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令姊也是陪著你一起來的?”戴言問道。


    “公子所言不錯。”趙雍迴答道。


    “齊國稷下學宮,在下亦是極為感興趣,不知公子在這裏可查探得如何了?”戴言隨後就問道。


    “此乃亙古未有之新氣象!”趙雍也是極為神往的說道。


    “哦,在公子眼裏,這稷下學宮如何有亙古未有之氣象?”戴言問道。


    趙雍起身離席,走到窗口邊上,而戴言也是跟著他過來。隨後趙雍指著稷門附近的那一片廣大的建築群,說道:“那裏就是稷下學宮!在整個臨淄城中,除了齊國的王宮,還有哪一片建築有如此巍峨的景象?從此處可見齊國對它的重視了!


    齊國的官學乃是黃老學說,然而稷下之學問卻絕不僅僅隻教授黃老之學!在這裏,儒家、法家、墨家等學派都可以在這裏隨意的講學,問道。


    而到這稷下學宮的文人學士,無論他的學術派別、思想觀點、政治傾向,以及國別、年齡、資曆等如何,都可以不受拘束發表自己的學術見解!


    此乃真正的和而不同!在這裏的辯論,就是關於著天下命運的辯論!”


    戴言順著趙雍的手指向遠方望去,稷門附近那一片繁華的建築群落確實不同凡響!他在整個臨淄城裏也逛了不短的時間了,即使是原來薑氏的宮城,也不如這稷下學宮來得華麗!


    建築的華麗隻是外表,齊國君王這種禮賢下士,重視人才的態度才是靈魂!


    戴言不由得想起了宋國,宋國缺少人才嗎?就宋國來說,百年前出了開創墨家學派的墨子,而後又有了惠施,外加上如今天下聞名的莊子。


    這些人才都是可以流傳百代的賢才!


    然而墨子救了宋國,卻絲毫沒有得到封賞。惠施學富五車卻隻能跑到魏國去做官。而莊子名顯天下卻還是楚威王的求賢而起!


    宋國不是沒有人才,宋國也不是出不了學術思想,隻是宋國完全沒有這種重視人才的傳統!宋國是殷商之後,作為周朝的國賓,宋國的上層完全繼承了成周“親親尊尊”的統治方式。整個國家都是由公族所把持,寒士在宋國壓根就沒有出路!


    宋國國內明顯的分為了以公族為統治階級,以寒士為被統治階層的統治方式。兩個階層之間身份懸殊,界限分明!


    宋國統治結構僵化,厲害到了什麽程度呢?即使是完整的繼承了周禮的魯國,也曾發生有“陪臣執國命”的事件。像陽虎這樣的季氏家臣,完全底層出身的士人,也還有機會執掌一國的政務。然而宋國到如今已經七百餘年了,卻從來沒有一介寒士能夠坐到宋國執政的位置上!


    底層看不到向上的通道,國家沒有活力,如何能夠強大?


    戴言不由得感慨萬千!


    隨後戴言問趙雍道:“太子如今對這稷下學宮如此了解,可有在裏麵發現賢才?亦或者在這裏遇到了太子感興趣的學說?”


    趙雍聽到這問話就異常興奮的說道:“公子說的沒錯!在下在此地,確實遇到了賢才!以在下之見,慎子乃如今稷下之第一大才,若是他能夠出學宮治國,其國必興!然而慎子為人崇尚清淨無為,恐怕是沒有人能夠請動他去治國的!”


    慎子,也就是慎到。戴言在前世也聽說過,乃是從道家學派中走出來的法家學者。


    曆史上的法家,人們認為最初的創始者乃是齊國管仲,他在齊國進行了廣泛的改革,而他所留下改革的經驗可以算是法家思想的萌芽。


    到了後來春秋和戰國時期,各種傑出的政治家層出不窮。如子產、李悝、商鞅等在各國推行變法,他們和管仲一樣,都是曾經掌管一國政務,主管一國變法。


    雖然這些傑出的政治家都留下了各自的執政經驗以供後人借鑒,然而在戴言看來,這些人隻能算是法家的政治家,而不能算是法家的學者。


    而慎到可以算是第一位將法家思想理論化的人物,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可以稱之為是法家真正的開創者了。


    三晉和齊國曆來就重視法律,趙雍作為趙國太子欣賞法家的開創者慎到也不算奇怪了。


    隨後戴言又問道:“不知在這稷下學宮中講學可有限製?”


    聽到這話,趙雍卻是迴答道:“隻要有真才實學,在裏麵講學是絲毫沒有限製的!”


    戴言沒有說什麽,然而跟著戴言的墨家弟子纏子卻是大喜過望的對戴言說道:“公子,稷下學宮若是對於講學真的不做限製,那您所開創的科學豈不是可以在這齊國大興,進而傳之於天下?”


