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做了幾天宅女。由於爸媽上下班忙,根本無暇顧及我。突然就好想去逛逛。我想要是李佳待在我身邊那該多好!想起那天在車站分別時的場景,李佳頭一次那麽難過,抱著我不顧形象的哭,好像就要永別不見一樣。鼻涕眼淚全往我那件白色風衣上噌,好在那件風衣是容易洗淨的。又想到李佳臨上車前一再叮囑的要我給她掛電話。於是,我給她撥了過去。

    “喂”一聽這聲音,我就知道她還在美夢中呢。

    “豬,還不趕緊把窗簾拉開,看看太陽有多高了!你可真能睡啊……”

    那頭沒迴答隻傳來均勻的唿吸聲。我無奈,隻得關了電話,穿好衣服,決定去跑步!

    我想,在大晌午的去跑步的人大概隻會有我寧曉蓓吧。雖然是冬天,但是在南方冬天的中午也還是怪熱的,更何況我還在跑步!在郊區的街道上,跑了幾圈之後,我覺得又累又渴,停住腳步,站在河岸邊眺望著遠處。

    這時,我注意到在橋欄杆上有一個和我一樣穿著白色運動服的人在做運動。楊柳枝擋住了我的視線,讓我看不清這是怎樣一張臉,但是從形體上我卻能看出這是個健壯的小夥子的身體,盡管在冬天穿的還比較厚,但卻遮掩不了他健美的身材。我沒想也壓根不願去想這麽樣一健美身材的人的臉蛋是怎樣的。雖然說,隻要我稍稍往右挪動幾步就能一目了然。可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不想刻意去打聽別人的事,也不願去破壞事情原有的模樣。我喜歡順其自然,該來的來,不能來的不強求!

    就這樣望著遠處幾分鍾之後,我才感覺到肚子餓了!爸媽要晚上下班才能迴家,所以午飯我得自己解決。想起好久沒有吃南街那家蘭州拉麵館的拉麵了,突然有點嘴饞。那家拉麵館在這一帶小有些名氣,以前父親總不愛做飯,然後就帶著我上那家店去,至今也忘不了那彭香四溢、滑溜而富彈性的拉麵。想及此,我便加快了腳步往南街跑去。

    十分鍾不到,我就來到了拉麵館裏。還是那位和藹而溫柔的阿姨站在收銀櫃前。

    “阿姨,給我來碗蒜薹炒肉蓋澆麵”。這是我最愛吃的一種拉麵,阿姨笑吟吟的叫我先過去等著,說馬上就能好。

    在等拉麵的過程中,我仔細看了看這兒的布置。相比過去,好像亮堂了許多,特別是牆上那些新掛上的很具創意的建築設計圖,更為這拉麵光添了幾分雅趣。可是……這幅肖像照又是怎麽迴事呢?看起來並非是哪個攝影名家之作啊!這顯然是抓拍下來的。照片上的是一個不算美麗但卻清秀賢惠的女人的照片,約莫二十四五的樣子。當時的她一定是沉浸於做飯的快樂之中,她正用拿著鏟子的手拭汗,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似乎陶醉其中。我入神的看著這幅擺在最顯眼最中央的肖像照,不禁有些羨慕起來。我在想照片中的這個人是因何而笑得這麽幸福?能如此成功抓拍到這一瞬間的又會是她的誰?他們現在又在做什麽?幸福嗎?當想完這些問題時,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知覺中,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對他人之事不關心,不理睬的原則。

    “小姐,你在想什麽呢?那,這是你要的拉麵。”一位身穿白色運動服的高個子男人站在了我身後。他的表情凝重而嚴肅,但是不能否認他算得上是一美男。一米八幾的個頭,英挺的身材,高高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性感的厚唇……

    “你是剛剛在河岸邊運動的那個人麽?”我對上他的眼睛,忽然有些緊張。

    他並沒有理會我的問題,隻抬頭看了眼牆上那幅肖像,然後就走到前廚房說了句:“媽,給我做一碗蒜薹炒肉蓋澆麵吧。”

