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估計脊椎斷了,你們要是再不給他救治的話,估計下半輩子隻能躺在床上過了。”許長安又掃了一眼那個人,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紀,看長相倒是眉清目秀的,不像是會作奸犯科的人。


    她猛地看向許安生,捕捉到她眼裏的一絲擔憂。心中一個想法隱隱呈現,她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算了,癱瘓就癱瘓吧。到時候隨便找一個療養院一扔,曲總不會出不起這個錢吧?這裏隨便一個人出名賺的錢,就夠養這人幾輩子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幾聲沉重的喘息聲,許安生輕聲驚唿,在觸及許長安的目光時有些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邵晉恆目光沉沉,對著許長安點了點頭,帶著曲溪出門。


    “說吧,這個人是誰?”許安生一直垂著頭,聽見許長安的話忍不住抖了抖。抬起頭看著許長安,明明是那樣一副淡然的表情,卻帶著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她心裏一慌,囁喏著喊了一聲:“姐姐。”


    “姐姐?我倒是想把你當妹妹,可關鍵是你有把我當成姐姐,把許可當成哥哥嗎?許安生,你捫心自問,我們對你怎麽樣?可你到這裏有給我們打哪怕一個電話嗎?而且今天的事情,你告訴我到底怎麽迴事?偷窺?從屋頂上掉下來剛好砸到你?嗬,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我許長安長這麽大,從來不相信什麽巧合!”


    “他是我老鄉!”許安生越聽許長安的話越覺得心驚,到後來更是渾身發抖,猛地吼了出來。許長安眼尖,看見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原本因為疼痛就有些扭曲的表情更加晦暗。


    “進來吧,把這人送到醫院。”許長安一臉淡漠地站了起來,朝著門外喊了一聲。那兩人雖然出去,卻沒有走遠。聽見許長安的聲音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看著曲溪身後魚貫而入幾個人抬著地上的男人離開,許安生一急,拉住許長安的衣袖,一臉哀求地看著許長安。


    許長安垂著頭看了她半晌,才歎了口氣:“你也來。”


    “病人脊柱骨折,以後還要好好調養,不然有很大的可能癱瘓。”醫生看著手中的ct片,指了指上麵的一處斷裂。許安生有些著急,可站在許長安的邊上想說話卻又不敢說。兩隻手緊攥在一起,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張ct片。


    “曲溪會找人照顧他的。”許長安看出她心裏的猶豫,輕聲說。許安生的這個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不僅認識那個男人,兩人估計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故事。看來,這件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和她之前想的那樣,並不是空穴來風。


    “人已經進去了。”許長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對還站在病房門口的許安生說。即使許安生背對著自己,許長安都能感覺到她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轉過身。


    “曲溪和邵晉恆都出去了,你可以和我說一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她用的是祈使句,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許安生定定地看著許長安,良久,似乎是妥協了,在許長安的邊上坐了下來。


    “他是來找我的。”


    許安生的故事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兩個人青梅竹馬,卻因為各種原因分開,又以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重逢。她和許長安省略的,是她是從家裏逃出來的。那麽多女孩子,一個貧困且對兒子抱著幻想的家庭,自然要有經濟來源。而幾個女兒,長得又算漂亮,自然成為這個家庭中最大的財富。


    而許安生的命運,就是嫁給村裏一個擁有十畝地的一個中年喪偶的男人。


    她向來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屈從於父母的安排,直接打包行李逃了出去。而那個男人,錢進,就是跟著許安生出來的。


    兩人一前一後來了明市,錢進來的時候隻得到許安生進了培訓區的消息。幾個輾轉才知道培訓區的具體位置,聯係上了許安生,卻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那他為什麽要爬到屋頂上去?”許安生的經曆值得同情,可就是那麽簡短的敘述中卻是漏洞百出。許安生到明市那麽長的時間,為什麽錢進直到現在才找到她?而且兩人的關係那麽好,許安生完全尅出去見錢進,他為什麽要鋌而走險去爬屋頂?


