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葛剌,今孟加拉地區。


    這是一個以迴迴人為主體,輔以少量南天竺人組成的國度,雖然迴迴人居多,但他們崇奉信仰的國教卻是佛學而非帖木兒汗國推行的遜尼派。


    因此,榜葛剌跟章普爾是世仇。


    榜葛剌的迴迴人是元朝時期色目人南渡的後代,忽必烈清洗色目人,中原境內大量的色目人也就跟著中原人一道難逃,足跡可謂遍布南亞各個國度。


    因為這個原因,明滅元,南亞這些國家跟大明的關係都還算的上不錯,這一次朱允炆搞出的《昆明七國協定》榜葛剌也是心甘情願的加入,甚至允許大明置榜葛剌衛。


    誰讓榜葛剌跟章普爾接鄰,是戰端起後的大前線。


    聯軍大部隊一到,最開心的莫過於榜葛剌的國王了,帥營堪堪紮好,後者便迫不及待的找到馬大軍訴苦,希望馬大軍能夠抓緊行軍,進入章普爾境內,給他們一點教訓。


    “這章普爾王國仗著背靠帖木兒的支持,經常放縱手下的軍隊越過邊線,侵略掠奪我們臨近的村落,挑釁滋事,還請大將軍能予之重創。”


    剛把甲胄卸下,馬大軍還沒來得及喝口水,聞言便勃然大怒。


    “越過邊線尋釁你他媽就打他啊,還用的著給我說?當初胡季犁就是因為越過邊線到麓川,現在安南整個國家都被我大明滅了。”


    “還不是因為他背後靠著帖木兒,我們榜葛剌不敢啊。”


    榜葛剌的國王可憐巴巴,就聽到馬大軍的喝罵:“他背後有帖木兒,你背後還有大明呢,怕個屁!給我揍,現在就打。”


    罵罵咧咧的,馬大軍衝身旁的親兵說道:“把周雲帆喊過來。”


    “大將軍。”


    當年先登清化的周雲帆現在也是獨當一麵的將軍了,這位孟加拉衛的指揮使一身英武戎裝,衝著馬大軍抱拳見禮。


    “你這個指揮使是怎麽當的。”


    毫無征兆的,馬大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喝斥:“人家榜葛剌的國王都來找我告狀了,說章普爾王國這兩年屢屢入侵掠奪滋事,你手下的兵呢!《昆明七國協定》的內容忘了咋地,守土失責,豈不知軍法無情?”


    一頓喝斥,嚇得周雲帆冷汗涔涔,忙辯解道:“章普爾在邊線後屯紮大軍,聯軍又一時半會沒有操練好,末將恐事態惡劣,引起更大的爭端,這才克製...”


    “還克製。”


    馬大軍恨不得一腳踹死周雲帆,指著鼻子就罵道:“他敢越線,就給我打,打到他亡國,殺到他滅種!你連這點骨氣都沒有,還配的上你身上我大明的將軍鎧嗎。”


    周雲帆羞愧難當,忙抱拳認錯。


    “行了,請罪的話以後再說。”


    馬大軍一揮手:“大軍已至,不日就有大戰起,你現在帶著你手下的兵給我把這口氣出迴來,不砍夠三千顆腦袋,你就留在邊線那端別迴來了。”


    “是!”


    周雲帆提起領命,扭頭就疾步走出帥帳。


    “當個屁大點的指揮使,膽子小了那麽多。”


    馬大軍衝著周雲帆的背影冷哼一聲,伸手對身旁的親兵道:“去給老子拿壇酒,順便去猜旺那裏要一瓶芙蓉液。”


    親兵沒有動,為難道:“將軍,這裏已經是一線了,禁止飲酒啊。”


    前線飲酒,無論是太祖時期申明的軍紀還是朱允炆上任後責令總參三令五申的規矩,一旦發現,都是立斬不赦。


    “你他...”馬大軍剛想喝罵,又不甘心的咂摸兩下嘴:“算了,給老子拿瓶芙蓉液總行了吧,老子喝純的。”


    親兵想了想,軍紀隻說不能喝酒,沒說不能喝別的,馬上一悶頭去找猜旺。


    等親兵離開,馬大軍伸手在脖頸處撓了幾下,嘟囔著:“癢死老子了,這南方的破地怎麽別人一點事沒有,老子就跟得了濕疹一樣,每隔一段時間就渾身發癢呢。”


    越撓就越癢,還不是表皮外的養,仿佛血肉裏有蟲子再爬一般,馬大軍是怎麽都撓不痛快。


    這會親兵轉道迴來,見狀嚇了一跳:“將軍,你怎麽了。”


    “我他媽哪裏知道。”


    馬大軍罵咧一句,伸出手打算去接那瓶芙蓉液,卻發現自己指甲中滿是鮮血,頓時嚇了一跳,忙伸手往脖頸、胸口的位置去摸,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把自己撓出了血。


    他竟然一點痛感都沒有!