    他說得很溫柔,很有磁性。我低著頭吃麵,並沒有因為他對我的冷淡而生出太多的怨恨,我把他理解為和我一樣外表高傲,而內心卻軟弱而茫然的人。

    很快,我就注意到他端著碗麵坐在我旁邊的桌上吃起來。我用餘光注視著他,發現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口總要抬一會頭,讓我感覺很是奇怪。我說過我對奇聞異事很有抵抗力,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想一探究竟的想法裝滿了腦子。於是,我抬起頭來,直直地就往那頭瞅。原來,他一直抬頭看的就是牆上那幅肖像畫,而且他的臉上流露出的是無限的希冀與愛憐。就在我揣測著他們之間的某種關係時,他一個迴頭,帶來一陣冷風。好似別人偷窺了他的秘密似的。

    我立刻轉迴頭,又假裝專心的吃起來。真是奇怪,既然怕被別人看見為什麽又要掛得那麽明顯呢?哼,奇怪的人!

    吃完麵,起身準備掏錢時才注意到一件很糗的事——我居然沒帶錢!我知道肯定是給李佳掛完電話匆忙換衣服後,忘把錢拿出來了。人生最大敗筆莫過於一再告誡自己的“出門莫忘三樣東西:鑰匙、錢包、手機。”可今天,居然一樣沒拿!真是糗大發了。思考再三,我決定拉下臉,請高個子通融通融。

    我緩緩挪到他身邊,正想著該如何稱唿他時,他似乎察覺,抬頭用不屑的眼光看了我一眼顧自又吃了起來。真沒想到會有這麽目中無人的人啊!要不是今天實在沒轍,我才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般乞求的地步。強按住內心的不悅,我俯著身子,難為情的小聲說道:

    “大哥,有件事想請您幫個忙。”

    我能感覺到從臉上傳來的熱度,那熱度似乎要衝破我那薄皮的束縛而冒出來,直衝到我的耳根。即便如此,也隻換來他硬生生的一句:“有事快說吧。”並且頭也沒抬。

    我隻能愈加謙卑的解釋到:“我今天出門太急了,忘帶錢包,鑰匙和手機。所以,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我知道您也是這家店的人吧?要不記賬也行。等晚上我爸媽下班迴家,我再給您送來,您覺著行嗎?”他依然自顧吃著,沒搭理我。

    “我家就住西街花園小區,很近的。我不至於要騙你!”我補充道。

    很快他就放下筷子,把碟往前一推就站起身來,依舊沒看我,隻順著風飄過來一句:“以後記著點,在其他地方可就沒這麽好運了。”

    他走到到那阿姨身邊小聲的說了什麽,那阿姨笑著對他說了句:“好啊,多去活動活動總有好處,隻是和同學一塊也別喝多了酒,晚上早些迴來!”

    很快他就消失在門後,阿姨對我說:“姑娘,迪海說你把錢給他了。嗬嗬,歡迎下次再來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出拉麵館,在微風的輕拂下,我才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漸漸退去。這算是我經曆過的最尷尬的事了吧?想起在高中的時候也經曆過一次很尷尬的事。當時我們學校舉行一年一度的“勵誌獎學金”頒獎大會,我作為學生代表發言。由於前夜染雨而感冒,我登台前就一直流鼻涕不止,我本想和班主任請假,但是被勸止,隻好迎頭而上。在演講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鼻水往外流,可當著全校學生我又不好意思檫鼻子,隻得用左手擋住,暗地卻在抹鼻水……那場麵相當尷尬!可是和今天比起來,我又覺得是小巫見大巫了。

    走出拉麵店,看看表一點鍾未到。爸媽下班怎麽也要六七點,身上一無所有,真有點象流浪貓的感覺。想找個不花錢還能打發一下午無聊時間的地方,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書店了。打定主意,我就徑直往南街的新華書店走去。正當我往裏走時,一個黑影和我相撞一起,本能的我往右躲開,右手臂猛的撞上了門框邊。突然一陣酸麻感從手臂上出發,席卷全身。我本想尖叫,定眼一看居然又是那高個子!隻是才一會兒功夫,他便換上了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裝。

    我注意到他的書也因為這意外的的相撞而四散開來。我拾起一本,發現是“world architect”即世界建築。我想他應該也是一名建築愛好者吧。他接過書什麽話也沒說就走了,也許說了,但我沒聽到。因為我真處於一種暈眩而又酸麻的狀態中。也許這種人就是李佳描繪的‘克星’,遇見他真不會又好事發生。

    在書店待了近五個小時,換過好幾本書卻一點也沒看明白寫的是什麽,右手酸痛到支不起書。合上書,微微閉了會兒,決定迴家。無論爸媽迴來沒有,我都寧願待在屬於自己的地方,在學校是宿舍裏我的床鋪,在家就是我那溫暖的小窩。突然好想快點躺床上,舒服的睡上一覺,把今天的黴晦氣都睡掉!

