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往年,一個普通百姓一年生活費在一兩銀子左右,一戶五口之家,油鹽醬醋,吃穿住行,省吃儉用也需要三四兩白銀。


    這次出行,陳生帶了整整五百兩銀子。


    而這,隻是他和一眾兄弟的開銷,還不算可以調用的其餘資源。


    與丐幫確定了聯盟,接洽上了因白九兒被抓而導致斷絕了的殘餘力量。


    最重要的是。


    十方廟通過江湖人士傳遞的消息。


    洪承疇走了。


    他一力從十裏八鄉組織起來的八百民兵,承諾的糧餉和免稅,官府沒有一樣落實。


    士氣全無,加上連平日裏的口糧都不能及時供應,已經隻剩下混日子的三四百人。


    巡檢司的弓兵也撤走了。


    這些兵油子,比剛放下鋤頭的民兵會鬧事。


    從城裏傳來絡繹不絕的消息,沒有絲毫阻礙,看得出蒲城官府自上而下的執行力明顯非常差。


    蒲城,自洪承疇走後,在頭生眼裏是一座毫無防備力量的空城。


    為什麽會造成這種情況?頭生覺得營地哪怕規模在擴大十倍,它的實力也比不上蒲城一座城的力量。


    因為蒲城的官僚體係已經完全腐敗,猶如水中浸泡百年的朽木,遇力即化。


    如果說,嘉靖年間,兩百兩銀子,朝廷可得一百兩的,地方可得一百兩,那麽到了現在。


    朝廷可能隻得到十兩了。


    剩下的一百九十兩被貪官,汙吏,役員,貴族,鄉紳,地主等層層耗費掉。


    也就是說,蒲城的一百分的力量,能拿出來五分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反觀新生的勢力營地,雖然還是很粗糙,可十分的力量,能發揮出十二分出來。


    這就是以小勝多的原因。


    怪不得區區十萬人口的後金,雖然有窮山惡水出精兵的原因,但能糜爛明廷幾百萬人口的遼東,也不足奇了。


    想通了這一點,頭生對於朝廷的恐懼消散了不少。


    雖然人口萬萬,疆土萬裏的大明帝國看上去猶如一個巨人,但深知其裏,就能知道這是個身患絕症行動僵硬的老胖子。


    怪不得種先生對於自己的擔心不以為意,原來他早就看穿了。


    大明帝國是很大,但是想要滅到營地,光憑陝西一地已經不可能,除非調動周圍五省更多的力量。


    可惜,就憑大明帝國腐朽的行政力量,運來一百分的資源,到了陝西不知道還能不能剩下兩三分。


    而陝西遍地流民,讓營地每日都不停的在壯大。


    所以,朝廷以後絕對會招安,對於這一點,種先生把握十足。


    頭生不知道的是,曆史上大明帝國真的無力剿滅,選擇了招安起義流民軍。


    眼光這種東西,真的非常重要。


    看得遠了,就能選擇對的方向。


    頭生不著急了進城了,他準備學習薑太公釣魚,就在一口山坐看四方。


    蒲城不屬於戰略要地,但是他的經濟地理位置很重要。


    邊境馬市,各大商隊都在蒲城有貨棧。


    所以造就了蒲城的繁榮。


    等了三天,頭生拍拍屁股,對著周圍的兄弟們笑了笑,“人家看不上咱們啊!”


    “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就搶光他們,讓他們做不成生意,最後看誰忍得住。”


    先前差點被陳平安砍了腦袋的人憤怒道。


    旁人以為頭生選擇這個人幫他做事,是看在他是族人的份上,畢竟誰都是用自己人做事。


    這一點頭生也不否認。


    但是他更看重的,是這個人對美好生活的追求,總比那種今日吃飽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考慮的單身漢要穩妥些。


    “有些人能搶,有些人不能搶啊,既然人家不來,那我們就上門吧。”


    蒲城的大門,對於普通百姓猶如一條嚴密的封鎖線。


    頭生跟在兩名漢子身後,故地重遊,內心升起一股悵然。


    東街三裏長街,全是商鋪和貨棧,招牌林立,幌子隨風晃動,鋪子裏的夥計和腳夫們進進出出絡繹不絕,顯得生機勃勃。


    和其他地方的一片死寂全然不同,仿佛另一個世界。


    承德行,和記,大潤豐,利字行,通字行,德義恆,常升餘……


    頭生仿佛一個過路的遊人,漫步這裏,數著招牌名字。


    有幾家商號建築高大,一色的青磚白牆,屋簷上雕飾精美的花紋,窗欞也是精工製造,看的出用料非常厚實。


    一溜的大門,門板都被取下,裏麵在陽光的照射下,異常明亮。掌櫃的在夥計中大聲的指派,腳夫們搬著物品經過掌櫃身邊小心翼翼,避免碰撞到他。


    透過大堂的後門,可以看到裏麵還有院子和雜房,一些不太貴重的貨物,都擺放在了院子裏。


    一隊隊驢車馬車不停經過頭生身旁,上麵雙滿了各種林林總總的貨物,草藥,茶葉,鹽巴,糧食等等。


    李記!


    頭生停下腳步,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啪……啪……啪……”


    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街道上,一個少年活計被人按照長條板凳上,身後一個活計拿著板子正在打屁股。


    少年活計疼的滿頭大汗,卻一言不發。


    過了十來下,板子停下來,按住他的夥計也鬆開了手,那少年夥計半晌都沒有爬起來,趴在板凳上麵。


    “傭錢,騾馬錢租,草料錢,腳夫錢,還有腳頭的茶水費,這麽小小的五處開銷,你竟然就算錯了四十兩,還敢嘴硬死不承認。”


    一個穿著青衣的中年掌櫃怒氣衝衝的說道。


    “我沒有算錯,是你們入錯賬了。”少年活計趴在板凳上,努力的抬起頭,忍著疼痛分辨。


    周圍的活計聽到他的話,紛紛沉下臉,中年掌櫃袖子一甩,“到了這一地步還死鴨子嘴硬,李記是容不下你了,我倒要看看,這條街子會有那個鋪子招你,一個算錯了賬還死不悔改的學徒夥計。”


    頭生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這個家夥還是這個死德性,當初被趕出家門淪落到乞討,說不來找自己就真的沒有來找自己。


    讓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


    當然,他可不相信這家夥會算錯賬。


    看了看四周活計的神情,想也想得到,這家夥一根筋不通世情,不知道還有潛規則這種職場陋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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