    但是那種癢,卻仍然還在,深入骨髓之中,深入腦海之中。


    “操!”


    拔出芙蓉液的瓶塞,馬大軍仰脖就灌,說來也是奇怪,這芙蓉液順著脖子引下之後,那渾身無處不在的癢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唿。”


    讓馬大軍欲罷不能的快感一波接著一波,直到全然退散後,馬大軍才頹靡的往地上一趟,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氣來。


    “去,把猜旺叫來。”


    親兵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馬大軍,勸道:“將軍,這東西不像什麽好玩意,您還是離那猜旺遠點吧。”


    “本將軍心裏有數,你去把他找來。”


    馬大軍從地上爬坐起來,脫下裏襯,將自己滿是傷口的胸膛脊梁暴露在空氣之中。


    “半個月,老子竟然瘦了那麽多?”


    手指劃過胸口處的刀疤箭瘡,原先馬大軍引以為豪的戰績傷口,此時更像是一條條醜陋的蛆蟲爬在他的身上,他瘦了太多,導致這些傷疤完全變形。


    “我剛才渾身發癢,哪怕撓到遍體鱗傷都沒有用,也察覺不到痛,偏生喝了這芙蓉液,轉眼就好。”


    獨眼中出現了思忖的疑惑,馬大軍不是個傻子,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更愛思考,隻要他考慮好的事就會極其果決的去做,所以讓人覺得他是個莽夫一般。


    “每一次喝完這芙蓉液,下一次就會更癢,而且喝的量必須比上一次更大,不然根本壓製不住。”


    馬大軍捏著手裏的瓷瓶,眼神森然:“這個東西,有毒!”


    喝完芙蓉液之後的馬大軍覺得自己此時的頭腦極度輕靈,甚至比他跟幾個嬌妻美妾行房後還要念頭通達。


    用現代話來說,馬大軍眼下已經進入賢者時間了。


    就在此時,一臉諂媚的猜旺撩開帳布走進來,恭恭敬敬的單膝跪地:“末將見過大將軍。”


    可是他臉上的微笑還沒有完全展開,抬頭便對上馬大軍那支綻放著嗜血和殘忍的獨眼!


    這個表情嚇住了猜旺。


    馬大軍何須人也,這可是一路走來屍山血海,殺俘屠城築京觀的人物,他的殺氣,尋常武將哪裏扛得住。


    “來,本將軍問你幾個問題。”


    馬大軍招手,猜旺此時隻覺遍體生寒,哪裏敢動?


    “將...將軍。”


    “跟本將軍仔細說說,這個芙蓉液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馬大軍離開帥位,手裏還拿著一柄短刀,這個舉措更是令猜旺心膽俱裂,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兩腳不住的進行後蹭。


    “不過一味藥材罷了,怎麽會讓本將軍如此的上癮?”


    伸出手攥住猜旺的衣領,雖然消瘦了許多,但馬大軍的力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沛,提氣之下,便生生將猜旺拉了起來,跟自己三目相對。


    “大將軍,末將,末將愚鈍。”


    猜旺咽了口唾沫,兀自嘴硬,芙蓉液會使人上癮的事那是打死不能說的,這關係到他家族的千年大計。


    “大將軍,末將真的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話還沒說完,猜旺的嘴裏就發出一聲慘嚎,原來馬大軍已經將短刀紮進了他的大腿之中。


    這一生痛唿也使得帥帳外值守的親兵嚇了一跳,紛紛撩篷布走進來,看到這幅場景隻裝無視,又都折身走了出去。


    馬大軍死死的盯著猜旺扭曲的嘴臉,狠聲道:“這東西一定有問題,你最好給我如實的說,不然的話,本將軍就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全部割下來。”


    放下猜旺,馬大軍揚起刀便毫不猶豫的剁下猜旺的一截手指,痛的後者又是翻身哀嚎。


    這漢人的將軍腦子有病吧,前些日子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現在轉臉就如此的暴虐?


    猜旺膽都快被嚇碎了,忙把芙蓉液的功效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久服上癮,用者欲罷不能,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必須日日靠此物維係,直至形如枯槁,麵如厲鬼,受病痛折磨而死。”


    馬大軍麵色急變,沒想到這能給人帶來如此快感之物竟然如此恐怖。


    “此物有沒有解藥。”


    猜旺苦笑起來:“此物無解,一日服用,終生難戒,使用的時日越久,毒癮如跗骨之蛆,便也在戒不掉了,直到喪身。”


    “說,為什麽要給本將軍獻上這東西,你是想殺我?”


    問著話,馬大軍又覺得沒道理,就算暹羅國瘋了也不敢暗算他這個堂堂的都指揮使。


    “我想當暹羅的國王,我想當暹羅的國王啊。”


    猜旺捂著手在地上打滾,眼淚鼻涕都混在了一起:“這東西隻有小的家裏有,製作的秘方哪怕是暹羅國內也隻有小的一家會,隻要將軍上了癮,除了小的,全天下再也找不到芙蓉液了。”


    馬大軍這才明悟,又是一刀紮在猜旺的腿上,狠聲道:“你想靠這個玩意,控製老子?”


