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曲溪下意識迴答,觸及江楓略帶揶揄的目光,俊臉微紅,“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江楓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這一番讓人雲裏霧裏的話是怎麽迴事。


    “我知道許長安去了哪裏。”


    壓抑在心口許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曲溪覺得許長安的出現就是為了折磨自己的,先是自己的發小要死要活,再是自己喜歡的女人為著這個事情平端生了那麽長時間的氣。


    不過說出來就是好了,那塊大石頭落地的時候,他隻看見江楓一臉惱怒地看著他:“終於說出來了,我就說如果沒有你幫著,怎麽可能連邵晉恆都找不到長安?”


    他撓撓頭,一臉的尷尬。


    “說啊,她去哪裏了?”


    五個月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過了三個月,原本平坦的小腹就像是吹氣球,幾乎每天起來,許長安都覺得自己的肚子大了一些。


    還是習慣性地在路上散步,走了幾步就已經有些吃力了。或者是因為大衛三番兩次的攪局,這附近的小夥子都知道這個美麗的東方女人有個性情暴躁的男朋友,一個個都不敢去惹她。


    扶著樹,高大的梧桐樹梢上,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嫩芽,讓人看著就像是在心底萌生起小小的希冀和向往。


    她就那麽微仰著頭,眯著眼數那樹上新冒出來的嫩芽。


    江楓拿著曲溪給她的地址,站在樓下半天,緊閉的房門告訴她,這趟是撲了空了。好在,隔壁出來澆花的老婆婆看見了,用生硬的英文給她指了許長安常常散步的方向。


    一路走過來,沒十分鍾,就看見站在樹下凹姿勢的許長安。


    不得不說,她那樣的確是美的。膚白貌美的東方女子,長發如瀑布般落下,一臉嫻靜優雅,怎麽會不美。


    隻是欣賞完這美,江楓的心口卻湧上一陣氣惱。


    虧自己擔心她擔心得睡都睡不著,這女人倒好,一個人過的卻是瀟灑自在。


    上前兩步,原本想著嚇她一下,卻在看見她隆起的小腹時止了動作,輕輕拍了一下許長安的肩膀。


    即使是這樣,許長安還是嚇了一跳,迴過頭,表情就僵在那裏。


    “江,江楓。”聲音帶了幾分窒礙,想著江楓之前說的話,她就恨不得把頭埋進腳下的地裏。


    江楓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終究還是心軟,上前帶著她的胳膊:“迴家說。”


    許長安和大衛說的倒也不是假話,那房子算不上大,底層是小小的客廳和衛生間,廚房,二樓則是臥室和另外一個衛生間。


    就那麽幾個房間,就擠擠攘攘地塞滿了一幢小小的房子。


    她在沙發上坐下,四下看了看。壁爐中熊熊燃燒的火焰驅散了冬季的潮濕和寒意,空氣中彌漫著一陣好聞的花茶的味道,帶著幾分沁人心脾卻冷冽的薄荷味,看來,許長安過的是真的不錯。


    許長安惴惴不安地坐在江楓的對麵,時不時抬眼看一下她,像是一個即將被老師批評的學生。


    江楓被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逗得發笑,卻硬生生把那笑容憋了迴去,臉上的表情卻更是冷,讓許長安渾身一抖,越發小心謹慎。


    “你說你,挺著那麽大的肚子就敢一個人漂洋過海地過來,你這女人膽子可真大。”


    “我有錢。”


    江楓瞪了她一眼,將出口的話隻能被吞了迴去,喏喏地應道:“但是大部分都被我用來買房子了。”國外的房價雖然不像是國內那樣水漲船高,可是在這個地方買一座小小的房子,還是花了許長安一大半的積蓄。


    她現在沒法出去工作,隻能坐吃山空。


    江楓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帶我去看看你的房間。”


    許長安頓時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臉上綻開笑顏,拉著江楓的手把她往樓上帶:“這房子是從一對老夫妻的手上買的,他們要搬到德國去了,不然也買不到那麽漂亮的房子。”


    臥室是地道的歐洲風格,帶著法國人獨有的浪漫情懷。壁紙是大片盛開的薰衣草,細碎的花朵似乎帶著獨有的芬芳氣息,讓人成癮。


    與其說是那對老夫妻懂得享受生活,倒不如說是買下這房子的許長安慧眼識珠。


    她的目光掠過房間,床頭許可笑得燦爛的照片讓她心神一動。


    注意到江楓的目光,許長安挺著肚子快走兩步,拿起許可的照片護在胸前:“沒有小可,我睡不著。”


