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瑗聽他忽悠半天,忽然開口道,“臨波,如你所見,金人何時南下?”


    也不曉得是問對還是隨口問起,梁範不假思索的迴答,“明年秋高氣爽之時?”


    “何以如此肯定?”趙瑗很是好奇梁範給出來如此精確的時間。


    不得不說,問題問在了點子上,作為扇動翅膀的蝴蝶,目前他的影響力還沒有波及到金國,曆史的車輪似乎依舊在按照原來的車轍行駛。


    如同開掛一般的問題,梁範應對起來自是沒有任何難度,當然,真實情況也是有理有據,稍加總結不難得出。


    “完顏亮尚未完成戰爭動員,今年秋日定然來不及。”


    “你怎知尚未準備完全?”史浩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


    “金人不過剛下征發令,沒有半年時間休想集結完畢,更不要說那些部族軍、仆從軍。理想情況便是年底完成集結,再者說,春日馬瘦,不可出戰;夏日炎炎,怕熱又容易有疫症;秋高氣爽時,馬肥膘健,天涼少雨,正是出戰時機。”


    “若是有你火炮助陣,我軍勝率有幾成?”趙瑗期待的問。


    “不過三成……”梁範苦笑道。


    “難道火炮作用如此之小,那靡費巨資意義何在?”史浩很能在合適時間開炮。


    “正是有火炮加成才會如此,若隻有步軍,怕是不足一成。”


    “胡言亂語!”史浩總算抓住梁範錯誤。“我大宋與金人作戰,向來是勝多敗少,二十年之前,幾乎要把女真人趕迴極北苦寒之地!”


    “然後呢?”梁範歎一口氣,“莫須有……”他看著史浩的眼睛,“所以就是這般趕迴去?能戰的將軍都以如此罪名羅織處死,眼下靠些馬放南山,鵪鶉般膽量之輩,如何抵擋得住金人?”


    史浩說,“除了一個他,還有吳唐卿(吳璘),李君錫(李顯忠),哪個不是將帥之才?”


    “若是吳唐卿來淮北,利州路又有誰來?李君錫比之那位,怕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史浩再次被駁斥的無話可說,嶽飛一代戰神,李顯忠自是不能比,雖然後者也是鐵鷂子陣裏幾進幾出的猛將,但他率軍作戰戰績可就差的多了。


    “自風波亭後,失去的不僅僅是良將,而是膽量!一群虎狼之師硬是變成老實的綿羊,又有何用?”梁範紅著眼睛,向史浩吼道。


    嶽飛之事不能提,作為更接近皇家之人,這個鍋,他不背也得背。梁範不能衝著趙瑗發火,更不能咒罵趙構,於是乎,史浩便是最好的受眾。


    “無論我們戰勝幾次,都無法重創金人,可一旦有所疏忽,軍陣被打散,步軍和火炮隊隻有引頸待屠的份。”


    “我大宋的兵刃何曾差了?神臂弓,步人甲,百煉刀!有一個算一個,從來不比北方蠻子們差,為何總是被壓製?無它,膽略!我們的軍漢,都是為錢而戰,沒有開拔錢,或許連兵器都懶得拿。北方蠻子不一樣,他們在白雪飄飛的冬天,隻能凍死,怎麽辦,隻有向南再向南。一個是求生本能,一個是求財。哪個能勝?已經是一目了然之事!”


    梁範化身無敵噴子,滔滔不絕的喊著,那唾沫星子,快把史浩淹死。


    “廝殺漢子需要的,是發自內心之渴望,隻有渴望勝利,才會變成最為原始動力。有動力,再談其他!”


    “如何才會有欲望?”趙瑗問。


    “簡單,迴歸戰爭本質,財帛,女人!如是勝了,財帛分給將士便是,至於女人,喜歡且不怕家中翻天,大可取用!”


    “放肆!我等王師,若行此事,與那禽獸何異!”


    “正是抱著王師兩字,不知埋沒多少忠魂,又不知多少白骨死源於兩字。既然敵人殺到我宋境地界上能為所欲為,為何不能還之彼身?”


    他換口氣,瞪著紅色雙眼,“王師,教化?隻有勝者才配談,死人連性命都失去,還要臉麵作甚?”


    梁範話很難聽,但道理不糙,一個靠著銀錢堆起來雇傭軍般軍隊,怎可能在逆風戰拚掉性命?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了不起換個皇帝繼續去做忠臣!


    “女人還是有些……”


    “好吧,不說女人,先說財帛。”梁範還是妥協半步。


    “既然火炮無多少作用,那火器監意義何在?”史浩突然抓住一個點,開始反擊。


    “史博士,以您看,火炮作用,是野戰追擊騎兵威力大,還迎擊步戰更有效果?”


    史浩思忖片刻,“自然步戰。”


    “那攻城和守城就不需我說,此番金兵南來,我方采取守勢,火炮用武之地並不明顯。”


    梁範說完,趙瑗神色一黯,見如此,突然感覺很心疼他。終其一生,都在想方設法北伐,恢複中原。好不容易托付個虞允文,可惜壯誌未酬身先死,後邊即便有辛棄疾,也因為他北歸之人的身份,沒有能夠成為股肱之臣。


    “王爺,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


    梁範明顯能感覺到,方才失去的神采再度迴到他臉上。


    “何解?”


    “倒是簡單,火炮不輕易顯露,隻是在逼不得已之時,給他一擊,起到扭轉戰局,一擊定乾坤。反之,若是早早漏出來殺器,被金人防備,失去突然性之後,效果大打折扣……”


    “莫把火炮當作救命的稻草,真正能救大宋,還是兵士戰意,火炮隻是危難之際的一種可能。”


    與其說皇家獎項是趙瑗在意的事情,不如說火炮的應用他更關心。得到答案雖然不是最滿意,但也不失望。至少,沒有火炮之前,還真沒人敢說出,最後仍舊有一個撒手鐧沒有施展,眼下,至少真敢。


    梁範送他們出門,史浩去招唿門口車馬,趙瑗故意落後,小聲問句,“小七可曾提起我?”


    “不曾,守口如瓶!”


    趙瑗歎口氣,“那便好,那便好。”說完,若有所思的去了。


    梁範心裏那叫一個生氣,咱說話能不說一半不,貓爪鬧心的感覺你沒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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