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司曜盯著她,目光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喧囂,刺耳的喇叭聲,打破這裏的平靜。


    他不再看她,抱緊懷中喜笑顏開的等等,「小陳,開車。磐」


    「少爺……」


    「開車。」


    小陳不敢置喙,沉默的開了引擎,車子轟鳴著就要開走,定宜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忽然衝到了車子最前麵。


    「麻麻……候」


    等等大聲叫著,小小的身子幾乎要從任司曜的懷中竄出去。


    而定宜,她透過車窗最後望了等等一眼,然後,竟是又向著衝過來的車子走近了一步,她甚至,還輕輕的笑了一下,隻是,那笑容短暫的,幾乎是轉瞬即逝。


    「麻麻……」


    等等一張小臉褪去了全部的笑容和歡喜,他怔愣的望著離他那麽近的母親,不知怎麽的,小小的心髒裏,竟是湧上了難以形容的難過情緒。


    「快停車……」


    蘇明媛隻感覺心髒都要跳出體外了,她大聲喊著,臉卻是慘白的,溫定宜要做什麽?要以死相逼?


    不,不不,她不能讓她出事,絕對不能!


    任司曜隻覺得心髒緊緊的一縮,小陳亦是嚇的魂飛魄散,連忙死死踩了剎車,可到底車子也隻是速度稍減沖了出去……


    「定宜——」


    任司曜隻覺得世界驟然就安靜了,他張大了嘴,用盡了力氣喚她的名字,可耳邊卻是一片寂靜。


    他愕然的望著她,整個人顫抖著,劇烈的喘著,卻再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懷中的等等哇哇的大哭出聲,玻璃碎裂的聲音那麽清晰,卻比不過他心口裏發出的那一聲細微的聲響。


    他知道,他將徹底的失去她,永遠,永遠的失去她了。


    視線裏漸漸瀰漫的,是漫天血紅……


    定宜整個人軟軟的撲倒在引擎蓋上,又重重跌到地上去,她的額頭碰到堅硬的地麵,頓時血流如注。


    任司曜不知他是如何下車的,他隻知打開車門跳下車子那一刻,他竟是雙腿軟的幾乎跪在地上,混身染血的定宜已經被路人圍了起來,有人打了電話報警,有人一臉同情的搖頭嘆息。


    「定宜,定宜……」


    任司曜喃喃的喚著,那短短幾步路,卻像是千山萬水一樣,幾乎難以靠近。


    等等被小陳緊緊抱著捂了眼睛,可那小小的孩子卻早已看到了母親的慘狀,竟也沒有大哭,隻是不停的掉著眼淚,可小陳卻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身子在劇烈的顫抖。


    蘇明媛也下了車,她咬著唇,臉色越發的白了幾分,上前幾步,輕輕去拉任司曜的衣袖:「司曜……」


    卻被他狠狠一把甩開,蘇明媛穿著高跟鞋,踉蹌了幾步才狼狽站穩,眼底卻已經有了閃爍淚光:「司曜!我們的航班……」


    「滾——」


    他忽然迴頭大喝,那一雙眼眸卻是血紅的,望著她的情緒裏,滿是厭惡,仿佛她是惡鬼,蘇明媛整個兒顫了一下:「司曜……」


    他卻笑出聲來,伸手點著蘇明媛的臉:「你們都盼著她死是麽?你們都盼著她早點灰飛煙滅是麽?可我告訴你,她就是死了我也要她,我隻要她!」


    「司曜——你瘋了!」蘇明媛隻感覺一聲炸雷在耳邊炸開,她愕然望著麵前的男人,怎麽就這麽輕易的變了?走的時候他不是鐵了心與她一刀兩斷了,到了美國他們就要結婚了,怎麽現在又這樣說?


    還是,其實是他的心裏,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從來,從來都是這樣想的?


    「我沒瘋……是從前的我瘋了,現在的我,隻是清醒了而已。」


    任司曜不再看她:「明媛,我們——結束吧。」


    他轉過身,圍著的人群卻散開了一條路來,任司曜看到不遠處停了一輛悍馬,而穿著黑色襯衫的容錦,就那樣從人群之中快步走來。


    他隻覺心口劇烈的一縮,下意識的就要上前,可容錦卻已經彎腰抱起了定宜,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麵容冷峻而又沉默,他隻是看了任司曜一眼,那一眼,卻要他無地自容。


    仿佛在說——任司曜你不配再擁有


    她,甚至,你連站在她麵前的資格,都將不再有!