    剛邁出書店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聲音在喊:“請等一等!”,而且是有點熟悉的聲音。我略帶著懷疑迴轉過身,發現是高個子在叫我。

    “怎麽了?有事麽?”我問,心裏又升騰出一股怨氣。

    “今天下午真是抱歉,不知道把你撞疼沒?當時因為要趕去見我一老師,所以匆忙就走了。”

    看著他略為拘謹的搓手動作以及臉上表現出的誠懇的態度,真一點也不像在拉麵館遇見的那個。莫非是雙胞胎?

    “看你下午那表情,估計是撞疼了吧。我迴家給你拿了盒擦手藥膏,挺管用的。現在也不方便替你檢查,所以你迴家就趕緊上點藥吧。剛剛我在書店外站了很久,不確定你是否還在。真是對不起啊!”

    我用左手接過他遞出的藥膏,輕輕迴答:“沒關係,其實不算嚴重”

    “今天在拉麵館的那個高個子是你嗎?”我試探的問,又一次按耐不住好奇。

    “怎麽?我這種長相讓別人很難記住麽?你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那倒不是,隻是感覺判若兩人。”我盯著他的眼睛,想從裏麵找到在拉麵館裏見到的相似的影子。

    “嗬嗬”他笑道:“我這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很嚴肅,有時候就像現在這樣。但你放心,我絕對不是壞人。”他又笑了,笑的時候濃濃的眉毛上揚,露出好看的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

    我本想借此機會問他肖像畫的事,但他對我說:“快迴家吧,待會晚了可就不安全了,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你說你家在西街對吧?我家也挺近的,要不我送你迴去吧?”

    我沒有拒絕,冬天的夜晚來得很快,雖然才五點來鍾但是夜幕卻已降臨。一起走的時候,他問我做什麽的?在哪上學等等問題。當我又鼓起勇氣問他關於肖像的事情時,我家卻到了。

    “快進去吧。”他衝我擺擺手。說實話,我有點不願意迴家了。直覺告訴我,他是個充滿故事的人!他偶爾的心不在焉,偶爾的思考,都讓我有點心動。他說話禮貌而穩重,抑揚而頓挫很富磁性!我發現……但我立刻阻止了這幼稚思維的蔓延,和他說了聲"再見",我就拐進了小區,跑迴了家。

    真是個有趣的人啊!像偷吃了蜜棗似的心情……還有機會見麵麽?有點期待。

    我到家的時候,爸媽已經做好飯等著我了。聽完我的遭遇,他們非但沒表示出同情,反而認為這對我來說會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他們說難得我能體會出尷尬的感覺,這是一種進步。我無語,草草吃罷飯,就迴小窩呆著了。

    躺在床上輾轉著卻怎麽也睡不著,拿起手機。看到有幾個未接來電和未讀短信,幾乎是李佳的。她問我藏哪去了,幹打電話不接?又命令我看到短信就立刻給她掛電話,否則我就死定了。我在想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全盤告訴她,最後還是決定做罷,以李佳的性格她肯定會盤根究底的,到時候事更多。於是,我給她發了條短信,告訴她我今天去跑步時把鑰匙忘家裏了,在書店待了一下午。我說我現在很困了,等明天有空再給她掛。

    接著我又看到陸凱的一條短信:

    那天看到你很憔悴的樣子,我很是難過。曉蓓,遇著什麽煩心事了嗎?我說過的如果有什麽能幫上的,我會全力以赴。記住,你一直在我心裏。

    我不知道這是怎麽樣一種感覺,突然覺得對楊亦菲好像有點不公平! 刪了陸凱短信之後  ,李佳的短信 就過來了:

    “知道你還有活氣兒就好,看在你比我糗的份上,暫且饒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記得給我掛電話~~~”

    躺在床上,看著旁邊台燈發出的強光,滿腦子都是高個子的影子。想起他中午吃麵時對牆上肖像的專注,我的好奇心開始泛濫。我在想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有多少故事?我說過,我是一個慢熱的人,很少有東西能吸引我的眼球。並非因為我有多麽清高,應該說我很茫然,茫然到對很多東西產生不了興趣,一直以來我都在一種莫名的彷徨中掙紮。初中的時候,同桌意外的死亡讓我對生命開始恐懼。爸媽很愛我,我知道。但是他們不曾告訴我,人會有消亡的一天,並且消失的無影無蹤。至今想起我那位同桌都有點後怕。她是個孤僻的人,除了我她幾乎不和班上的任何一個人說話,她總是願意將她的好東西和我分享,比如新的吊墜,手鐲等。作為迴報,我讓她到我家並且打開我的衣櫃,讓她隨便挑選任一件她喜歡的衣服。可是她沒有挑,隻是摸了摸我滿滿衣櫃裏的衣服對我笑了笑,她說:“好羨慕你啊!”她說這話的時候我看見她的眼睛是濕潤了。我當時並沒多想,以為她沒看上我的衣服,於是便拿過床頭爸爸新買給我的水晶小屋:“給,送給你這個吧!”我邊說邊把小屋塞到她手裏。“不要……”話才剛從她嘴裏出來,我就聽到清晰地一聲脆響,水晶小屋在我的手與她的手之間墜落,頓時化作好幾半。我低頭一看,小屋頂上的那個小煙囪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在牆角停住。

    時間凝固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蹲坐下去,抱著腿抽泣起來,我迴過神,也蹲下身,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別擔心!明天叫我爸給我再買個。”我說完,她反倒哭得更厲害了。她哭得很傷心,像是一種發泄……哭過之後,她又微笑起來,問我有沒有被她嚇著?然後她自己抹幹了眼淚。接著我們又一起把地板打掃了一遍。我留她和我一起吃午飯,但她拒絕了。她說要是她再不迴去她爸該要著急了。我握著她的手說: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們可以分享好多東西。”

    她開心的笑了,用力的點點頭然後就離開了。

    接著是漫長的暑假,我不曾見過她。她沒找我,我也沒主動去找她。接著我就聽班上的同學議論說李雅死了,好像是吃安眠藥多了,然後搶救無效死了。當時我正納悶都開學一周了,為什麽從不遲到的她卻一直沒有來報到?當聽到這消息時,我感覺我的心髒停止了跳動,我的手腳不聽使喚。我想站起來出去透透氣,卻發現怎麽也支撐不起來。於是我呆呆的在位置上坐了一上午,總感覺右手臂上有她的溫度傳來。

    那一段時間,我總做惡夢,夢見她又蹲坐在我床邊哭泣,哭的很傷心。一會兒恍惚她手裏拿者一個水晶小屋,嘟嚷著說她給我修好了。一會兒在她手裏的又變成了吊墜、手鐲,她痛苦的笑容折磨著我。每當一個人的時候就覺得她好象就站在我身邊……

    媽媽終於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以為我生病了,帶我去看醫生,但並未檢查出什麽病症。接著也沒有細究下去。她隻是對我說她很忙,沒太多時間照顧我,說我要是想要什麽就給她或爸爸寫個紙條或是打電話,她就能在下班的時候順帶給我買了。她說我應該要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他們是為了讓我有優越的生活才會這麽忙,她還叫我要體諒她們的苦衷。說罷,她就匆匆上班去了。

    在醫院的走廊上,透過那些虛掩的門,我看到很多病房裏的病人,他們形容憔悴,卻強打著精神讓照顧一旁的親人寬慰。濃烈的藥水味突然把我激醒了。我想李雅一定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她說的布達拉宮了。然後,我飛快的走出了醫院。

    後來,我就不治而愈了。像往常一樣上課,迴家吃飯、做作業、睡覺。我想我是從那時候開始養成了對除了學習以外的事不聞不問不關心的生活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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