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亂糟糟一團,既是塵埃落定我也不必再呆在裏麵,故而借著身子不舒服的由頭出了慶壽宮。


    一路上沉頭想著今日之事,卻不知史姐姐已經焦急等在宮門外,直到書玉提醒了一句“小姐,史修媛!”我才抬頭去看她。


    史姐姐見了我忙關切問道:“沒事吧?”


    “姐姐放心,我好著。”我倦怠一笑,搭了她的手繼續前行,姐姐便道:“隻恨我位份低微,發生了這樣的事也沒有資格進去替你說句話。”


    “這事也由不得你我,何況姐姐你平日裏對妹妹百般照拂,妹妹心中已是感激不盡。”


    “什麽感激不感激的?”她苦笑一聲,旋即又露出為難的神情,避了人才輕聲對我說道:“妹妹,原是姐姐不好,不該給皇上送那份書信,否則、否則也不會……”


    “書信?”我疑惑時姐姐已低聲言明一切,原來她見我在宮中受盡欺淩,卻又無法幫襯,便借著給他父親寫家書的名義給皇上送去了一封書信,希望他能早日迴京,也好免了我的苦楚,卻不知趕巧遇上這等子破事。


    我又是一陣驚喜,緊拉著姐姐的手安慰道:“難為姐姐這樣費心,今日之事原不怪你。她們早存了這份心思,即便姐姐沒有給皇上遞消息,這埂子我也是躲不過的,所以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當夜迴了榮慧堂,我這心思仍卻久久靜不下來,越是想便越是煩躁,頭也不爭氣的疼了起來。


    也好在這頭疼的是時候,皇帝處理完政事才剛過來,見我麵色不好便著人去請了落青雲,隻不過還沒等落青雲來他就被我三言兩語給打發了出去。


    聽玲風說皇上本是要迴福元殿的,走時見史姐姐屋裏的燈還亮著,便順道去了史姐姐的依蘭殿。


    聽得此言我也稍稍安慰了些許,我雖不稀罕皇帝的恩寵,史姐姐卻未必然。她幽居深宮數年,雖說辛辛苦苦熬到了這個嬪位,冷言冷語到底受了不少,但願今日後她也能分一份雨露,在這朱牆宮深的森森院落可以揚眉吐氣。


    “娘娘,夜深了,您還不歇息嗎?”竹軒默默走來問了一聲,大抵以為我在為皇帝移駕依蘭殿傷懷,搓了搓手腳驅寒便不再言語。


    “我睡不著。”我並無過多言語解釋,信手剪去燭台上的燭花,仔細凝視了好一會兒才將她們都叫到跟前,又命關了殿門,這才沉聲道:“今日這事算是過去了,可我今日被封為貴嬪,恩寵實在過盛,往後在這朱牆之內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娘娘放心,不管以後發生什麽,我等勢必生死相隨。”竹軒領頭說道,玲風、書玉、代月也隨之應聲。


    書玉她們原是我的舊相識,又知根知底的,她們的心思自不用我多說。至於竹軒我則實在欣賞,這些相處日子以來,明裏暗裏瞧著她為人處事,既謙恭又溫馴,既穩重又踏實,最難得她一心為我周全,故而也漸漸將她視為心腹。


    我捧了手爐,眼光一一掃視她們,而後才道:“你們這份心思我知道,在這深宮之內我能信賴的也隻有你們。今日她們既已出手,咱們也不能再傻傻的等別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去。常言道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想要在這後宮裏站穩腳跟,必須得把那絆腳的石頭一塊一塊給挪開。”


    竹軒亦道:“娘娘所言極是,皇上多疑多思,且又手段狠辣,今日若不是有藍側妃相幫,即便咱們再口齒伶俐,隻怕也免不了要召來懷疑,到那時莫說娘娘您,就是您腹中的小皇子怕也要受苦了。”


    書玉也道:“是啊,先是麗妃與楚昭儀,再是貴妃與寧貴嬪,這一樁樁一件件看著毫無關聯,實則一環扣一環,直壓的咱們喘不過氣來。”


    “小姐,隻怪咱們平日裏太好性子了,沒得叫那些人以為是好欺負的。”代月最是憤憤不平的,玲風更是惱怒:“我們也就罷了,今日若是小姐有個好歹,我定不會與她們善罷甘休的。”


    “自然不能,我若再不做點什麽,由得她們一味的玩弄欺壓,倒真叫她們以為我蘭妡是好欺負的。”我輕拍拍玲風的肩膀,“玲風,如今楚氏的兩個宮女都已經死了,有些事即使咱們想查也無從下手。可關於簪子一事我仍舊有些想不通,那簪子怎麽竟會在你身上的?”


