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整個大廳內的氣氛頓時凝固住,不僅僅是這裏,乃至整個別墅都像是被包裹上一層銅牆鐵壁,壓抑的很,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


    站起來的是一頭從山裏出來的虎犢子,用了兩年時間,他成功的站在惠北市最頂峰,不像當初從村裏出來那般瘦小,臉龐也褪去了那時的青澀,可能是從以前開始,又或是從此時開始,他終於進化成一頭猛虎,他能淡然的麵對一切。


    而眼前,那楚楚可憐的是一條野雞脖蛇,從她愛上張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濃墨重彩的勾勒自己,終於熠熠生輝,她喜歡把自己掛在山崖邊的樹條上,望著遠處的一片天空,幾年過去,她洗淨鉛華,身上那致命的五彩斑斕漸漸變淡,她不認為自己此時的挽留卑微,更不認為自己的言語有失身份。


    此時的她不想再偽裝下去。


    劉飛陽講了一個故事。


    柳青青也講了一個故事。


    但是在這故事的背後,還有另一個故事。


    柳青青坐在沙發上並沒起來,在她把話說出來的一刻,就注定她不是大先生、不是青姐、更不是神仙玩笑說出來的“我都惹不起的,用自殺式襲擊的女人”這一刻,她隻是柳青青。


    “你是愛我的對麽?”


    柳青青聲音極其壓抑的開口問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安濤和樹鵬背後的主子對麽?”


    劉飛陽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他本以為自己在談及“愛”這個字眼的時候,能不再那麽晦澀,可聽見從柳青青嘴裏說出來,他心裏又不由的顫動起來。他確實早就知道了,因為縱觀所有事情,樹鵬和安濤好似並沒傷害過自己,都是在事業陷入僵局的時候,突然出現鞭策自己,不得不前進。


    樹鵬說“幫我等於幫你自己!”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他多少個日日夜夜因為這句話難以入睡,直到安濤那一跪,把劉飛陽三個字推到惠北市巔峰位置,他開始用逆向思維進行推測,如果說,有一個人能這麽幫自己,那麽她就是柳青青!


    “你還知道非法融資的事情對麽?”柳青青又開口問道。


    這是在劉飛陽認定那個人是柳青青之後發現的,他想不通為什麽青姐要這麽做,又從大先生那裏拿出三個億…最後他想出一點,利用樹鵬在中間裹亂,讓自己和錢書德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迫使自己不得不接受這筆錢。


    這麽看,也是在幫自己。


    可他還想不通,為什麽大先生能幫自己?僅僅是為了圈子的利益?不能是…所以他派人跟蹤,隻是幾次被甩掉,最後還是從高啟亮嘴裏聽到幾年前的故事,他才豁然開朗,如果沒有大先生,那麽這錢必定是柳青青自己的,她哪裏來的錢?樹鵬又是幹什麽的?


    她見劉飛陽仍舊不開口,繼續問道“當高啟亮在啤酒廠彎腰的那天,你在車上跟我說,不化妝的我一定很美,就是在提醒我對麽?”


    “這麽長時間的慌亂,也是因為有集資的事情對麽?”


    “即使我不狠下心來,利用大先生的身份毀了你一切,你也一直打算幫我把集資的錢還上,因為你不確定什麽時候爆炸,所以你不讓圈子裏的人入股對麽?”


    “你在萱華園裏,不讓我離開,是在對我進行最後的挽留對麽?”


    “這兩天來,你所裝出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別人把你想歪了,而讓我心裏舒服一點,你的猶豫,會讓所有人認為你是小人,也讓我心能狠下去,對麽?”


    “你今天過來之前,就想到了我可能弄死你,或者用我自己的死亡來報複你,所以你一直在陪我演戲,說出大先生,而不說出主子,隻是為了讓我心安理得一點,對麽?”


    柳青青的一句句逼問,讓劉飛陽唿吸都幾乎停止,並不是震驚,而是已經忘記,確實,柳青青說的這些,都是他沒有表露出來的,他也從未打算對任何說出口,女人犯的錯,男人來承擔,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從他知道集資的事開始,他就給自己定下了兩條原則,其一,錢必須盡快還上,隻不過他的錢都用來建設,柳青青拿出的二點五個億,每個月的利息就有七百五十萬,看著利息一點點增加,他越來越慌,生怕柳青青無法周轉而事情敗露,等到那個時候,就不是錢的事,還有法律!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柳青青越錯越深,哪怕她是在報複自己。


    其二,公司必須拿到北部地塊,必須成為全市知名企業,市裏重點扶持對象,因為隻有這樣,公司才能賣一個好價錢,才能還的上集資的錢…


    “嘭…”


    柳青青突然像瘋了一樣,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用盡全力的推向劉飛陽,哭喊道“你說話啊,是不是這樣,你他媽把一切都自己承擔,把我像個傻子一樣玩弄,你以為你的演技騙了所有人,可你是最拙劣的演員!”


