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一輛裝滿煤炭的大卡車唿嘯而過,留在後麵的,是一陣久久不能平息的“煤塵風暴”——就象我們平時掃地時看到的粉塵一樣,一大片的煤塵已經讓附近的人分不清方向。煤場上撿煤的女工門又把已經染的發黑的口罩向上拉了拉,繼續在一大堆矸石中挑出僅有的一小部分煤炭。這時,又一輛小卡車開過來了。女工們的速度都慢了下來。目光轉向了那輛藍色的小卡車。

    “唿啦——!”

    卡車把一車矸石往地上一倒。揚長而去。又一陣的的煤塵暴散發了起來,而且越發的濃重,象原子彈爆發時的蘑菇雲一樣。但那些女工們卻一擁而上。用最快的速度挑出裏麵的煤炭。然後放到手中的麻袋裏。她們的後麵,是一座高高的“渣子山”,“渣子山”並非真正的一座山,而是由煤礦上廢棄的矸石堆起來的石堆。風一吹,又有幾許煤末在空中翩翩起舞,很是壯觀。

    “他二嬸,撿了多少了?”

    忙碌的女工中一個戴著帽子,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胖婦女問旁邊的一個瘦小些的女工。相比之下,她卻顯的有些準備不足。隻戴了一個帽子。煤場上的風不大,但是一陣陣的煤塵漂起來,還是讓她睜不開眼睛。臉上的兩頰和嘴唇已經染成了黑色。

    她停了下來。咳嗽了兩聲。說:“不多,才半麻袋呢,孫姐,還是你麻利”

    那個被她稱為“孫姐”的胖婦女動作很快。雖然已經滿頭大汗,但她象是很習慣了似的,臉上的表情很輕鬆的說:“別急,慢慢來,我剛開始也慢,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瘦小的女工剛想說話,又一陣風吹了起來,她趕緊低下頭。又在碳堆中忙碌起來。

    這時是下午的兩點半,在八月的酷夏,這似乎是隻能在空調和風扇下麵呆著的時間,然而在這“黑風陣陣”的“碳場子”。卻早已經到了幹活的點。裝煤的大卡車一輛輛的穿行過去。留下了一陣陣的“蘑菇雲”。一邊灑水的女工趕快用手中的水管進行降塵。但那細小的水流和那龐大的煤塵怎麽看也不成正比。揀碳的女工們在太陽底下工作,早就已經汗流浹背,但他們還是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顯然她們相比之下更害怕煤塵的厲害。

    瘦小的女工不斷的擦著臉上的汗水,她顯的有些吃力,但是仍然堅持著手中的工作。別人多揀一些,那麽自己就會少撿一點,這樣到最後別人的工錢就迴比自己多一點,她顯然是很明白這樣的道理。於是更加賣力的工作著,似乎已經忘記了汗水早已經濕透了她的衣服。

    “哈哈……”

    這時候後麵的“渣子山”上傳來了一陣陣孩子們的歡笑聲,一夥男孩子從黑乎乎的山上跑了下來。他們一個個身上弄的髒兮兮的的,臉上更是被汗水和碳末拌成了“大花臉”。但是他們似乎並不在乎,依然在那開心的打鬧著。又一陣風吹過,孩子們淌滿汗水的臉上煤塵更多了。他們相互對望著,然後互相指著對方哈哈大笑起來。

    “彭飛,別鬧了,快下來!”瘦小的女工終於停了下來,向山上大喊著。

    “媽媽!”從山上跑下來了一個小男孩,抱住了這個女工。

    “遠點,媽媽身上很髒的”女工推開了兒子。

    “呦,這是你們家的彭飛啊,都長這麽高了。”旁邊的孫姐轉頭笑著,但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瘦小的女工笑了笑,掏出手帕擦去了小男孩臉上的汗水,小男孩看著母親,好奇的問“媽媽,你臉上怎麽也成這樣啦?”