    這段時間,一個人漂泊異鄉,除了肚子裏隱約跳動的弱小生命,也就是許可的照片,像是帶著血肉,讓許長安得到難得的平靜和勇氣。


    江楓知道,許長安的逃離,不僅是邵晉恆的傷害,更多的卻是想完成許可的夙願。帶著許可的夢想,住在這麽一座讓人魂牽夢縈的城市。


    她沒再說話,早先從國內出發時湧升在心口的怒火,似乎隨著照片上許可晴朗的笑容而變得風輕雲淡。


    話在口中千轉百迴,到嘴邊,卻是一句看似嗔怪的埋怨:“叫你不聲不響一個人跑過來。”許長安笑笑,懷中許可的照片被她摟得愈發緊了。


    晚飯是江楓下廚做的,原本想著做中餐,中餐多油煙,這小小的房間中,煙霧報警器又極為敏感,一點小小的霧氣都能讓它響徹不息。無奈之下,隻能煮了個蘑菇湯,就著意大利麵吃。


    許長安剛懷孕的時候挑食的厲害,這個時候卻是有什麽吃什麽,好養得很。兩人飽的打嗝,捧著肚子躺在沙發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


    從諾諾的教育問題,到曲溪和陳芳華的鬥智鬥勇。許長安莞爾,剛要說話,卻見江楓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說了句:“長安,邵晉恆他過的很不好。”


    她想說邵晉恆失明了,而且派了無數的人在尋找她,卻被曲溪壓下來。現在的邵晉恆,早已不是早先那個俾睨眾生,一派凜然的邵總,而是一個痛失所愛,終日惛惛罔罔,毫無依托的失意男人。


    她也想說,兩人夫妻一場,即使離婚,卻也是帶著百日的恩情,再怎麽痛,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可這些話她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許長安“哦”了一聲,閉上眼睛一副懶懶且不願多說多聽的樣子,來時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愣是說不出口。


    “江楓,我有些困了。”


    江楓看了一下時間,才發現兩人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談了好幾個小時,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許長安半眯著眼,腦袋點的幾乎要落在沙發上。


    歎口氣,她半扶半抱起許長安,拖著她上了樓。懷了五個月身孕,那營養都好像被孩子給吸收了,除了肚子大的出奇,四肢甚至比之前更加纖細,壓在她身上似乎都沒了重量。


    把人放在床上,不由感慨,許長安也是心大,竟然說睡就睡著了。


    可即使是睡覺,她睡得也不甚安穩,眉頭緊鎖,時不時還呢喃幾句。江楓側耳去聽,就聽她口中翻來倒去就是那麽幾句話:“小可,姐姐來了。”


    心念已成魔。


    江楓鼻尖一酸,別過頭擦了擦眼角的水光。


    邵晉恆從來不知道,黑暗原來是這種感覺。那種看不見光亮的感覺,就像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水源,渴。


    阿林站在他麵前,他看不見阿林的表情,卻能聽見他有些壓抑的唿吸聲。


    “怎麽了?”


    “我們把人給跟丟了。”阿林低著頭,不敢去看邵晉恆的表情。


    “什麽人?”邵晉恆剛問出來,就反應過來了,“你說的,是江楓?”


    阿林不說話,這無言的迴答讓邵晉恆捂住了臉:“她是去找長安了。這樣也好,有江楓在的話,我也放心一點。”


    邵晉恆就自顧自地說著話,阿林就在邊上靜靜地聽著。聽著邵晉恆從剛開始的自我安慰,到後來疾聲厲色。最後,直接扔了手邊的杯子:“他們都瞞著我,這是要和我徹徹底底地決裂了啊。阿林,去,把曲溪給我找過來。”


    他就在想,為什麽自己找了那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許長安,為什麽憑曲溪這樣的能力也找不到許長安。


    現在看來,不過是他們導了一場戲欺負他一個看不見的瞎子。


    阿林應聲要走,卻又被邵晉恆叫住:“等一下,你去盯著曲溪,還有,顧可省。”


    “林哥,邵總為什麽讓我們盯著姓顧的啊?”跟著阿林來的一個弟兄,一臉鬱悶地看著對麵大樓。


    顧可省坐在辦公桌上,保持著打字的姿勢已經整整三個小時了,他們就像是一群傻子,盯著他看了三個小時。


    “別廢話。”阿林還沒說話,那人就被邊上的另一個人扇了一下後腦勺,“阿林讓你盯著就盯著,又不會少你錢。”


    阿林警告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那倆人馬上閉上了嘴巴。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邵晉恆為什麽讓他們盯著顧可省,還非得讓他親自盯著。照理說,就連他們都不知道許長安在什麽地方,顧可省怎麽可能會知道。


    正想著,就聽見邊上有人“嘿”了一聲,指著顧可省說:“你說,他在笑什麽。嘖嘖,這一臉猥瑣的樣子,還什麽大作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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