    想起自己發病時的症狀,馬大軍也不禁後背汗透,自己這才服用不過半個多月,就已經離不開此物,若是真像猜旺介紹的那般,用上一年半載,停了這芙蓉液的人往往生不如死,那自己還能扛得住嗎?


    “我想借將軍的手打完這場仗,迴國推翻羅摩羅闍做國王啊。”


    猜旺咚咚的磕頭,不住認罪:“大將軍,小的錯了,您饒我一條命吧。”


    馬大軍恨恨的站起身,陡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宛如霹靂炸響。


    前幾天,足足一斤的芙蓉粉被他派人送往南京去了!


    “芙蓉粉是什麽,芙蓉粉是什麽!”


    一腳踹在猜旺的臉上,馬大軍狀若癲狂的怒吼:“我要把你千刀萬剮!”


    百顆罌粟出不得三兩芙蓉粉,比黃金還要珍貴,功效是芙蓉液的數倍,人吸入,宛如登極樂淨土。


    腦海中想起猜旺的介紹,馬大軍便是站立不穩的坐在地上,麵色蒼白,汗如雨下。


    一旦皇帝服用之後,將來一旦成癮,遍尋天下找不到解藥,除了這猜旺,還有誰能幫朱允炆緩解毒癮的折磨?


    自己寫的那封誇耀的奏本,會不會讓皇帝放送戒備,大膽吸食?


    就算禦前司有宦官在皇帝之前試用,這東西又沒有毒,使用完也不會當場就死,相反還會飄飄欲仙,比行房還要舒適數倍,那宦官如實稟報,皇帝還不著了道?


    “將軍,事到如今,你隻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猜旺慘笑一聲,蠱惑道:“你現在殺了我,將來你大明的皇帝這癮病發作卻尋不到芙蓉粉,暴跳如雷,勢必會牽連將軍滿門,既如此,將軍不如護住我,咱二人聯手,等將來大明皇帝淪陷在這芙蓉粉之中,將軍也可以此為脅,步履青雲割據西南,甚至有朝一日效法曹操、宇文泰,挾天子製江山,後代子孫未嚐不可改朝換代。


    萬裏江山,萬萬黎庶。日月山川盡操於將軍之手,大將軍萬歲萬萬歲。”


    以此為脅,控製皇帝,行挾天子製江山舉措。


    猜旺還在蠱惑,但卻被馬大軍一把卸掉下巴,隻能啊嗚啊嗚的留起口水來。


    “來人!”


    越想越怕,馬大軍已經顧不上自己將來的下場,他隻知道,決不能讓朱允炆吸入這個玩意!


    “八百裏加急,上稟陛下,就一句話,芙蓉粉千萬不能碰。”


    親兵有些摸不著頭腦,卻還是抱拳領命,涉及皇帝之事,當下便急火火轉身離開。


    完了,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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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大軍隻覺心亂如麻,又恨恨的踹了猜旺幾腳。


    “來人,把他給我拖到校場上,處以剮刑。”


    淩遲分兩種,一為千刀、二為萬剮,合起來便是千刀萬剮這個詞。


    千刀講究手法和技術,不是傳統的手藝人做不來,另一種萬剮則比較簡單,製一細漁網,將囚徒罩住,囚徒之皮肉自漁網縫隙中突出,行刑者持鉤、短刀挨片切下即可,切下來的皮肉收集在一起燉成肉湯,給受刑者服下,為其恢複元氣,以免半道死去。


    因使用漁網為行刑工具,萬剮,又稱為魚鱗剮。


    比較開胃的說法,淩遲是切肉絲,剮刑是切肉片。


    猜旺受刑的時候,馬大軍全程監刑,陳春生拉他一把,聽到的話隻覺天雷炸響。


    “彼之今日,吾之來日。”


    馬大軍已經將猜旺的今天,當成他將來的下場了!


    “不過在我死之前,我要替陛下試一試,如何才能扛住癮症。”


    馬大軍將猜旺營帳中的幾瓶芙蓉液盡數銷毀,然後開始忍受著自身體內部逐漸升騰的癢意。


    那般刺傷猜旺的短刀被馬大軍攥在手裏,每當他覺得自己奇癢難耐,打算抓撓的時候,他便麵向南京的方向而跪,抄起短刀,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上,劃上一道!


    皮開肉綻的疼痛,幫助他壓製住了這一波接著一波的癢意。


    “也算是,提前感受一下千刀之刑了。”


    如果自己此番真害的朱允炆染上癮毒,馬大軍並不打算一瓶鴆酒自戕,太舒服的死法,他覺得對不起皇帝對他的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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