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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節比試


    孟沛有維護李易之心,但李易又如何肯袖手旁觀?李易正色道:“孟兄,你我既是君子之交,小道安能置孟兄於不顧,小道雖然不才,亦願在孟兄身後,為孟兄呐喊助威。”


    李易知道今日表麵上是孟沛與幾位嶽麓書院的學子之爭,實際上是儒教鄒城孟家與嶽麓書院之爭,關係到兩家的名聲榮辱,所以李易隻說為孟沛呐喊助威。


    修真界有“助拳”之說,即相爭的雙方各自請交好者相助,故李易的行動並不讓人覺得突兀。


    孟沛見得李易拳拳之心,心中亦是一熱,卻是上前一步,朝著李易鞠了一躬,滿懷歉意道:“孔子雲: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聖人之言,果然當以為後世戒!”


    昔年孔老夫子周遊列國之時,有魯國人澹台滅明(字子羽)前來拜師學藝,孔老夫子見澹台滅明相貌醜陋,認為澹台滅明成不了大器,礙於自己“有教無類”勉強收之,澹台滅明受得冷遇後,毅然南下楚國求學問道,有弟子三百,才幹品行傳遍諸侯各國,孔老夫子聞得澹台滅明事後,便有了這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感歎。


    孟沛此時說出了這句,顯然在孟沛先前心中,剛聽得李易的師門之時,又見李易年紀尚小,也曾經有過那輕視之心,不過在與李易一番交往之下,孟沛才發覺李易無論學識武功,氣度修養,無一不是上上之姿,絲毫不比那些名門大派的嫡傳弟子差。


    孟沛乃是至誠君子,行事光明磊落,這會認心中愧疚,自有一說一,絕不含糊。


    李易自知孟沛心中所想,淡淡一笑,亦不以為意,隻伸手扶住孟沛。九州大地千萬年來,在世人的眼中,門第出身永遠排在學識修為之前,並不是一個李易能改變的。


    孟沛轉過身來,與李易並排而立,大手一揮,道:“今日在下便與李兄一道,來會一會嶽麓書院高足們的無雙本領。”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既是比試,自要有比試項目,朱微顏俏目顧盼流轉,來到那天玄子、慧空二人麵前,稽首道:“今日之事,煩請兩位大師做個見證。”


    天玄子挽著拂塵,與著慧空嗬嗬一笑,道:“和尚,我等在南嶽衡山鬥了幾十年,今日來給這一群小娃子做裁判,那是最好不過了。”


    慧空手撚佛珠,道了聲“南無阿彌陀佛”,點頭稱是。


    眾人皆看出天玄子、慧空乃是遊戲紅塵的世外高人,且兩人與比試雙方俱是第一次見麵,不存在偏袒著誰,所以對事此毫無異義。


    “今日比試,雖有雲山派的小道士參加,但主要的參賽者還是你等一眾儒教中人。”天玄子喝了一口茶,沉吟道:


    “儒教的孔老夫子曾要求儒教中人皆掌握‘六藝’,即禮、樂、射、禦、書、數。你等的比試亦應該從‘六藝’著手。”


    禮:指的是禮節;樂:指的是音樂;射:指的是射箭;禦:指的是駕馭馬車的技術;書:指的是書法;數:指的是算法(計數)。


    “然時過境遷,孔老夫子的‘六藝’在如今儒教也非人人習得,比如那‘禮’藝,對我等修真界而言便是中看不中用,又比如那‘射’、‘禦’二藝,根本就被淘汰於修真界,所以貧道建議……”


    看得出來,天玄子雖是道教中人,但對儒教之事也是了若指掌,眾人都在等著天玄子的下文,可天玄子口中說了句“貧道建議”,便閉口不言,做出一副神遊物外的模樣。


    “南無阿彌陀佛,嶽麓書院與鄒城孟家皆以‘詩書傳家’,今日之比,怎能不言及‘詩’?如此便有‘詩’、‘樂’、‘書’、‘數’四比。”


    旁邊的慧空無奈,隻得上前一步,接過話茬,道:


    “儒教講求‘仁德’服人,是故首先進行的這四比皆是文比,兩方分出勝負便罷,若是分不出勝負,那便隻能進行武比了!”


    所謂武比,自然是比武了。


    如此比法甚是公平合理,即便是那原本想要仗著人多直接做過一場的莫不從、寧不平二人,也說不出什麽反對的理由來。


    蘇胖子這時候提著個茶壺跑了上來,苦著個臉一一為眾人加滿茶,一邊加一邊點頭哈腰道:“和氣生財、和氣生財,還是文比好啊,大家都不傷感情的,敝店小本經營,小本經營啊!”


