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做大事的人,平日忙得連家休息都沒有功夫,小娘也抱怨好幾迴,說九叔天天在忙冷落了她,我怎麽會怪九叔呢。”


    頭生努力伸著脖子,盡量讓自己無視摩挲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雙大手。


    讓自己無視下一刻就被扭斷脖子的驚懼。


    手上的老繭磨得他的稚嫩皮膚發紅生疼。


    白九兒聽完沉默一言不發,隻是盯著頭生的眼睛看。


    頭生沒有躲避白九兒審視的目光,笑眯眯的像個孩子一樣乖巧的站在那裏,隻是內心不停默念幹你娘。


    白九兒的大手終於離開了頭生的脖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你能體諒九叔的苦衷就好,這些日子太多事情要做,讓人喘不過氣來,咱還擔心你會誤會九叔,以為九叔故意冷落你。”


    頭生暗自鬆了一口氣,兩腿發軟恨不得直接癱軟到地上,苦撐著不讓自己失態。


    他怕被白九兒發現他的異常,殺心又起。


    剛才有對自己動殺心,現在又突然對自己示好,到底他想做什麽?


    自己平日裏都在胡同裏,沒有惹到白九兒,唯一的一次就是最開始勸誡白九兒做事被他嗬斥了一句。


    難道就是這個事,讓他一直記恨?


    不對,一定還有別的事。


    “沒有九叔在外麵做事,哪裏有小娘和我在這裏的好日子過,天天不愁飯吃,有家落腳,以前一家人淪為流民出來逃生,我大大他們都……”


    頭生邊說邊低下頭,讓人看不見的雙眼瞪得眼角都要裂開,終於強迫自己掉下幾滴眼淚。


    向來自強的孩子在自己麵前哭的傷心傷意,看來真是想到了以前的傷心事了。


    白九兒長歎一聲。


    “你也是個苦命的娃。”


    “莫哭了,要不了幾日,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頭生收起眼淚,順從的點點頭,時不時哽咽兩下,和一個剛哭的普通孩子沒有兩樣。


    這句話被他默默念在心裏,就這幾天,流民軍要來攻城了,看來白九兒也做好了準備。


    可惜,他還蒙在鼓裏,不知道這是一張為流民軍布下的大網。


    “你跟種先生寫一封信,就說你一切還好。”


    頭生兩眼故作好奇的看著白九兒,為什麽要跟種先生寫信?


    “就說你跟著咱做事一切還好,如果覺得有什麽委屈,就不要寫在信裏了。”


    希望這孩子拾趣一點,自己現在也不想殺他了,不然殺了他,事後還要對種先生想一番說辭,不一定能過關。


    原來是這樣。


    擔心自己對種先生說他的壞話,抹殺了他的功勞嗎。


    真是豈有此理!


    頭生很憤怒。


    就這麽一個可笑的理由,剛才自己就差點小命不保。


    自己的命就這麽不值錢嗎!!!


    先生敬啟,學生一切安好,九叔辦事妥當,盡心盡力……對自己也是照顧,安置家院,不愁吃喝,仿佛迴到幼時家中。


    猶如夢中不願醒來,又想到流民時,朝不保夕,稍有不慎即落入流民腹中,詩雲茫茫戈壁三千裏,居日時,灼地燃,眩暈天地,遇瓊樓,遙想前年歌舞升平黃金居。


    弟子不孝,好像到了瓊樓一般,溫飽的生活,差點忘記以前悲慘的境地,隻顧著享樂,忘記先生交代的大事,辛九叔獨撐大局,萬事甚幸……


    白九兒把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讓頭生念了一遍,自己邊聽,邊用自己認識不多的字,連蒙帶猜發現並沒有什麽出入。


    這才收起信滿意的笑了笑。


    “好孩子,這幾日和你小娘不要隨意出門,免得兵荒馬亂遇到危險,九叔到時有大事做,可顧不上你們。”


    頭生恭順的把白九兒送出門,看到他的身影逐漸消失。


    他看著周圍無人的胡同,裂開嘴對著空氣笑起來,行為猶如一個瘋子。暗中一定有高人盯梢他,讓他沒有發現一絲被人跟蹤的異常。


    白九兒,我要讓你死!


    對於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麽都重的頭生,一股無比的殺意,他絕對不會讓白九兒活著迴到營地。


    “生哥兒,你大怎麽又走了?”


    小娘從廚房出來,看到空無一人的院子,對著頭生一臉埋怨。


    頭生迴頭詫異的看著小娘,他差點忘記了,小娘怎麽辦?


    他已經想到辦法如何脫身,但是讓他帶上這麽一個顯眼的美人從縣門離開,在周圍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的暗哨中消失,他還想不到有什麽辦法。


    人是有感情的。


    對於小娘對自己這段日子的照顧,他不可能無視,這麽一位美少婦被打上反賊的標簽。


    下場可想會有多麽淒慘,還不如男子當頭一刀的好。


    “小娘,你……”


    頭生脫開而出又馬上閉嘴,他該怎麽說?難道直白的告訴小娘,他們是反賊,馬上就要來攻打縣城了?


    機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就算跟小娘說了又如何?四周已經布下暗哨,她沒路可逃。


    “小娘,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吧。”


    頭生上前默默的牽起小娘的手,這是一雙美麗的手,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小娘眼睛笑成一道彎月,長長的睫毛一顫顫的,轉身就牽著頭生去廚房。


    “做了一桌子好菜,你大大沒這個口福,今個全便宜你了。”


    種光道眯著眼看著手裏的信件,對身邊送信的人一言不發,那人不知道為何剛才還很熱情的種光道,突然變了臉。


    讀過幾年冬塾,他自認為認得全字,信上的內容他也看了,一封很普通的家書。


    信中多是好話,還有對自己先生的問候,一般人看了就算不產生高興,但也不至於不開心吧?


    “縣城裏可有什麽異常?”


    “沒有咧,東門的流民越來越多,守衛也越發鬆懈,而且馬上就是大集會,周圍的人都會湧入城裏,正是天大的好機會。”


    那人越說越興高采烈,仿佛下一刻就看到了流民軍入城的場景。


    “官府為何不清理流民?”


    “清理不了,城外數千流民,每日清理出去一批,又混進去一批,那些門吏認錢不認人,才不會自斷財路。”


    種先生聽聞歎了一聲,那人不明所以,這不是該高興的事麽?帶著滿肚子疑問離去。


    “大個子。”


    “在。”


    “去城外接應生哥兒。”


    傻大個摸不著頭腦,怎麽接應生哥兒?又沒有約定地方。


    “蒲城兩個門,你去西門外守著自會見到生哥兒。”


    傻大個仿佛聽天書,隻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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