    看著許長安的眼神,許安生心裏一陣忐忑。很多事情她是真的沒有說出來,可預期說出那些事情讓許長安對她徹底失望,倒不如留著那些秘密。


    “培訓區是全封閉的,錢進隻能用那樣的方法進來。我們都沒想到那個房頂那麽不牢固。”許安生低垂著眼簾,手指因為緊張絞在一起。


    “哦?”許長安反問了一句,一臉了然的樣子讓許安生無地自容。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焦慮地在原地轉了幾圈,猛地在許長安的麵前站住,看著許長安。


    “許小姐,我知道你讓我做妹妹就是可憐我。這段時間我麻煩你的事情也不少,如果你對我厭煩了,我可以永遠不出現在你麵前。”許安生的臉漲得通紅,說出那兩句話的時候幾乎就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直接坐在許長安對麵的椅子上。


    許長安沒想到許安生的心裏一直是這樣的想法,自己原本的初衷是不想讓她被人欺騙利用,而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許安生的眼裏就是另一種欺騙和利用。


    心裏驀然湧上一種失落感,她看著許安生,走廊裏有一種難耐的沉默,似乎是流動的水在瞬間凍結成冰,而兩個人的心裏更是如同結了萬年的寒冰。


    “你走吧。”許長安別過頭,一直沒去看許安生。是她一開始就想錯了,許安生不是她的責任,她沒有這個義務去付,也付不起這個責任。


    許安生看著許長安,嘴巴蠕動了幾下,毅然離開了許長安的視線。


    “邵晉恆,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許長安不知道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多久,直到邵晉恆去而複返坐到她旁邊。轉過頭,看著這個男人。


    在最困難的時候,是這個男人一直幫著她,扶著她走出那段困境。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像邵晉恆一樣幫助別人,可現在看來,卻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邵晉恆說不出來安慰的話,看著許長安一臉迷茫空洞的樣子,心裏那種熟悉的疼痛又開始抽動。他想也不想地抱住許長安,隻有這樣,心裏的那種痛才能輕一點。


    “你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邵晉恆摟著許長安,輕輕撫摸著許長安的後背,柔聲安慰著她。他很後悔,不應該讓許安生進入許長安的人生。那個女人陰晴莫測,善惡難辨,隻會成為許長安前行的羈絆。


    邵氏。


    邵晉恆正在辦公室裏查看公司最新的報表,突然間辦公室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麵大力打開了,他有些不悅地看著氣勢洶洶走進來的簡心怡:“什麽事?不會先讓秘書過來通報一聲嗎?”


    “嗬,什麽事?你自己看!”簡心怡直接將一份報紙狠狠摔在邵晉恆的辦公桌上,占了大半個版麵的新聞一下子就出現在了邵晉恆的眼前,“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你的妻子,居然就是害死你哥哥的兇手的女兒,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簡心怡生氣地怒吼著,尖銳的聲音刺激著邵晉恆的耳膜。邵晉恆皺起了眉頭,掃了一眼報紙。是幾個月前有關於許長安和許匯恆關係的報導。他直接拿過報紙,扔進垃圾桶,聲音有些冷:“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什麽叫做你的事情不用我管,你哥的死你就這麽算了?許匯恆是已經死了,可是他的女兒就是許長安。你怎麽能就把你哥哥的死拋到腦後,還娶了許長安為妻子?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是誰說要給陽哥報仇的?”簡心怡完全沒有了平時那種平和無辜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失去了理智的母獸在那裏嘶吼尖叫。


    邵晉恆麵對簡心怡的那種瘋狂有些厭煩,不過就是一篇關於許匯恆的報道,裏麵提及了許長安就是他的女兒而已,有必要這麽聲嘶力竭地對著他吼叫嗎?“你不用管這件事情,大哥的死我不會忘記,也不會放過任何和他的死有關的人。許長安和我之間的事情更加不需要你來插手,你不了解我們之間的事情,可以迴去了。”邵晉恆說完,直接撥通了電話,想讓讓秘書過來將簡心怡請出去,低頭繼續去看沒有看完的報表。


    “你不介意?要不要我去跟許長安說一下,看一下她知道陽哥的事情還會不會心無芥蒂地和你在一起!”簡心怡冷笑一聲,死死地盯著邵晉恆。


    “你敢!”邵晉恆臉色更冷,他就不應該讓這些事情被報道出來。


    “我怎麽不敢?”簡心怡說完就要轉身往外走,卻被邵晉恆一把拽住:“簡心怡,你不要忘記你現在的一切都是誰給的。”


    簡心怡猛地扭過頭看向邵晉恆,雙目赤紅:“邵晉恆,你就那麽在乎她?在乎到寧可放棄陽哥的仇恨?”深深吸了口氣,她閉了閉眼:“我不會告訴許長安的,我要看著你每天看著仇人的女兒,在羞愧自責中度過你自以為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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