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你什麽意思?”貴妃直麵秦嬅問道,秦嬅悶哼一聲:“貴妃娘娘不是該心知肚明嗎?在這兒坐著的誰最想看太子殿下倒下去?又是誰的兒子日思夜想要將太子殿下從東宮裏拱出去?”


    縱然秦嬅所言非虛,孟貴妃依舊能裝出一副被冤枉的樣子,飽含怒氣指著秦嬅顫巍巍說道:“太子妃,你……”


    秦嬅絲毫不給貴妃說話的機會,低首叩首後又再向皇帝說到:“皇舅,嬅兒自知糊塗,也承認不喜歡太子殿下與蘭婕妤走的過近。那是因為嬅兒知道太子殿下心軟人善,又一心念著故友之情,最是看不得蘭婕妤受半點苦楚,若不早日和蘭婕妤劃清界限,以他皇儲的身份遲早會召來今日禍端。”


    “皇舅,嬅兒懇請您仔細想想,今日之事不但牽連太子殿下和洛王,連同蘭婕妤也在裏麵,她如今身懷龍嗣,如果藍側妃沒能及時過來,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她言下之意今日之禍矛頭所向之人皆與蘭家有關,皇帝是個聰明人,想想前朝、想想後宮,又或者聯係到前些日子二哥與孟蛟的恩怨,誰是這背後黑手豈非不言而喻嗎?


    我一直低首不語,隻一味的掩聲抽泣。竹軒便向皇帝叩首磕頭哭訴道:“皇上!我家主子性子倔強,為證玲風姑娘清白尚且願意冒雪跪在太後娘娘宮前,真要是被人誣陷失了清白,勢必是不會苟活了!”


    “皇舅,蘭婕妤若有個三長兩短,這一招陷下去的可就是三位皇子,如此可見這背後的主謀當真是居心叵測,恨不能將中宮一脈連根拔起呀!”


    秦嬅不時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貴妃,引得滿堂妃嬪也紛紛向她看過去。


    孟依梅在這深宮數十年,也非泛泛之輩,秦嬅一番激詞雖卯足了勁,卻並不能威懾到她。


    她立即端出滿腹委屈跪在皇帝跟前,頻頻叩首含淚哭道:“皇上,臣妾冤枉!平日裏臣妾的確與寧貴嬪接觸多些,但今日之事臣妾卻是毫不知情,內監來報時臣妾還在和賢妃、德妃說話,皇上不信,大可以問德妃和賢妃。”


    秦嬅冷目一怔,哼道:“既然是幕後主使自然要使些掩人耳目的手段。”


    皇帝悶不出聲,轉首將滿堂之人打量了個遍,又將目光落迴了貴妃身上,貴妃一怵,又是一陣含冤帶屈的嗚咽:“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阿彌陀佛,原是哀家糊塗,不能明斷是非黑白,聽了這大半宿竟越發的糊塗了。”


    太後聽了許久,也沉默了許久,直到此刻才慢騰騰扶著卉茸的手起身向皇帝走去:“皇兒,前朝後宮之事過於複雜,哀家老了,管不動了,幫不得你出什麽主意。你是天下之主,駕馭至尊之權,陟罰臧否權衡利弊早已嫻熟在胸,如今人心不定,四方不穩,皇兒你處事切記以天下蒼生為念。”


    終究是母子連心,即便才剛皇帝要送太後遠離京城,局麵難斷之時她老人家還是挺身出來為皇帝開解。


    “兒子知道。”皇帝過去扶住太後,太後卻又道:“皇兒,哀家累了,不想再聽這些個亂糟糟的事,你且看著辦吧。隻有一樣,哀家之前糊塗委屈了蘭婕妤,你可要替哀家好好補償她才是,切莫再委屈了她去。”


    “兒子謹記母後教誨。”


    “卉茸,扶哀家進去。”太後話不多說,擺擺手打發了皇帝自行扶著卉茸的手入了內殿。


    她方才之言聽著糊塗,實則意味深長。如今太子妃死咬著貴妃不放,皇上若是就此追查,未必不能查到貴妃身上。可她孟家手握通和軍數萬兵馬,如今東事不穩,北邊又是虎視眈眈,此時朝廷是萬萬不能再出任何紕漏的。


    自太後說出那句以天下蒼生為念我便知道皇帝不會把她孟貴妃怎麽著,是以輕搖了搖竹軒的手臂要她不再說話,靜待皇帝做出最後的宣判。


    果然,太後走後太子妃仍舊死咬住貴妃不放,皇後也大有不拉下貴妃不罷休的勢頭,皇帝在庭中踱了幾步,最終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問道:“蘭兒,你怎麽不說話?”


    人心不定,四方不穩,聽太後這意思無論今日貴妃是否母後主使,無論我與太子哥哥是否冤枉,他們都不會在乎,他們要的是安定朝局,要的是天下穩固。這個時候我又能怎麽說?


    我心中有些淒然:這一生入了宮牆,怕是再也難逃這風波席卷的運命了!