    在墨農聯合以後,戴言有感於由幾何和邏輯所搭建的框架開創了眾多的分支學科,為了避免混亂,他在和田鳩、許行商議過以後,就將這些眾多分支學科起了一個統一的名字:科學。


    它的表意即是分科而學。而實際的意思則是將知識細化分類,形成眾多的分支學科以及其知識體係所組成的學科即是科學。


    趙雍聽到纏子的話,滿是敬佩的對戴言說道:“我原來隻知道公子是重信守諾的賢公子,卻沒想到公子竟然還是一位能開宗立派的大學者!公子開創的這門科學是什麽樣的學問?”


    趙雍這話其實就是一種客氣話。在他想來,戴言年齡比起他也大不了多少歲,又如何能夠真的開創一門學問?


    然而戴言卻沒有聽出趙雍的話外之音。戴言之前也曾與魏國惠施有過辯論,也曾經想過將科學傳播到宋國其他的地方,然而無論他怎麽努力,科學的影響卻始終隻能停留在豐邑一隅之地。


    如今趙雍對它感興趣,他又怎麽能不盡心講解呢?


    於是他開始對趙雍講述了科學。他先從幾何學講起,從測地的學問中說起幾何學的一般規律,隨後他將這種一般的規律總結為邏輯學講述出來,在這兩步時,趙雍都能夠理解,而且認為這門學問及其嚴密,找不出絲毫破綻,當卻為世間真理!


    趙雍由此真正的認識到了戴言的學識之淵博。


    然而當戴言將這種邏輯思維延伸開去,就開始不斷的出現問題了。戴言為趙雍講述物理學的時候,趙雍還能夠理解,隻是不時會做出一些反駁,而戴言也在各種物理事實麵前將他說服了。


    真正出現大問題的就是戴言講述天文學的時候。戴言所提出的天文學模型:人們都是生活在一個稱之為地球的巨大球體之上。這個巨大的球體與金木水火土五星一樣,都是太陽的行星,它們都圍繞著太陽轉!而月球則是地球的衛星,圍繞著地球轉!


    這種完全的顛覆了趙雍思維的天文學模型令得他無法接受!他聽完了戴言講述的天文學以後,絲毫不客氣的發問道:“尚書開篇就記載,堯帝平定天下以後: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而堯帝所認識的天地宇宙,即是天圓地方!公子難道認為堯帝的說法乃是錯誤的?”


    戴言理所應當的迴答道:“自然是如此。”


    這令得趙雍無法接受,他說道:“公子之言大謬!之前您教授我幾何學,說起線段公理,您說這是狗都能懂的道理,在下深以為然。然而天圓地方,這是大家都能夠用眼睛觀察到的現象,您卻說它是錯誤的。公子為何有前後言行不一之論?”


    戴言沒有迴答趙雍的問題,卻是纏子來解答了:“太子,您的眼睛看到的乃是天圓地方,然而這並不能代表天地就是這樣!以我之見,人所看到的天地是圓的,這是因為人的眼睛所看到的距離是有極限的,在這個極限範圍裏,你看天空的時候就好像是以你為中心畫了一半圓,這與圓規畫圓的道理乃是一致的!


    一隻青蛙坐在井裏,望向天空,發現天沒有井口大,就真的以為天比井小了。然而事實真的是如此嗎?而今我們人認識這個世界,就猶如一隻坐在井裏的青蛙,眼睛看到天比井口小,就以為天真的比井口小了!”


    趙雍聽完以後內心大震,他仍舊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說道:“您說我們所居住的這個大地是圓的,如何來證明?”


    戴言利落的迴複趙雍道:“太子這個問題算是問對了,科學都是需要事實來驗證的!要驗證大地是圓的,最可靠的方式乃是用一隻海船,一直向東而行,如果最後仍能迴到原點,那麽就可以說明這大地乃是圓的!不過這樣的方式現在我們無法辦到,我有一個簡單的方式來證明。


    太子大可以在海邊去找一隻海船,讓船一直航行,船最終會消失在人的眼睛裏。如果天圓地方是正確的,因為你的眼睛能看到的距離有極限,因此必然是整條船同時消失!然而若是我的大地是圓的正確,那麽你的眼睛必然是先看到船底消失,而後是船身消失,而船上的桅杆則是最後消失!


    臨淄離大海不遠,太子大可以過去親自驗證一番。到時候不就可以驗證我所說的知識是否正確了?”


    趙雍聽到這裏,他對戴言說道:“既然公子如此說,那在下這就親自去驗證一番!”


    他說完以後,索要了戴言在臨淄的住址,將賬付清以後就帶著他的隨從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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