    蘇胖子開了幾十年的客棧,各種各樣的人見得多了,如何不知眼前這些家夥雖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實際上都是些不對付的主,一個不小心便會打起來。


    到時候將自己這客棧給拆了,他們倒好,拍拍屁股走人,可自己還不欲哭無淚?所以這會兒乘著倒茶的功夫,提醒著大家“文比”好。


    蘇媚見得蘇胖子如此作態,便嘻嘻笑道:“蘇胖子本家,你別怕他們幾個會賴賬的,那四人是儒教嶽麓書院的,雖然霸道的很,但家大業大,不會在乎這點銀子;而那一個孟書生看起來雖然窮,但是和我師兄關係不是一般,他若是要找我師兄借錢,我師兄多半是不會為難他的了。”


    蘇胖子這會兒對蘇媚真是感激涕零,道:“還是本家諒解敝店,本家定然好心有好報啊!”


    “蘇胖子,你別在這裏惺惺作態擾了我們的雅興,誰人不知你是衡山鎮第一大富豪,還在意這間破客棧?”


    天玄子飲了一口茶,怒道:“今日比試雙方乃是天下聞名的名門正宗,自不會讓你受什麽損失的!”


    蘇胖子這才放下心來,嗬嗬一笑,將茶壺放下,抓起了那算盤拔弄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在算著他這個客棧值多少錢,呆會要怎麽算損失。


    “今日我等同至南嶽衡山,既然吟詩,何不用南嶽衡山為題?以一盞茶的時間為限,誰的詩又快又好,誰便勝出。”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麽異議,天玄子與慧空二人也不含糊,出了這第一道題。


    題目既出,客棧內便陷入了靜寂,眾人都在望著那窗外的南嶽衡山思索起來。一盞茶的時間便是一刻鍾,幾人皆是飽學之士,要應景做一首詩並不難,但這會兒乃是比試,自遣詞造句要講究些,可別讓對手抓住了把柄。


    那君不器乃嶽麓書院首徒,確有幾分本領,最先做了一首詩,搖頭晃腦道:


    “絕地敞龍宮,千峰擁祝融。煙雲遙泛海,樓閣盡懸空。


    檻俯荊中樹,窗開天際鴻。不須談脫屣,雙足正乘風。”


    這首詩應景貼題,雖說不上有什麽精彩的地方,但遣詞造句中規中矩,亦無可挑剔。君不器亦知這點,頗有些郝然道:“在下拋磚引玉,期待諸位大作了。”


    倒是那莫不從、寧不平二人,自知才學一般,在一旁做了啦啦隊,這會兒在那裏拚命的拍掌稱好。


    君不器吟完,朱微顏接著吟道:


    “峨峨南嶽高,秀極衝青天。岩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複匠,雲構發自然。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


    這首詩無論是格調還是意境,都要比君不器的那首高出不少,雖是女子所做,開篇卻充滿陽剛之氣,而後的感歎,亦樸素質美。便是那天玄子與慧空二人,也是讚道:“微顏無雙,果然巾幗不讓須眉,有那詠絮之才!”。


    “詠絮之才”指的是九州曆史上東晉有名的才女謝道韞,將朱微顏與謝道韞相比,可天玄子與慧空二人對此詩的評價。


    孟沛這時候也是吟詩一首:“七十二峰青如削,卓立千仞不可幹。正直相扶無依傍,撐持天地與人看。”


    “恩,正直相扶,撐持天地!”天玄子與慧空點了點頭,道:“鄒城孟家最重氣節,由詩及人,可稱上品!”


    今日之爭,可說是代表嶽麓書院的朱微顏、君不器與代表鄒城孟家的孟沛、李易之爭,這會兒其它三人皆有詩出,唯李易尚未有所出,那邊莫不從、寧不平二人便鼓噪起來,道:


    “小道士,你還是認輸了吧,作詩非你所長,輸了也不丟臉的,反正你是在這裏多管閑事!”


    這邊蘇媚可不樂意了,撅起個嘴杏眼朝兩人一蹬,斥道:“真個是沒見識,難怪你二人要靠邊站,我師兄這是守禮,在讓他們三個先說,懂不?不懂就別瞎說。”


    也不知驚豔於蘇媚的容顏,還是認同於蘇媚的觀點,那一直以來嘴上都不饒人的莫不從、寧不平這會兒竟然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蘇媚並不理會兩人,討好一般的走到李易麵前,扯了扯李易的衣角,道:“小……師兄,該你啦,該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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