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宜同母親來到裏院,坐在黃花梨木桌前麵,小和尚為他們倒了水,恭敬道:“徐施主,主持大人臨時在前堂增加了兩場詠經法式,怕是要耽擱些時間,方可以過來。”

    徐氏急忙擺擺手,笑著說:“不妨事,我們到早了,可以慢慢等。”

    小和尚點了下頭,道:“那施主若有事情再尋,就在外麵候著呢。”

    徐氏同梁希宜分別客氣恩了聲,屋子裏恢複了往日安靜。

    梁希宜環繞四周,小房間裝飾的很是古樸,普通的木質桌椅,一副大盆栽,還有一張床鋪,上麵是白色褥子搭配淺藍色蚊帳,幹淨的枕頭旁邊放了兩本佛經,可見主人生活節儉,勤勉。

    “西菩寺的主持是世外高人,當初你剛生出來那麽的小,很多名醫都說活不過十幾歲,隻有西菩寺的主持讓我點了長明燈,為你續命,說你雖然天庭平坦,不是福澤之人,卻是難保佛祖有時候會多偏袒些恩惠,若是能撐過十歲,反而是有大際遇的。”

    梁希宜微微一震,長明燈都是給死者點的,這位主持卻建議母親為梁希宜點上,可是看出什麽?不過為逝去的那個靈魂祈福,她倒也是支持的,畢竟若不是這個身體,她根本無法存活於世。

    滴答滴答……

    梁希宜順著腳步聲音迴過頭,入眼的是一位黃袍長須的老者,她十分恭敬的給對方行了大禮,那人笑著看他,目光清明,帶著幾分溫暖,說:“徐施主,令愛看起來身體極其健康,不錯,不錯。”

    徐氏笑嗬嗬的感激道:“多虧了主持多年來的看顧,若不是當時聽您的話,把她送走和國公爺一起上了山,怕是沒有如今的造化呢。”

    黃袍老者搖了搖頭,說:“命運由天,很多事情原本就是上天注定,若徐施主心懷感激,不如多做些有好事,增加女兒的福運便是了。”

    徐氏急忙稱是,她這幾年連年給西菩寺猛捐香火錢,就是為了自個的女兒呀。

    黃袍老者坐了下來,拿出佛書,道:“我來的有些遲了,現在咱們就開始誦讀佛經吧,我怕耽擱了此時的良辰,法式傳遞的效果便會減弱。”

    對此,徐氏同梁希宜自然毫無意見,兩個人安靜的坐正身子,隨著主持大人一起詠誦經書。這是徐氏約好的私人法式,整整花了半個時辰方誦讀完畢。黃袍老者絲毫不見疲倦之色,梁希宜卻是額頭出了一點汗水,她輕輕的擦了一下,長籲口氣,吐了下舌頭,誦讀這玩意還真是挺累人的

    。

    她抬起頭,不期然對上了主持大人的目光,不由得笑著點了下頭。黃袍老者拿出一本佛經,遞給她,說:“我看姑娘臉色不愛好,怕是有些心思太過思敏,憂愁過濾,長此下去並不是什麽好事情。你要知道人活在世,當自得其樂,感恩於心,莫辜負佛祖的福澤之心。”

    梁希宜雙手接書,這本書很薄,是一本畫冊,有菩提子,更有菩提花。她微微詫異的翻看起來,心底充滿孺慕之情,她會好好活著,不會辜負佛祖對於她的偏愛恩澤。

    梁希宜翻看道最後,才發現這不過是菩提佛經係列的第一本書,於是喚來小和尚,想要尋下麵的幾冊書,帶迴家細細品讀。

    小和尚笑著應了聲,迴到廟裏的書房裏去幫著梁希宜翻看。

    梁希宜無所事事的在裏院逛了起來,徐氏聽說西菩寺又要開設分院,同其他幾位廟裏常來的賓客一同隨著主持大人去了旁邊的房裏,聽規劃去了。

    梁希宜蹲下來看地上據說開了光的野草茶,暗道這主持大人太會做生意了,難怪西菩寺的香火這般旺盛,連親自種的草茶,都搭配佛語一同出售。她蹲的累了,站了起來,忽的察覺眼前有些發暗,猛的抬頭,蒼天大樹的下麵,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子,竟是許久不見的歐陽燦。

