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雍正式即位,整個天下激蕩的局勢才算又一次的平靜了下來。


    不過就在天下政治局勢趨於平穩的時候,在稷下學宮中的學術氣氛卻是變得愈加緊張起來!


    這一切還要是和戴言的科學學派來到稷下,打破了各學派之間的平衡說起。


    自戴言來到稷下以後,做的僅僅隻是推廣科學,解讀自然規律的學問,他為了不被各家集體攻擊,也並沒有一股腦的就參與到各家對於政治理論的爭論中。


    然而戴言所提出的科學理論,在解讀自然界的規律方麵實在太過強大,在論辯方麵更是如此。這樣一來,就將以辯術和解讀自然規律的東墨壓製得無比淒慘。東墨見到無法和科學學派爭論,隻得又迴到了政治方麵,與各家競爭。


    墨家是崇拜夏禹的,而他們對於夏禹接受虞舜的禪讓尤其推崇!在他們看來,若不是舜帝賦予了禹如此大的權力,乃至於將整個天下的權力都交給了禹,禹又怎麽能夠治理水患,並最終定九州,安天下呢?


    因此,在東墨看來,最好的政治製度,就是禪讓製度!一個國家要想真正繁榮、富強,就必須去找到一個真正的賢人,將國家大權放給他,讓他能夠放心的改革弊政,治理國家!而國家最大的權力的讓渡,則莫過於讓國君實行真正的禪讓了!


    禪讓的思想一提出來,立即就引爆了整個稷下!令人驚奇的是,墨家的死敵儒家,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站在了墨家的一邊,也開始鼓吹起了禪讓製度!


    儒家與墨家聯合,其實也很好理解。因為儒家雖然提倡最高的治理乃是通過道德來感化,然而在國家具體的治理上畢竟也不是真的窩囊廢,他們也是推崇賢人治政的!


    當然他們理解的“賢人”和各家都不太一樣,儒家眼中的“賢人”有沒有才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有德!隻要你的道德水平夠高,通過你的道德來感化臣民,就可以讓國家安定!


    而且,在儒家眼中,上古三王時代,乃是整個天下最美好的時代!三代之治,當為天下治理的模板!如今天下的世道如此混亂,就是因為沒有尊崇上古聖王所倡導的禪讓製度!


    儒家就有儒生寫了一篇文章,專門描述堯舜禹三王的禪讓過程,並且稱禪讓為“仁之至矣”。


    雖然由於儒家分裂,派係眾多,並沒有真的全部站在東墨的一邊;然而儒家和墨家都是天下的顯學,這兩股勢力聯合,在稷下學宮的力量立即就變得無人可擋!


    就連隨著天下征伐愈加受到列國重視的縱橫學派都無法與之抗衡,儒墨聯合以後,縱橫學派在稷下學宮的擴張被明顯的抑製住了。


    縱橫學派沒有想到,在稷下學宮推廣的縱橫術上,竟然沒有能夠運用在國家的爭雄上,卻被儒家和墨家首先拿來對付它了。


    眼看著稷下學宮中禪讓之風愈演愈烈,幾乎要橫掃稷下時,來自於齊國官學的道家學派終於站出來了,開始強烈的反駁禪讓製度!


    在齊國作為官學的道家,可並不像是大家所認為那樣的“無為”,他們可是一群講究權謀的學派,講究的是“無所不為”!要不然也不會有縱橫家和法家這兩大學派從其中分衍出來了!


    道家學派中的法家學者慎到立即就對禪讓之說進行了批評,他稱唿禪讓乃是“謀逆犯上”,並且和齊管子學派聯合起來,直言不諱的說道:“自古所謂聖君明主者,逼上弑君而求其利也。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也,而天下譽之。”


    法家的這一表態立即就將其和儒墨徹底的對立起來了,因為如果按照法家的觀點,不僅上古三王身上有汙點,連商和周的創立都是以下犯上的謀反啊!這個地圖炮就開得實在太大了!


    而代表齊國官學的道家一派,其中也是極不平靜。彭蒙、田駢這一對師徒也是立即開始反駁起儒墨兩家所提出的禪讓之說,因為若是按照他們所定義的禪讓來看,田氏齊國取代薑氏齊國的過程,沒有“禪讓”,這顯然是對如今的齊國極為不利的。


    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強行用“天命”來解釋了田氏代齊的過程,使得田氏的統治合法化,又怎麽可能讓儒墨就這樣將他們的觀點顛覆呢?


    他們立即提出了各種事實,逐一的佐證禪讓之說不過是一個美好的傳說,經不起推敲。而且天下間的權力運作方式自有其規律,如果強行改變,必然造成災難!


    如今的稷下學宮正在全盛時期,道法兩家雖然在天下的影響力還沒有上來,然而它們如今的領袖人物無一不是真正的精英!反駁起儒家來,都是有理有據有節,儒家立即就開始被動起來。


    在這種時刻,作為儒家領袖人物的孟子應當站出來為儒家正言的,然而詭異的是,孟子對於此事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的平靜,沒有絲毫的異動。


    不過儒家能夠成長為當今天下的顯學,成為稷下的學閥,當然不是隻有這點手段的。一見到官方的學派開始發力,辯論也有些吃力了,儒門各派立即就放棄了學者的節操,開始發揮儒家“春秋筆法”的特長,公然的造假了!


    為了證明禪讓是真的,儒家有學者竟然公然偽造了《尚書》中的《堯典》和《大禹謨》,按照他們的意願寫了禪讓!


    這就讓各家都無法容忍了,道法兩家可是精英雲集,又怎麽會讓儒家用這樣的下作手段得手?於是各家紛紛加以反駁,甚至有其他各派也開始撰寫上古典籍來宣揚自己的思想了。


    在整個稷下,唯一沒有被卷入這場思想大爭鬥裏的,也隻有鄒衍的陰陽家和戴言的科學學派了。


    鄒衍自從在辯論上敗給了戴言以後,自己就主動將陰陽家的那一套推翻了,五德始終說也就沒有在稷下麵世,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雖然鄒衍想要按照戴言所描繪的天文地理體係創建一套新的學說,然而如今他接受這學說的時間尚短,顯然是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創造一套新學說的。


    而戴言對於禪讓之爭,沉默不語,也並非是他真的不想參與到這場爭辯中來。


    戴言自來到齊國,進入稷下學宮,他的意圖就極為明顯:宣揚科學,占領天下思想高邊疆,用思想來武裝自己,擊敗敵人!


    他宣揚的學說不涉及政治學,並非是他不想這麽做,而是他非常清楚,如今雖然有農家和南墨兩派學說結合到一起,科學這門學說的基礎還極為薄弱,遠遠無法和儒家、道家這樣的顯學抗爭。


    他需要等到更好的機會動手,完成一擊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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