    劉飛陽被推的險些坐迴沙發,向後退一點,最終還是站穩了,他看向柳青青。


    搖頭道“不對!”


    “對,結果就是這樣,所以,你是愛我的對不對?如果你不愛我,又怎麽可能在我給你發第一條信息的時候,你裝作遲疑,直到我把自己手剁了的時候,你才拚了命的跑到這裏威脅!”


    直到此時此刻,柳青青的心裏防線已經徹底被擊垮,有些事就像是魔術,一旦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再高超的魔術都是小兒科。


    柳青青盯著劉飛陽的眼睛,聲音突然低落下來,緩緩道“我已我求求你,不要離開了好麽?我終於明白,大先生放不下的隻是曾經的愛,並不是那個人,而主子才是真正的愛,這些錢能把融資的都還上,如果你願意,從今以後我陪你,我不需要轟轟烈烈,隻需要平平淡淡,我能做到一切,哪怕是每天饅頭鹹菜…”


    劉飛陽也看向這個女人,她不再高貴、不再神秘,也不再拒人千裏之外,追究到底,她隻是個被男人傷到痛徹心扉的女人,水晶燈下的青姐已經甘於平凡。


    如果,如果有一雙依靠的臂膀,又有哪個女人願意堅強?


    “迴不去了”劉飛陽不得不把這幾個字說出來,他抬手搭在柳青青頭發上,一絲溫暖,順著掌心襲遍全身。


    “誰這一生還不犯點錯?你原諒我不行麽?”


    柳青青極其無助的抬頭看著他,語無倫次道“你親過我,你也抱過我,你甚至還調戲過我,為什麽迴不去了?你說,如果我還有哪裏做的不好,我改還不行麽?”


    她柳青青這輩子,好似頭一次用這種語氣,哪怕是幾年前她卑微的挽留那個男人,也不如此般濃烈。


    “青姐,有些人,一旦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劉飛陽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摸著柳青青的頭發,把她散在眼前的秀發放到耳後,輕聲道“天錯、地錯、沒有女人的錯,你做出任何事都不過分,隻是,我們都沒有錯,而是錯過了…”


    “沒有錯過,現在不晚,真的不晚!”


    柳青青越顯慌張,她愛過張騰,為了那個男人可謂上刀山下火海,最終那個男人還是辜負了她,這一次,她不打算為了心中那點執念過活,而是想抓住眼前人。


    “我求求你別走行麽,我陪你做你想做的一切,我能陪你東山再起,真的,我不敢想象沒有你的日子,那我可怎麽活?”


    柳青青哭泣聲陡然增大,像個孩子一般撲倒劉飛陽懷裏,緊緊抱住。


    劉飛陽的襯衫很快被打濕了,他低著頭,看著這個女人,他不否認,他真的愛上過這個女人,那坐在龍騰酒吧平台上睥睨眾生的眼神,那在不經意間的迴眸一笑,那隻有在雪夜裏才綻放出的刹那芳華,都在他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他抬手拍了拍柳青青後背。


    最終狠下心道“青姐,你是我一生的痛,但是,現在我得走了…”


    “我不讓你走,不讓你走!”


    柳青青毫不講理的打斷道。


    劉飛陽深吸一口氣“別鬧…外麵有人等我…”


    “唰…”


    聽到這話,柳青青的哭泣聲戛然而止,突然間鬆開劉飛陽,向後退兩步怔怔的看著。


    “你還是選擇她?”


    劉飛陽看著她的眼睛,擠出一抹笑容“如果有下輩子,我娶你為妻…”


    他說完,轉過身,奔著門口走去。


    柳青青看著他的背影,已經忘了哭泣,眼睛越來越大,最後變得不可思議。


    “咯吱…”


    門被劉飛陽推開了,而大門外站著一個女孩,身穿淡黃色羽絨衣,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雪了,鵝毛大雪,她頭上已經有一層,看上去等了很長時間,她臉上揚起一陣微笑,讓人如沐春風,她的名字叫安然…


    劉飛陽走過去,安然挽住他的胳膊,兩人就要遠去…


    “嘭…”


    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撞開,柳青青不甘心,她必須要親眼見到,當走出門,見到他倆的背影,不得不停住腳步,她盯著背影,聲嘶力竭的喊道“劉飛陽,我他媽告訴你,無論天涯海角,我與你糾纏不休”


    聲音在黑夜裏久久迴蕩。


    “啪嗒啪嗒…”


    劉飛陽沒迴頭,卻走一步,一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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