    梁希宜咬著下唇,自從上次歐陽燦將秦寧桓揍了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同他相見。

    對於歐陽燦這個人,梁希宜沒有什麽太好的感覺,隻覺得他家太過欺人仗勢,歐陽燦又過分的幼稚,從而不願意結交罷了。

    歐陽燦緊張的盯著這張在夢裏出現了無數次的容顏,喉嚨幹幹的,說:“你,你來燒香吧。”

    梁希宜看了下四周,倒是安靜的很,猶豫片刻,道:“嗯。”

    歐陽燦攥著拳頭,張開,又合上,說:“我當初不應該無故打了秦家二少爺,這是我的不對,但是最近秦寧桓同他表妹的事情,你聽說了吧,他不是什麽好人,你,你還喜歡他嗎?”

    梁希宜眉頭緊皺,不快的道:“歐陽小公子,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事情,你同秦家少爺的事情同我無關,秦家少爺同他表妹的事情更和我無關,怎麽就說起我還喜歡他嘛?這種無事生非,胡亂猜測從而瞎說八道的話你到底還要鬧幾次!”

    歐陽燦急忙捂住了嘴巴,他似乎又惹怒梁希宜了,怎麽每一次見麵,他都是會激怒對方,可是她明明就是喜歡秦寧桓啊,李管事說他們兩家連庚帖都交換了,上次更是

    因為他打了秦寧桓,梁希宜才那麽生氣的。

    梁希宜略顯惱羞的不爽,冷冷的說:“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喂!”歐陽燦急的跺腳,卻又不敢追上她抓著她,好像上次那般冒犯。

    梁希宜小跑著離開,捂著胸口不停的喘氣,坐在屋子裏喚來小和尚,道:“你們這不是專門給女客預留的香舍,怎麽還有男子在呢。”

    小和尚一驚,不好意思的說:“今日賓客太多,我剛剛去給小施主尋書,怕是院門一時沒有人把守,我現在立刻尋師兄命人將院門看守好,實在是對不起了。”

    梁希宜沒有追究,淡淡道:“既然如此,您先趕緊去安排吧。”

    小和尚點了下頭,說:“對了,施主那本菩提畫冊的文字書籍全部被人借出去了,話說這人今個也在前堂,不知道小施主是否急著要看呢。”

    梁希宜一怔,讀了一半的佛經沒辦法繼續看下去是夠糟心的,而且還不知道對方會借到何時呢,她想了一會,忍不住問道:“可否告知此套書借給誰家了,能否通融把第一本的下冊借我一閱。”

    小和尚笑著迴道:“是靖遠侯的二公子,歐陽岑公子借走的。”

    ……梁希宜微微愣住,竟是沒有接話,是說今個靖遠侯府全家出動也來燒香拜佛嗎?但是這種事別人家都是女眷前來,他們家倒好,真是打虎親兄弟,一個都不拉,簡直是陰魂不散!

    “二公子還在前麵呢,尚未離開,不如我去同他說下呢?”小和尚自薦著。

    梁希宜急忙搖頭,道:“算了,這是我家的地址,若是他們將書還了迴來,立刻派人通知我。”她從桌子上拿起準備好的打賞銀子的荷包,放在紙上遞給小和尚。

    小和尚眼睛一亮,急忙再三拜謝,並且熱情的說:“靖遠侯家的公子一還書,小的立刻奉上。”

    梁希宜淡淡的點了下頭,決定坐在原地等候母親迴來,不打算再胡亂轉了,省的人多口雜,再遇到不想看到的那群人,多煩心呢。若不是她深信歐陽穆不可能對她有好感,怕是都會懷疑,他們倆個人是不是太有緣了,她一年出不了幾次門,總是可以碰到他!