    ****************************************************


    定宜這一撞比較嚴重,待到可以出院的時候,已經到了夏末。


    鹿鹿和蕭然都特意親來接她出院,一直陪著她的容錦就悄悄退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了她們三人。


    高誌彬正站在走廊抽菸,看到他出來,麵上的表情依舊是有些不善的,卻到底少了之前的戾氣。


    高誌彬遞給他一支煙,容錦接過去,卻隻是橫在鼻端輕輕聞了聞,就隨手拿著把玩,卻並沒有抽。


    高誌彬不由得挑眉,他知道容錦菸癮大的厲害,卻沒想到,這是要戒了?


    「怎麽?不抽了?戒了?」


    高誌彬一開口,卻還是有些火藥味,當然他生氣也是情有可原的,這原本還是他的女朋友呢,結果怎麽一轉身,陪著她的就成了容錦!


    他也沒說分手啊,就是需要點時間消化消化好接受一結婚就做後爸這個事實而已,可誰想到……


    唉,如今想來,也隻有一個詞形容了,那真是造化弄人!


    「戒了。」


    容錦卻隻是淡淡迴了兩個字,他目光平視著窗子外,那些蔥鬱的樹木被雨水洗過,綠的可人,他仿佛想起來了什麽,不由得嘴角一彎。


    高誌彬看的醋意泛濫,恨咧咧的開口:「到底還是不是哥們兒?有你這樣挖牆腳的嗎?」


    容錦迴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他,那高挺的鼻,仿佛是刀削斧鑿一般,這個人,長的好看的像個妖孽!高誌彬心裏不由得又酸了幾分,他要是定宜,他也會喜歡容錦這樣的啊!


    「從前讓你搶了先機,我原本當你是哥們兒,也死了心了,可誰讓你……不珍惜呢?」


    容錦眼底都藏了笑意,那笑吟吟卻輕飄飄的口吻,卻戳的高誌彬幾乎吐血,跳著腳的罵:「我tm的就是需要點時間想一想,我這不是剛想好嗎?」


    「晚了。」


    容錦笑容更盛,伸手拍拍他的肩,卻是帶了安撫的味道開口:「好了,這次算我欠你的…迴頭我一定好好補償……」


    「你能補償我一個媳婦嗎?我多難才找到個我喜歡的……」


    高誌彬氣的又跳腳,正待再罵罵咧咧幾句,迴頭卻看到走廊那邊過來的一人,他騰時就變了臉色:「你tm的還敢來?」


    容錦也迴過頭去,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眸,卻在看到任司曜的那一刻,驟然變的一片黑暗。


    而垂在身側的雙手,也倏然收緊,刺的掌心一片痛。


    任司曜唇角緊抿,強忍了心頭竄出的怒火,不理會高誌彬,逕自往病房那端走去。


    「任少留步。」


    容錦卻上前一步,客客氣氣,卻又強勢的伸手阻住了他。


    任司曜抬起眼眸,兩個男人對視,瞧著是平靜無波的,可那四目之間的暗潮洶湧卻是清晰畢露。


    「怎麽?容先生有什麽事?」


    任司曜的聲音淡漠到了極致,可就算是耳朵不好使的人聽起來,也能聽出那裏麵的火藥味。


    容錦卻是眉目不變,聲音依舊輕緩響起:「定宜這會兒正和朋友說話,不方便見你。」


    「方便不方便,容先生說了也不算吧。」


    任司曜微微挑眉,說完這句,就不再開言,直接轉身往病房走。


    「你tm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說了不讓你進去你聽不懂?」高誌彬隻覺得一肚子火氣直往外冒,他眼巴巴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女人,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疼著,卻被這個男人折磨成這樣,差點就丟了一條小命!


    定宜在icu昏迷不醒的時候,高誌彬真是幾次都恨不得親手去把他給剁了!


    任司曜看一眼怒火三丈的高誌彬,忽地笑了:「還真是有趣兒,容少和高少爺真是好哥們兒,這樣也能同仇敵愾?」


    容錦眉眼一倏,高誌彬卻已經擼了袖子衝過去,一拳就砸在了任司曜的臉上:「我打死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定宜哪點對不起你你這樣對她?事到如今你


    還有臉來糾纏?來挑撥離間?我今兒才知道,你們任家也不過爾爾!」


    任司曜原是能躲開這一拳的,卻偏偏站著未動,高誌彬下手極狠,一拳下去他半邊臉都腫了,鼻子也出了血,任司曜卻隻是胡亂一抹,毫不在意的嘿地一笑:「你這拳打的好,我不還手!」