    “臣妾隻是有點累。”我努力擠出一個平淡的笑臉,“皇上,臣妾並非多事之人,如今既然話說開了,皇上看著裁度便是,何況太後不是也說了嗎?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萬事當以天下蒼生為念。不管皇上做什麽決定,臣妾都沒有異議。”


    “當真隻有你最懂事。”皇上輕拍拍我的肩膀,轉身白了皇後幾眼,對著殿下肅然說道:“來人,寧貴嬪曹氏無視宮規,構陷太子,汙蔑婕妤,挑唆六宮不和,罪當萬死。估念其入宮侍奉多年,勤勤懇懇,不予處死,今杖脊八十,謫將為庶人,押入北苑,永世不得出。”


    “修容裴氏,捕風捉影,人雲亦雲,實為品行不端,難當嬪位,今謫將為從三品貴人,遷居鍾粹宮。”


    鍾粹宮?那不是和貴嬪的地方嗎?且不說皇帝是否知道如意打裴氏之事,但就裴氏這張狂勁與如意的孤傲風,放在一起也是萬萬不妥呀?他將她安排進那裏,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我狐惑不解時又聽皇帝說道:“貴妃失職,罰俸一年,禁足三月,一應內務交由賢、德二妃處置。”這樣算是暫時奪了貴妃的權力,然而於孟氏這樣的處罰卻算是輕之又輕了。


    聞言德妃、賢妃紛紛行禮接旨,這一時我才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位德名遠播的德妃身上。


    四夫人本就是襄助皇後處置宮中大小事宜的人,殿內除去淑妃因身子不適沒來外四夫人中其它三人都到了。今日發生這樣大的事,德妃似乎從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即便是歎息也不曾發過。


    如此淡定,是她真能超然於世還是我低淺眼拙,看不出淺薄人皮裏麵深藏著怎樣的謀算與心機?


    “至於你!”皇帝似乎瞥到了太子妃秦嬅,無端生出一股不悅之意。


    那指控太子妃之人早已嚇得不輕,伏在地上哆嗦不止,見此連連叩首道:“皇上,都是寧貴嬪指使奴才那麽說的,奴才不曾見過太子妃殿下,更沒見過什麽迷情酒,是寧貴嬪說若是奴才不那麽說就要活活打死奴才。”


    當真一個變化多端的好奴才,才這麽會功夫就將所有的事都推到了寧貴嬪身上。


    皇帝卻是聽也不願聽,揮手讓朱慶帶下去亂棍打死了,對太子妃不耐煩說道:“你出自駙馬府,又身為太子妃,迴去好好的學學禮法,再別生出什麽糊塗心思來。”


    “多謝皇舅。”太子妃叩首承謝,皇帝又道:“太子,你的脾氣也要改一改,不要什麽都由著性子來,君臨天下講究的是一個穩字,你這般隨性而行,把什麽都寫在臉上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畢竟是嫡長子,平生第一個走入他生命中的孩子,憑它什麽誤會,解開了也就罷了,皇帝這會子語氣雖嚴,卻藏不住那抹不盡的舐犢之情。


    “兒臣記下了。”太子哥哥低低叩首應下了,卻仍是滿心的不舒服寫在臉上,皇上也不多說,揮手讓他夫妻二人退下了。


    “蘭兒!”最後皇帝飽含深情凝目望著我,執起我冰冷的雙手低聲道:“你受了那麽多委屈,朕也不能虧待了你。那日朕要給你連晉兩級你不答應,今日母後都發了話,你可不許再推脫了,從現在起朕就封你為貴嬪。”


    “皇上!”貴嬪?我著實被他嚇了一跳,忙的要推辭。他可真夠大方的,給個貴嬪的位置來彌補我嗎?不,我不要接受,否則聽在玉郎耳中,隻怕又是一根根錐心的刺兒。


    皇後亦道:“皇上,祖製妃嬪晉封不能越級,妡兒年輕,短短數月已從美人升為婕妤,再要連升兩級怕是於理不和呀!”


    賢妃也起身行禮:“皇上,祖製倒也罷了,並非一層不變、不可更改,隻是這蘭慧寧和安僖六貴嬪中隻有寧貴嬪之位尚缺,今日又逢此事……皇上,臣妾愚笨,不會說話,蘭婕妤如今是有孕之身,竊以為不妥。”


    賢妃緩緩將話說完,言下之意莫不是寧貴嬪孟葦今日如此陷害我,又剛被貶為罪人,於我有孕之身怕是不好。


    皇帝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想了一會兒便道:“這也不難,玉兒已去多年,貞妃之位至今空懸。婉兒入宮也有年頭了,這麽些年朕也沒顧著她,就將她升為貞妃。至於騰出來的蘭貴嬪之位,蘭兒本姓蘭,這蘭貴嬪之位就屬給她了。”


    “皇上!”我企圖再行推阻,皇帝卻根本不給我推辭的借口,大手一擺便下了聖旨:“諮爾婕妤蘭氏,毓出名閥,溫惠謙恭,夙夜維謹,敬慈有孝,即日起擢封為正二品蘭貴嬪,賜居長信宮。”


    “皇上,宮中不乏資曆深厚的宮嬪,臣妾入宮時短,資曆淺薄,實在擔不起蘭貴嬪這位置,還請皇上收迴成命。”


    “朕說你擔得起你就擔得起。蘭兒,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不是?你放心,有朕在誰也不敢對你怎麽著,他日你誕下皇子,朕便封你為妃。”


    “皇上……”


    見推卻不了,皇後也便說道:“妡兒,既是皇上的心意,你便謝恩吧。再要推辭下去,可就顯得不懂事了。還傻愣愣的作什麽?嗯?”


    她飛速瞄我一眼,示意我趕緊領旨謝恩。但若有若無中卻似乎雜著幾許不安,隻是不甚明顯,我亦知聖意難違,也未細想她緣何如此便跪下恭恭敬敬說道:“謝主隆恩。”


    “蘭兒,快起來。”他布滿風霜的臉上終究泛出一抹柔情,似三月桃花,卻並不足以卷起我心中漣漪。


    我之所願不過帶著我的孩子安安靜靜孤老宮牆,如此榮寵實在是超乎想象之外,也不知明日這消息傳到玉郎耳中他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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