    小和尚走了一會就又迴來了,他滿臉開心的模樣,說:“梁三姑娘,剛才小的碰到了靖遠侯家的大公子,說了二公子借走的書正是姑娘想看的,他們家大公子相當爽快,承諾稍後將書送過來。”小和尚想著定國公府的三姑娘明明十分想要這本書,對方

    給了他那麽多賞錢,他自然是發自內心的希望可以幫到她,所以才會多此一舉,沒想到靖遠侯的公子那麽好說話,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梁希宜頓時啼笑皆非,剛剛還想著同歐陽穆有什麽孽緣呢,果然這家夥就在繼歐陽燦,歐陽岑之後光榮出現。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感謝小和尚的幫忙,還是訓斥他的多此一舉了。

    世間反常事情必為妖,她可不相信歐陽穆有什麽好心眼會善待她。既然已然躲不過去了,梁希宜急忙整理衣衫,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歐陽穆。

    片刻後,小和尚恭敬道:“歐陽家大公子已經在院外了,我在姑娘過去吧。”

    梁希宜自然不是矯情的女孩,既然人家已經把話說到此處,她萬分沒有在讓人送進來的道理,雖然她其實並不願意要這本書了,還是礙於兩家情麵,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並且鄭重表示感謝。

    歐陽穆站在白石台階上,他揚起頭,一眼就看見了梁希宜高挑的纖纖玉影。梁希宜亦清楚的看到了他,樹下的男子神采飛揚,冷漠的眉峰,剛毅的嘴唇,一張英氣逼人的俊美容顏,眼角卻意外的有些柔和的讓人不敢置信。而且他穿著士大夫的寬袖長袍,怎麽看怎麽覺得仿佛是另外一個人的感覺。

    梁希宜得體的點了下頭,拎著裙角走下了台階,一步步緩慢前行。她端莊大氣,目不斜視,歐陽穆看在眼裏,心裏甜的不得了,終於是又可以堂堂正正的同她說話,那麽做什麽都變得特別值得。

    梁希宜的從他的臉上,滑落至他手中的佛經,終究是垂下了眼眸,細長的睫毛濃密的覆蓋下來,不知道是不是愛屋及烏,歐陽穆覺得今世這幅樣貌比上一世更得他的喜歡。也許,還會有下一世,然後他們又變了容顏,但是他還是相信可以找的到她,她便是她,永遠都不會是另外一個人。

    “嗯,聽聞大公子願意將佛經先借給我,希宜十分感謝,那麽,現在可以給我了嗎?”梁希宜開門見山,笑話,她可不是來同他敘舊的。

    歐陽穆微微一怔,二話不說伸出手遞給了梁希宜,梁希宜的指尖拂過他的手背,歐陽穆的肩膀忍不住顫了一下,他的渾身略顯僵硬,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不過到他胸前的那一頭烏黑的秀發。

    梁希宜渾身也震了一下,她不曾接觸過外男,隻覺得哪裏有些不適應,才拿到書就想是不是可以迴去了,四周的空氣明明清新,她卻仿佛置身於一種很古怪的局麵之下,歐陽穆獨有的男人味道,始終索繞在鼻尖無法退卻

    。

    梁希宜有點緊張,她將此歸結於歐陽穆強大的氣場,誰在他麵前會不緊張呢。梁希宜見他不曾說話,忍不住抬起頭,入眼的是一雙汪洋般深邃的墨黑色瞳孔,不由得愣住。

    歐陽穆臉色尷尬的退後兩步,他偷看她,居然被她發現了……

    歐陽穆冷靜自持的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不過是偷看了她兩眼,她早晚是他的媳婦,真想橫著抱起她,直接塞進馬車帶迴家好了,可是想歸想,歐陽穆還不至於再次犯上輩子的錯誤。他原本打算當她當上一世的老婆看待,但是越接觸,他似乎就越深陷一份,上一世的他們有恩情牽絆,有落魄的同眠共枕,那麽今世的梁希宜呢,雖然是變了模樣,卻性格更加完美,做事情依然是那般小心謹慎又多了可愛的倔強,不管是什麽表情,態度,都處處強烈的吸引著他。

    歐陽穆其實是有些擔心自個哪一天繃不住,在看到秦寧桓或者歐陽燦刻意接近她時,真做出什麽粗魯的事情。一抹清亮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了下來,將彼此的麵容照的有些斑駁不清楚。

    梁希宜的眼睛有些睜不開,後退兩步,用右手擋了下陽光,歐陽穆立刻站了過去,淡淡的說:“這樣就照不到你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詫異於眼前男子的平靜,他們之間怎麽可能會是這般平和的局麵。

    她始終記得上一世,這人放縱手下士兵的燒搶掠奪,絲毫不顧及她在旁邊的苦苦哀求。她更是無法忘記,歐陽穆對人的生命毫不在乎,差點將她一個官家小姐弄的一命嗚唿。還有那個明媚的午後,他毫不留情,殘忍的讓她滾,那麽此時,他做這些又是什麽意思!

