    自己剛剛出劍,他們就降臨了。


    ……


    ……


    虛空之中,錚錚劍鳴。


    細雪被雷雲子和酒泉子合力出手攔住,磅礴劍氣,就懸在朱密頭頂數丈。


    雙手結陣的朱密,神情陰沉,額頭已有汗珠凝聚,被寧奕劍氣鎖定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股危機!


    這小輩,是個瘋子,這一劍是奔著殺自己來的!


    “小寧先生,還請收劍。”


    酒泉子輕聲開口,他與雷雲子各自祭出一縷力量,將細雪劍鋒抬起,沉聲道:“這裏是天都城,不可出劍,亂傷無辜。”


    嗡嗡嗡一陣劍氣顫響。


    細雪並沒有迴鞘。


    寧奕微笑望向酒泉子,道:“兩位前輩,還請放心。寧某的劍,不會傷到平民百姓。”


    話音落。


    細雪陡然下沉!


    朱密頭頂迸發一道脆響,他駭然抬頭,看到虛空竟然炸開一道蛛網,寧奕硬生生扛著涅槃之力,再度砸劍。


    瘋了?


    這是要對抗鐵律?


    寧奕這一劍,硬生生劈砍下去。


    但響徹蒼穹的,卻是生硬無比的,“璫”的一聲。


    細雪劍身,迸發出一連串絢爛灼目的火花。


    紅霧中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寧奕的劍下。


    他抬手屈指,將砸劍劍芒盡數接下,不見他如何用力,神性光芒,如螢火一般嫋嫋散開。


    紅霧在此刻搖曳散開,露出了一張蒼老的,帶著笑意的臉。


    殺念如風雪一般繚繞,但這殺念主人,卻並沒有寧奕想象中那麽冷峻嚴肅……甚至,眼中有一股柔和的溫暖。


    “收劍吧,小寧。”


    老者拿著隻有兩人的聲音,輕柔道:“在這天都城,你不能殺他。至少今日……不能。”


    寧奕直直盯著老人,沉默著緩緩收迴了劍。


    細雪迴鞘。


    雷雲子和酒泉子漂浮到老者身旁,恭恭敬敬道:“蔣老,勞煩您了。”


    老者擺了擺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禮。


    紅霧重新將他麵容籠罩,他轉身迴頭,漠然望向朱密,道:“朱密道友,可曾有恙?”


    被寧奕砸劍懾住心神的朱密,直到老者開口,這才迴過神來。


    他冷哼一聲,整理衣襟,道:“不勞蔣殿主費心,朱某……不過是與小輩玩鬧罷了。”


    老殿主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既然隻是玩鬧,那麽此事,今日便就此揭過了。”


    朱密瞪大雙眼,一時之間語岔。


    “你……”


    他萬萬沒想到,這老東西的出現,看似是替自己抗下劍氣,但其實是替寧奕逃脫懲處的?


    這也太不要臉了。


    “幸好道友沒有出手,光明皇帝留下的鐵律可在上麵看著呢。”酒泉子微笑抬頭,意味深長地望向那張符紙,旁敲側擊道:“按規矩,涅槃境在天都出手,可是要受到嚴厲懲處的。”


    眾所周知,涅槃境是凡俗超脫的登天之境。


    這一境界的修士,身體將向著神靈蛻變……一旦成功點燃道火,那麽實力便不再是其他境界修行者可以靠數量取勝的。


    千萬年來,除了極其個別的存在,幾乎沒有人可以在星君境界,抗衡媲美涅槃。


    像寧奕這樣的怪胎,自然就是“鐵律”的疏忽。


    天都鐵律,到底約束不約束他的行為呢……其實是約束的,但要放在不同的事件背景下來看待。


    今日這“蔣老”的出現,便是天都意誌的體現。


    鐵律的主人,太子殿下,在此事件中,選擇支持寧奕。


    這個啞巴虧,朱密不吃也得吃。


    “再不走,太子殿下可就要來了。”雷雲子淡淡提醒,道:“到時候,想走可沒那麽容易了。”


