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京郊大營。


    五軍府的武勳幾乎悉數到齊,當然,他們不是來隨軍出征的,他們隻是來為朱允炆踐行。


    此番朱允炆決意禦駕親征,京營二十幾萬大軍可謂是傾巢而出,自關西七衛(甘肅)和遼東撤迴來換防整訓的邊軍都會一同兵出西南,南京,隻留下鐵鉉的教導衛和兩個預備衛,共計三萬人。


    三萬人,足夠了。


    為了保證南京京畿的衛戍安全,閩浙水師的一部將會屯紮長江口,防止倭寇自海上劫掠而來,而在山東、浙江、南直隸治下都有大量的軍戶衛所,可謂萬無一失。


    朱允炆來到的時候,一眾大明的重將已經在兵營門口守了快一個時辰。


    站在隊伍最前麵的便是耿炳文,作為大明唯一一個碩果僅存的老將軍,他被朱允炆點了將隨軍禦前。


    朱允炆不會指揮,也不打算越俎代庖的瞎指揮,一日行軍多少裏,如何選地紮營這些他都不懂,雖說是在國內,但兵事一開,不能因為在國內就瞎搞,所以,他需要一個來替他指揮的。


    耿炳文,就是被選中的實際指揮官。


    等到了雲南,朱允炆也會和耿炳文留在昆明,畢竟耿炳文的歲數在這裏,前線已經不適合他了。


    耿炳文的任務就是保衛中樞,負責昆明的防務,其他的指揮任務會被移交朱棣。


    至於鐵鉉這個青史留名的皇權死忠,則留守南京。


    他將會在朱允炆離京後,帶三千新軍入洪武門駐守,與禦前司殿前軍、錦衣衛負責皇宮宮禁的拱衛。


    “參見吾皇聖躬安。”


    數十名武將齊齊躬身下拜,陣前的朱允炆踩著馬鐙翻身下馬,來了大明三年多,沒少在宮裏苑林裏騎馬,倒也不至於丟人。


    朱允炆身後,雙喜也是匆匆翻身下馬,倒是比朱允炆還顯得矯健不少。


    “都平身吧。”


    陽光下的朱允炆,一身太祖當年穿過的龍紋金鐵對襟甲,倒也襯托的朱允炆英姿煥發。


    “大軍集結的如何了?”


    除去留守南京的三萬,這次隨朱允炆親征南下的軍隊高達二十四萬,僅從數量上來言,甚至高於藍玉當年的北伐,這個數量,足可以稱得上一句無邊無際。


    “迴陛下,全數整軍待命了。”


    耿炳文之子,年初宗勳比武的元魁耿瑄跨前一步,抱拳拱手:“請陛下移駕校閱。”


    校閱?還是算了吧。


    朱允炆隻是微微偏首,便看到耿瑄身後幾百步外,那黑壓壓的一片,他根本看不到盡頭。


    這年代又沒有擴音器,而且點將台距離軍陣有近五十步,他去校閱說什麽?


    反正說啥部隊也聽不見,這種過場完全沒必要講。


    其實就算拔營,朱允炆也不是說跟這些軍隊一起走。


    禦駕親征並不是說皇帝跟軍隊在一條進軍線上,因為軍隊的數量大,不是每一條路都像京郊這般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讓軍隊走的齊整。


    所以二十幾萬大軍會被分成好幾個部分,考慮到皇帝的安危,行軍路線上耿炳文定了一日八十裏,這個數字對京營來說完全是毫無壓力。


    前軍會先行五十裏,隨後朱允炆跟耿炳文的中軍拔營,左右兩翼是京營騎兵,他們會距離中軍八十到一百裏,這樣一來,大軍的翼展可以輻散兩百裏,以騎兵的腳力,報信中軍的往來不過一個多時辰,足可以保證中軍兩側不會出現敵情。


    後軍就完全是輜重,但並不是糧食,而是盔甲、刀槍之類的武器,防止大軍在行軍過程中淋了暴雨而生出鏽跡,方便急時補充。


    糧食根本不需要攜帶,自南京往雲南的沿途官倉都會提供,而且南京的中央儲糧也會通過長江漕運直接到達湖廣,在由湖廣方麵運輸到貴州、昆明,總之一句話,餓到誰都不可能餓到皇帝。


    大明一年年稅三千五百多萬石,這幾年的儲糧之廣,根本無法用數字計。


    “直接通知拔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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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炆一開口,耿瑄便領命下去。


    “五軍府和臣擬了行軍計劃,請陛下聖裁。”


    耿炳文開口道:“中軍走南直隸入湖廣,先至四川,聖駕抵成都後,在酌情南下雲南。”


    貴州這幾年並不穩定,雖說沒有鬧出過什麽大的亂子,但防微杜漸,皇帝的聖駕是絕對不能走貴州的,所以隻能舍近求遠,由湖廣轉四川,最後在成都落行在。


    如果屆時西南戰事奏捷,再考慮讓皇帝南下昆明轉一圈,勉強也算是到了前線,禦駕親征這四個字就實現了。


    為了全力保證朱允炆的安全,五軍府和耿炳文可謂是煞費苦心,多走半個月的腳程又如何,能浪費多少糧食?


    保護皇帝的絕對安全才是第一任務。


    朱允炆也是聽的心裏明鏡,但他到沒有任何意見,早在他下定決心去西南之後,他就先跟徐輝祖通了氣,路線上的事情,全由五軍府來拿主意。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更改行軍路線這種事,朱允炆不可能插手幹涉,他已經許諾了耿炳文,所有的事情他一概不問。


    “老將軍寬心,朕無異議。”


    朱允炆拍了拍耿炳文的小臂,感慨道:“鬢衰頭似雪,行步疾如風。不怕騎生馬,猶能彎硬弓。國家有事,有勞老將軍了。”


    耿炳文大為感動,正待說些什麽,身後軍營中已是號角聲四起,甲胄摩擦聲、步調一致的踏地聲已是響徹起來,便不在多客套。


    “請陛下上馬。”


    “老將軍先。”


    這種事情上,朱允炆從來沒有拿過一次皇帝的架子,他對耿炳文這種老將,可謂是將禮賢下士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令郎不在,朕當小心看著。”


    這是怕耿炳文歲數大了,又十幾年沒經過戰陣,上馬的時候傷著啊。


    徐輝祖等人無不心旌神搖,甭管皇帝這幾年都出過哪些幺蛾子,又如何剝削五軍都督府的軍權,但對他們這些人,一直都是極其禮敬,對於軍隊,皇帝也是想盡辦法加大照顧。


    “老將軍請吧。”


    見耿炳文在那裏淚水潸然,朱允炆忙笑道:“朕禦駕親征,那便是上了戰陣的將軍,不是朝廷的帝王,老將軍戰陣一生,朕隻是跟著老將軍學習罷了,老將軍莫要如此,先請上馬吧。”


    鄭重的衝朱允炆一抱拳,耿炳文再不多言,轉身步伐矯健的翻身上馬。


    朱允炆這才上馬,目視徐輝祖等人。


    “朕此番離京,國家之事,皆賴諸位了。”


    “臣等,死不辜恩!”


    “出發!”


    微微撥轉馬頭,身後近衛便自腰間取出令旗招展,頓時便有十幾騎四散而出,手持小號,馳騁中吹角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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