    “這本佛經我讀過,挺好的。”歐陽穆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梁希宜都不太適應了。

    “所以才推薦給二弟詠誦。”他繼續道,仿佛沒有離開的意思。

    “重陽節你會入宮吧,今年太後娘娘高興,怕是會有許多節目。”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某種說服人心的力量。

    ……

    “還有入秋後,會有狩獵,蹴鞠,好多活動,我都會參加。”

    ……

    梁希宜低下頭,手裏摩擦著手心裏的佛經,仔細分辨歐陽穆的意思,她可不敢胡亂猜測,萬一又得罪人了怎麽辦。祖父年事已高,她不願意他再為任何事情操心憂慮。

    “蹴鞠的時候會有觀眾席,京城中的小姐們都會去看,你,也會去吧。

    ”歐陽穆的言辭很誠懇,誠懇到梁希宜有那麽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實意。

    “為什麽?”梁希宜忽的抬起頭,直直的看向他,她不是真正十三四歲的孩子,一個曾經那般刻薄於她的男子,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歐陽穆愣了片刻,臉色漸漸染上一抹情不自禁的紅暈,淡淡的說:“就是想讓你去看。”

    “看?”梁希宜嘴唇微張,不明所以。

    “看蹴鞠。”歐陽穆重複道。

    “為什麽要看蹴鞠?”梁希宜皺著眉頭,總覺得他們的對話很是離奇。

    “我……”歐陽穆咬著下唇,實在難以啟齒,撇開頭道:“佑哥兒嚷著要看,你帶著他,總是安全一些,我也放心點。”

    ……梁希宜臉頰通紅,佑哥兒……歐陽穆好直白,莫非他所有的轉變都是因為七弟嗎?

    “你就帶著他去看好了。”歐陽穆急忙提議,很怕梁希宜會拒絕。

    梁希宜想了一會,說:“如果家裏事物不忙,我會讓他去的。”才怪,既然知道了對方的心思,她怎麽可以眼看著梁希佑跳入火坑。

    “那你呢。”歐陽穆看著她,這才是關鍵啊,梁希宜若是不來,他是不會上的。

    “我很是希望你可以來。”歐陽牧迫切的說,他舔了下唇角,目光莫測高深,這樣他才可以看到她啊,否則梁希宜又迴到庭院深處,想見一次麵實在是太難了。

    梁希宜眉頭緊鎖,這人到底想說什麽,表達太語無倫次了。到底是想讓她帶著佑哥兒去,還是想讓她去,如果是想讓她去,為什麽呢。

    “我還十分仰慕國公爺的書法,不知道可否請三姑娘幫我引薦。”歐陽穆見梁希宜麵露不耐,怕她又要嚷著離開,急忙將話題扯向他處,他們此次見麵的機會太過難得,若是錯過了,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何時。若是可以搞定定國公爺,日後他登門也算理所應當。

    梁希宜古怪的看著歐陽穆,她雖然覺得他太奇怪了,但是也沒有往深處去想,反而認真的考慮著對方的言辭,光明磊落的直接問道:“歐陽大公子,你對我態度轉換如此之快,是因為我祖父嗎?還是佑哥兒呀。”她總要搞清楚歐陽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吧。

    歐陽穆愣住,吊著嘴角,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迴複,他哪裏是因為定國公府或者什麽狗屁佑哥兒,他完全是為了她啊。

    歐陽穆沉著目光,認真道:“我既仰慕定國公爺的

    書法,也挺喜歡佑哥兒這孩子的,願意同你一樣,把他當成親弟弟一般的疼愛。”如果真可以成為親弟弟那是最好的。>0

    作者有話要說:9月22日二更。劇情再次有所突破!請集體排隊撒花!o(n_n)o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公府嫡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馬曉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馬曉樣並收藏重生之公府嫡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