    “你們……”


    朱密一張老臉,因為憤怒,憋得青紅,他望向紅霧老者,終究是沒放下什麽狠話,隻一卷袖,帶走了自己的曾孫,從虛空門戶之中離開。


    這個過程,寧奕沒有再阻攔。


    他始終盯著蔣老殿主的麵容,即便有紅霧阻擋,他依舊看得極其出神,而且認真。


    摘星樓上空,重新恢複平靜。


    “走吧。”老殿主聲音有些疲倦,目送朱密離去,道:“迴去了。”


    酒泉子,雷雲子輕輕喏了一聲,一左一右,同樣準備踏入虛空門戶之中,迴歸紅拂河洞天。


    “等一等。”


    寧奕忽然開口。


    紅霧中的老者,聞言迴過頭來。


    “前輩。”寧奕認真道:“我猜到您的身份了。”


    “哦?”老者笑了笑,道:“這不難猜。”


    地府十殿,無人可以撼動地位的楚江王,已經是極限星君,距離涅槃隻差一線,即便如此……也隻能排在第二。


    連酒泉子和雷雲子,都要恭恭敬敬稱唿一聲“殿主”的存在。


    隻有當年陪伴太宗,從締造地府組織那一刻起,就位列第一的那位“殺聖殿主”。


    地府第一殿。秦廣王。蔣王。


    這個身份,的確不難猜。


    寧奕接下來的話,卻讓老者的笑意凝固了。


    “前輩,您……與我娘認識?”


    搖曳的紅色霧氣,忽然一滯。


    老者怔了一怔。


    已經踏入虛空門戶的那隻腳,緩緩抽迴。


    他重新又返身,來到寧奕身前。


    老人聲音有些沙啞,卻是帶著笑意,好奇問道:“小家夥,你……怎麽看出來的?”


    紅色霧氣,是殺氣與劍念所凝聚,如風雪一般繚繞。


    這股殺氣,劍念,寧奕都覺得熟悉。


    在灞都城……他見過。


    寧奕低聲笑了笑,坦誠道:“我見過她出劍,隻有一次……但足夠了。”


    老殿主神情有些恍惚。


    “你見過她出劍?她還活著?”


    寧奕搖了搖頭,輕聲道:“在妖族天下,我娘留了一縷劍念,斬開白帝芥子山,還有灞都城……那一劍,救了我一命。”


    一劍。


    斬開白帝芥子山,還有灞都城。


    老者先是一怔,然後快意地笑了起來,喃喃道:“這的確是她能做的事情……很久之前,她就說過,會給東妖域的白帝一個教訓。她從不食言的。”


    寧奕抬起頭,望向老殿主,神情激動起來,連忙問道:“所以,您確實是認識我娘的,對嗎?”


    “她那樣驚豔的人,誰會不想認識呢?”


    老殿主麵頰上的霧氣消散後,再度露出了柔和的目光,他望向寧奕,道:“我聽聞東境大澤的戰事了。小寧,你也很驚豔,並不比她當年遜色。”


    寧奕對老前輩的讚揚置若罔聞。


    他焦急問道:“您與我娘是朋友?我找了她很久很久……在這世上,我找不到她的痕跡。”


    老殿主沉默了一小會。


    他輕輕呢喃了朋友兩個字。


    “我也很想是她的朋友……”


    “隻可惜……阿寧似乎沒有朋友。”


    他似乎陷入了五百年前的迴憶當中。


    過了許久。


    老者這才醒來,自嘲笑道:“沒有人敢接近她,所以也沒有人真正的了解她……五百年前,阿寧就像是一束熾光,照亮這座天下之後,便消失無跡。”


    他看到了寧奕臉上的失望之色。


    這個少年,不知追尋了多久。


    追尋到的,依舊隻是幻影。


    老者忽然一笑,拍了拍寧奕肩頭,安慰道:“別灰心,我與阿寧的關係,沒有你想得那麽疏遠。”


    “很久之前,阿寧教過我劍法……還有如何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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