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戴言在這稷下學宮裏,自己的院落中還未待足一個時辰,就有跟隨自己的隨從匯報客人來訪了。


    戴言親自出去迎接,發現來人正是與自己辯論失敗的稷下學士鄒衍。


    鄒衍一見到戴言就向他行禮,並一副恭敬的態度說道:“門下鄒衍見過偃子!”


    在齊國,對於有學問有才華的人,都習慣在名的後麵加一個“子”以示尊敬。鄒衍不僅對戴言使用了敬稱,而且還持弟子之力自視門下,這就戴言都有些承受不起了。


    他趕緊虛避開了鄒衍的行禮,對他說道:“鄒子何必如此客氣呢?你我都是稷下學士,而且您的年齡比我大,在這稷下學宮待的時間也比我長。您對我行弟子子禮,我又如何承受得起?”


    鄒衍堅持著說道:“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您的學問遠比我高深,做我的師父那都是綽綽有餘了。”說完,他指著戴言對著其身後的一群士人說道:“這位就是提出了日心說的宋公子偃,他的學問高深莫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和公子偃比起來也是大為不如,你們若是有暇,大可以來聆聽公子偃的教導!”


    說起來,鄒衍之所以會如此做,以陰陽家宗師之尊親自來拜訪戴言,並且讓自己的弟子也跟隨過來,主要還是他在和戴言辯論迴去以後,仔細的思索,越發覺得戴言所講述的天文模型乃是真理,而他的陰陽五行說乃是謬誤。


    現在的陰陽五行學說和後世與神棍糾纏在一起的學說不同,如今的陰陽五行學說其實是非常務實的學說。研究陰陽五行這種關乎天地運行之道的人,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各國的太史以及太史之後。而他們對真理的追求不是區區的臉麵所能阻止的。


    太史在這個時代是一個顯赫的官職,他們掌管著起草文書,策命諸侯卿大夫,記載史事,編寫史書,兼管國家典籍、天文曆法、祭祀等等重要的事。


    因為他們需要記載史事,編寫史書,而且他們認為自己記錄的就是真相,因而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了自豪。而他們身上也由此有著極為強烈的務實精神,為了貫徹這種精神,他們甚至敢以自己的生命來衛道!


    春秋時期,齊國權臣崔杼因齊莊公與他的妻子私通,而且還將崔杼之妻特製的綠帽子賞給別人,因而大怒,於是他趁齊莊公又一次與他的妻子私通時將其殺死。齊國的太史如實的記錄了這一曆史:崔杼弑君。對於崔杼來說,這件事乃是錯在他的君主齊莊公,齊莊公和他的妻子私通,這對他的侮辱太大了,他弑君也是迫不得已。因而他請求太史更改一下,不要如實的記錄這一曆史。並威脅說,如果不從,他就要殺掉太史。


    對於太史來說,撰寫歪曲的曆史是比失去生命更難受的事,於是果斷拒絕了崔杼的請求,結果他就被殺。隨後崔杼找來太史的兒子,看他怎麽寫這段曆史。太史的兒子也依然如實的記錄了這個曆史:崔杼弑君。崔杼又殺之。而後就輪到太史的孫子來書寫,年不滿六歲的幼童依然用那稚嫩的手寫下四個字:崔杼弑君。


    這樣執著的精神讓崔杼無奈了,他隻得放棄了讓太史更改曆史的打算,放任他們記錄真實的曆史。


    而太史這一世襲的職業不僅在記錄真實的曆史上如此執著,在對真理的追求上麵其實也是有著同樣的精神!鄒衍同樣是這樣的背景出身,雖然他對戴言代替他成為最年輕的稷下學士而有些不滿。然而在真正的真理麵前,這些全都是次要的!


    而跟隨鄒衍的這些人也絲毫不以戴言的年輕為異,他們見到戴言,都以弟子之禮向戴言行禮。


    而其中一名年齡稍長的士人一見到戴言,就立即陷入了一片狂熱之中,對著戴言問道:“偃子,鄒子和我等說過你的日心說,還有大地為球體的理論以後,我是夜不能寐啊!反複思量,越發覺得這門學說博大精深,比我等的研究更加接近真相。然而我有一事越發不解:照您所說,大地為球形,那麽我們為什麽沒有掉下去呢?這世間的白天以及黑夜的轉變,和一年四季的變化又是怎麽得來的呢?您一定要和我等好生講講。”


    戴言對於第一天就有學生送上門來,自然是求之不得。於是他請鄒衍以及這些士人進入講課的教師,在黑板上畫出了整個太陽係的大致模型圖,由此大家就對戴言所提出的日心說理論有了更加直觀的感受了。


    戴言指著畫出的模型圖說道:“這其實就是我等如今所生活的大致環境,鄒子將我的學說稱為日心說,這其實是不準確的。在宇宙中,太陽其實和那天空中的星星一樣,都是普通的星星罷了。這樣的星星有著像地球以及五政這樣的行星圍繞它運轉,它們看起來是不動的,因此我稱它們為恆星。而我們所處的更大環境,其實就是位於天空中的這片銀河中,我將其稱之為銀河係。


    至於白天黑夜的轉變,這其實就是和地球的自轉有關。而一年四季的轉變,則是和地球的公轉有關了。至於我們待在地球上沒有掉下去,而且扔向空中的石頭終究會落到地麵上,這都是和我等受到地球的引力有關。如果各位真的感興趣,恐怕就不是我一時半會就能講清楚的。你們還必須要學習邏輯學的基礎,以及更多的基礎知識才能了解。”


    戴言所說的這些,對於這些真心尋求真理的人來說,自然是不會在乎的。於是他們整齊的對戴言說道:“隻要偃子肯教,我等必然會盡心學習!”


    隨後戴言就讓纏子代替他來給這些士人講課,而戴言則開始私下和鄒衍交流起學術來了。


    戴言所提及的基礎知識,其實不僅包括邏輯學,其中更重要的乃是語言學。當戴言在豐邑創建這整套科學體係時,其實就讓墨家花了很大的時間來創造專業的文字,專業的學術術語。而且他還直接將後世的符號、標點都引進過來,更發明了用公式來表述真理的方法。


    這一切都讓鄒衍和這些稷下弟子感到新奇無比。他們在最初接觸這門學說時,確實感覺到異常的麻煩。然而在時間久了以後,卻是發現戴言所帶來的這些舉措卻都是極為有效的。


    有了符號,語言所無法表述清楚的事物,也由此可以表述清楚了。有了標點來斷句,那些有歧義的文字立馬就能變得清楚異常。這些人立馬就想到了可以將戴言所發明的這些舉措引入到他們各自的工作中去,比如記錄曆史,清楚的斷句可以讓曆史真相更加清晰。又比如為國君起草文書,記錄數據時,就可以用上那些簡便的數字符號。


    這些措施很快就隨著他們的使用開始傳遍天下。日後,大家一提起標點,數字,符號這些,大家都會自然的聯想到戴言了。


    更讓這些稷下弟子們驚奇的其實還是幾何學以及物理學。大家一接觸到幾何這種知識,麵對著這種推導出來的絕對真理,一個個不知道有多暢快了!


    一生一追求真理作為理想的他們,終於開始觸摸到真理的邊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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