    高誌彬一愣:「嘿!你還想還手?」


    「是我對不起定宜,我挨這一拳,我一個字都不說!」


    任司曜說完,卻是忽地神色一變:「但我今兒也把話撂在這了,我不會對定宜放手,她從前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委屈,以後我一點點的補償……」


    容錦忽然豎起一根食指輕輕搖了搖:「任少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定宜不想見你,也不需要你的補償,你若是真的覺得有愧,那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再打擾她!」


    任司曜一張臉驟然白了白,可卻仍是強撐著沙啞開口:「我明白,隻是——我做不到!」


    「容錦,讓任少爺進來!」


    門內卻忽然響起定宜的聲音,脆生生的,仿佛還含著笑,隻是……這般的她,卻更讓他覺得難受。


    容錦不再阻攔,高誌彬卻恨咧咧的磨了磨牙,任司曜推門進去,蕭然和鹿鹿對望一眼,卻並不看他,默然的出了房間。


    「等等呢?」


    定宜坐在那裏,額上的傷已經癒合了,隻是留下了一片粉色的印跡,任司曜的目光落在那裏,漸漸的呆了。


    「任少?」


    定宜微微的挑眉,又喚了一聲,任司曜驟地迴過神來:「……定宜。」


    定宜對他一笑,那笑容禮貌,卻又透著幾分生疏,任司曜隻覺得心口裏一陣刺著疼,他慌地避開目光,「等等很好,他下午從幼稚園迴來就會過來看你。」


    定宜的目光微微閃了閃:「我想接他迴家。」


    等等的監護權,還在任司曜那裏。


    「定宜……」


    任司曜隻覺得心頭一急,忍不住的上前一步,可定宜整個人卻是往後一縮,眉目之間也藏了戒備。


    「定宜……」任司曜隻得生生站住,「等等他……他也是我的孩子……」


    「我沒說他不是,你以後也照樣可以見他,我不會不讓你探視的。」


    定宜說完,似是有些累了,輕輕按了按太陽穴,她的目光落在窗子外,忽然輕輕叫了他的名字:「任司曜,事到如今,我隻希望好好和等等在一起,其他的一切,我都不會再考慮……」


    她轉過臉,麵龐如玉,笑容淡淡:「請你成全。」


    她說,請你成全,請你成全。


    事到如今,他哪裏還有臉再來脅迫她?


    原來……三年前的一切,竟都是自己的母親和未婚妻一手所為。


    那個孫少強,不過是被顏迴威脅著要剁掉一根手指,就把一切交代的清清楚楚了。


    定宜是清白的,她什麽都沒有做,她幹淨的,讓他自慚形穢。


    讓他,自覺不配。


    可是,卻怎樣都不能放手,也放不開手。


    他從來愛的都隻是她,可也正是因為愛的太深太重,所以才被蒙住了眼睛,所以才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她的「背叛」……


    「定宜……」


    任司曜隻覺得自己仿佛吞了黃連,他看著她,可她的目光卻是那樣陌生,他恍然的想起從前,她總是害羞的紅著臉看他的樣子,他恍然的想起就在不久前,他親吻她時她的樣子……


    此刻想起來,隻覺得那些時光都是奢侈的,從今往後,怕是再也不會有了吧。


    「任司曜,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死了才會放手?」


    定宜淡漠的望著他,她的心平靜的毫無波瀾,她已經明白,她,早已是不再愛他了。


    她愛著的那個年輕的任司曜,早已死在了她的迴憶裏了。


    一瞬之間,那個男人仿佛蒼老了數十歲,他低著頭,嘴角的笑意漸漸的溢出來,卻是苦澀無比的。


    他點頭,復又點頭:「好,好,我答應你。」


    「那麽還要麻煩任少您變更一下等等的監護權,不過您放心,您是等等的親生父親,我會保留您的探視權的……這些事,我暫時委託了容錦幫我處理,您的律師可以直接找他……」


    他的耳朵裏嗡嗡的,定宜的聲音那麽清晰,卻又那麽的渺遠,他聽的清楚,卻又轉瞬就忘記。


    她說完了許久,他還木愣愣的站著,直到護士進來給她辦好的出院手續。


    任司曜仿佛是突然的迴過了神來,「……你和容錦……」


    定宜低頭看著手裏的東西,沒有抬頭,卻隻是淡然的「哦」了一聲:「容錦啊,他在追求我,我也覺得他人不錯,正在考慮。」


    任司曜瞬間覺得胸口仿佛壓了巨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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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任司曜還是容錦呢,話說我心裏的天枰也要傾斜了……怎麽辦呢,一個是親爸,一個將會是最好的後爸,真是好難選擇啊。。。其實我也可喜歡高誌彬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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