    媽媽又笑了笑,拍了趴他的小臉蛋,說“快迴家把,你爸爸也應該下班了,聽話,媽一會就迴去”

    小男孩點了點頭,大喊著“噢,迴家嘍……”跑遠了。媽媽看了看那遠去的背影,又開始了手中的工作……

    彭飛從小在煤礦上生活。爸爸是一名普通的煤礦工人,媽媽沒有正式工作,平時在家洗衣做飯。有的時候為了生計,她還要在礦上做些臨時的工作,掃大街,燒鍋爐,她都幹過。這次聽人說在煤場撿碳工錢高一點,就又去到那工作。在這個煤礦的大環境裏麵,彭飛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是和煤礦有關的。一個樓上住的叔叔大爺們,也全部都在礦上工作。周圍的小夥伴,清一色的都是煤礦工人的孩子。小時候,他們玩的最多的地方就非那“渣子山”莫屬。所以每天在傍晚迴家的時候,媽媽總是皺起眉頭說“怎麽跟下了井似的?”下井是什麽?孩子們還不怎麽清楚。他隻知道爸爸的工作就是下井——每天的早上三,四點鍾就起床上班,直到下午的三,四點才迴來。一年之中沒見過爸爸放過一次假,就是在過年那段時間,年三十下午才迴來,而初一中午又要加班。就這樣,彭飛在這樣的環境中生長著,倒也自由自在。

    到了彭飛該上小學的時候了,媽媽便領著他到離他家很近的煤礦子弟學校去報名。彭飛剛上幼兒園的時候,也許是由於見了太多的陌生人害羞,竟然一口氣哭了一個多小時,創該院建校曆史以來的最高記錄。從此在學校裏便成了名人,有一次老師讓小朋友們講故事,彭飛以一個《驕傲的大公雞》勇奪“故事大王”的稱號,後來又到各班去巡迴演講,讓彭飛榮幸至今。也許是抱著“人才到哪都是人才”的理念,彭飛這次沒哭。半完手續後,一個看上去很像機器貓的男老師讓他在雜一張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彭飛前兩年光顧著練講故事了,倒是有些忽略了寫字,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有些名人字寫的象馬蜂窩的現象。彭飛心裏有點緊張,心想這不是我的長向啊,幹嘛不考我講故事呢?於是就硬著頭皮在白紙上寫下了“彭飛”這兩個字,象真的要飛起來一樣,可以和某些抽象派藝術家的畫想媲美。

    老師仔細的看了看。說“這孩子可能有些浮躁”

    浮躁是什麽意思?彭飛一臉的茫然。直到後來的後來,看了賈平凹先生的大作後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年那老師不是在誇我啊?

    彭飛的腦子很聰明,但就是有些頑皮。小學的日子過的飛快,三年級的時候,老師讓同學門寫下自己的理想。理想?彭飛有些迷糊,但也明白一點,就是問自己長大以後想幹什麽。彭飛不知道自己長大以後能幹什麽,也會和爸爸一樣下井嗎?其實他覺得下井也挺好的,因為每次媽媽做的好菜都會給爸爸留著下班後吃。但是每次爸爸都對自己說“要好好讀書啊,長大了有點出息,別象爸爸一樣”為什麽爸爸要這樣說呢?彭飛思前想後,一節課都快過去了,終於還是決定寫“工人”但一看別人寫的,幾乎全都是“藝術家”“科學家”“作家”……彭飛決的自己比較喜歡畫畫,於是就寫了個“畫家”,寫工人的話肯定會被同學們笑話的。其實,畫家是做什麽的他一點也不知道,問問那些寫“科學家”的科學家是幹什麽的?他們也不知道。

    哎!還不如寫工人呢,萬一畫家還不如工人好呢?彭飛有些後悔,直到半年後看了一部動畫片叫《神筆馬良》,才似乎明白了什麽叫做畫家。“幸好當時沒寫錯”彭飛暗自的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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