    玲風不是書玉,她平日裏就機靈,怎能糊塗到連人家將簪子放在她身上也不曉得?還記得當初瑤妃冤枉我的時候,還是她偷偷將珠子弄到了蔣玉瑤身上化解的危難,按說今日之事實在不應該呀。


    玲風更見怨憤,直咬牙道:“這事都怪奴婢粗心,小姐,那簪子……”玲風附耳在我耳邊一說,我聽得當真是一驚:“青夏!竟然是她!”


    “就是她。”玲風斬釘截鐵說道:“今日一早我雖與葆琳見過麵,但我敢保證她沒能把任何東西放在我身上。隻有青夏,早上我要出去的時候她拉著我說了會兒話,因為是咱們榮慧堂的丫頭,我也沒太當心,誰曾曉得那蹄子竟生出這樣的心思!”


    “可有證據?”


    倒不是我不相信玲風,隻是我一向以為不能隨隨便便就處置一個人,何況還是我身邊的人。


    自我進宮青夏就在榮慧堂伺候,雖隻讓她做些粗活,到底沒曾虧待她,如果真是她陽奉陰違背地裏動手腳,那也就怪不得我了。


    代月聽了忙道:“我早看那丫頭不順眼,也就玲風一直由著她,沒來的惹出這禍來。要當真是她,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沒有她還會有別人,這怨不得玲風,隻怨咱們自己疏於看管,這才叫人家有機可乘。”書玉低低說道,我這時捧起手爐,透過窗子往殿外凝望了好一會兒,靜看著那棠梨枝頭雪末紛紛落下。


    用人方麵我當真比不得玉郎,他安王府雖清寂,整座王府加起來也沒多少下人,但個個無不是心腹,故而對於安王府中之事這外麵想探知一二,那是萬萬不能夠的。


    也虧得如此,否則我與他當日之事怕是瞞不過的,勢必要招來殺身之禍。見那疏影搖曳,我的思緒也疾速飛到了那魂牽夢繞的清梨園中,抬手將她們打發下去道:“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青夏的事你們看著辦,真要是她動的手腳你們知道怎麽做,要幹淨利落。”


    “是。”


    她們應了一聲都起身退下,我又說道:“落青雲也別讓過來了,就說我很好,隻是折騰久了累得慌,要他早點迴去,明日一早再過來。”


    “是。”


    人散夜未終,我斜倚在窗前,伸手去觸那梨木細枝,仿佛昔日與他相擁相伴的歲月又再迴眸一般。


    玉郎,我雖不知道你何時得到的消息,也不明白藍側妃是怎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封信掉包的。但我清楚今日藍側妃是你安排進宮的,更明白那封信是你苦費心機得來助我對付貴妃的法寶,否則當寧貴嬪看到信件內容那刻不該是那樣的表情。


    事到如今你依舊如此牽掛於我,可我卻被這繁重的宮鎖越束越緊,以至於與你越行越遠。如此雪夜,不知你孤身一人如何度過,是否也與我相同,正於清梨園中把玩那梨木枝頭?


    當日栽贓之事是玲風心中的結,沒個半天功夫就讓她揪住了青夏的尾巴,在她房裏搜出楚氏給的‘好處’。


    玲風話不多說,與書玉、代月一道將她堵在了房中逼問,又亮出了她們的本領,才逼得青夏一五一十交代了始末。


    原來她早已被楚氏買通,放在我這榮慧堂探聽消息之用。隻是我從不重用她,這一迴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向玲風下手,卻又是這樣的結果。


    幾個人本就恨麗妃、楚氏恨得牙癢癢,這會子知道了青夏的底細,自是不會輕饒了她去。因我事先有言不能傷她性命,玲風才隻好作罷。先是好好的教訓了一番,一條命獨獨剩下了半條,再又尋了由頭將她打發了出去,是生是死,且看她自己的造化。


    青夏的事給我著實提了個醒:身處宮闈已是如履薄冰,身邊再要出一兩個青夏那就是一隻腳抬進鬼門關了。


    可我勢單力孤,想要把身邊的耳目挖出來不是件容易之事,這檔口,我隻能仰賴玉郎,要他助我一臂之力,將這上上下下的奴仆仔細盤查清楚。


    因為心中對玉郎的虧欠我選擇了再次消失在皇帝的視線中,搬到長信宮後連與史姐姐見麵的機會也少了,終日躲在宮中,不是繡花便是為我的孩子裁剪衣裳,即便是年終除夕夜家宴也借著身體不舒服的借口一味躲懶,總歸不見能不見他就不見。


    直到元宵夜家宴之時我才精心打扮整齊出了宮門去往暢青園赴宴,卻也不是見他,而是因為我聽說玉郎年終除夕夜出席了家宴,想來此次家宴他也是會去的,故而才借著赴宴的機會想去見他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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