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惠妃幾人的故事後我又記起了麗妃,想到她張狂的言行舉止,便向竹軒問道:“竹軒,那麗妃到底又是個什麽來頭?”


    提起麗妃,竹軒隻是無奈的搖頭,而後緩聲說道:“貴人有所不知,那麗妃本名楊樂,原是冰泉宮孟貴妃的貼身宮女。當年貴妃身懷有孕不能侍寢,又不想皇上移駕別宮,便想借著舞姿頗柔的侍女留住皇上。”


    代月冷不丁插話道:“這麽說她是貴妃的人?難怪如此囂張!”


    “不,她不是貴妃的人。”竹軒忽而露出嘲諷的表情,“貴妃本指望著楊氏能在她身懷六甲之時將皇上留在身邊,誰知這楊氏一爬上了皇上的龍床就翻臉不認人,非但將貴妃氣了個半死,還搖身一變從一屆宮女成了寵冠六宮的皇妃。”


    “因著楊氏的緣故貴妃幾番胎像不穩,這六殿下差一點就生不下來了。如今二人已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對頭,哪裏還有昔日的主仆情分?”竹軒笑得更加諷刺,“貴妃這也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難怪!”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孟貴妃的勢力都不容小覷,竟然扳不倒一個宮女出身的麗妃,可以想見皇上對她有多寵愛。


    “難怪什麽?”代月愣愣的眨著眼,並不明白我話中深意。


    竹軒笑道:“自打楊氏被皇上封為後妃之時起二人就已經不睦,後來麗妃有孕,貴妃便百般刁難。後來楊氏小產以致終身不孕,更是將這筆賬算在了貴妃的頭上,這些年這二人你一刀我一劍從來未曾停過。”


    “一個宮女出身的人居然能和將門出身的貴妃相抗衡,想是皇上對她過分偏袒的緣故吧!”書玉扯出一抹冷笑,“難怪她行事如此猖狂,對那些位份低的妃嬪想打便打,想搜宮便搜宮。”


    “誰說不是呢?”竹軒緊接前言說道:“這些年麗妃寵貫後宮,即便是皇後娘娘和幾位夫人也不能拿她怎樣,時間久了大家也都習慣了,就這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著。”


    玲風丫頭久不出聲,忽然小聲嘀咕道:“真想不懂皇上怎麽想的,麗妃的身家就不提了,單是才情樣貌這宮中勝過她的就不知有多少,怎的皇上會如此寵她?”


    “皇上喜歡那便是最好的,哪由得咱們在這兒瞎揣度?”我冷笑一聲說道,竹軒亦即點頭微笑,繼而說道:“是啊,這些年皇上非但將她從一個七品的侍姬抬到了現在從一品妃,就連名字也改成了楊麗華,可見聖眷優渥。”


    “楊麗華?可真是個好名字!”我幾欲笑出聲來,昔年隋文帝奪外孫天下而封已為北周皇太後的長女楊麗華為樂平公主,如今皇上竟賜名楊氏為楊麗華,究竟是何居心?


    “貴人,楊氏今日刁難於您實是嫉妒,往後咱們行事可要小心些,切不可叫她抓住任何把柄!”


    竹軒不知我為何出笑,隻謹慎的提醒著。我點點頭,又對她說道:“竹軒,我二哥的事不能再拖了,無論成敗我都要試一試,你們去準備吧!”


    “哎!”竹軒諾諾應下了,想著她今日為我抵擋的勇氣我便心中一暖,眼前這中年女子老成穩重,若是誠心侍奉,必能幫我不少。且她了解宮中局勢,今日隻這麽一講,就能讓我少不少磕磕碰碰。


    想這宮牆寂寂,既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玉、代月相伴,又有知根知底的玲風相陪,還有個任勞任怨的竹軒在側,也算我前世修來的福分。


    酉時剛過皇帝照例來了榮慧堂,隻是我已睡下。聽奏報聲竹軒、阮懷恩等忙著接駕,跪迎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蘭兒呢?怎麽屋子裏黑漆漆的?”聽著皇帝迷惑的問聲,我依舊裝睡不起,隻聽得阮懷恩討好似的急急迴答:“迴稟皇上,貴人自打從鳳儀宮迴來就悶悶不樂的,這會兒早已經歇下了。”


    “悶悶不樂?怎麽迴事?”


    皇帝問了一聲,小丫頭巧兒立即搶話:“還不是今日……”


    “巧兒!”


    那是竹軒的聲音,巧兒話未說完便被她噎了迴去,而後道:“皇上,貴人今日聽了些傷心事,心中不舒服,所以早早歇下了,奴婢這就進去通稟。”


    說著竹軒便吩咐書玉進來,皇帝忙止道:“慢著,你說蘭兒聽了傷心事,是什麽?”


    書玉含著哭腔說道:“沒什麽。皇上,小姐不知您今晚過來,奴婢這就進去叫醒小姐,還請皇上稍等片刻!”


    “哪裏是沒什麽?麗妃娘娘那樣刁難貴人,不傷心才怪呢!”


    巧兒話剛說完代月、玲風又同時喝厲出聲:“巧兒,皇上麵前瞎說什麽?小姐是怎麽交代你的?”


    “怎麽迴事?你,說清楚!”


    “迴稟皇上,貴人清晨去往鳳儀宮請安時恰逢楚昭儀摔了一跤,也不知昭儀娘娘怎麽想的,居然說是貴人絆了她,貴人不過辯白了幾句,誰知麗妃娘娘竟要叫人掌貴人的嘴!”


    “大膽!蘭兒好歹是從三品貴人,豈容她說打就打?”


    “誰說不是呢!可是……”巧兒如此求嘴快,實在是我沒想到的,也不知她是無心還是有意,總之對這丫頭我已經開始留意。


    “巧兒!”竹軒再次堵了巧兒的話,低聲說道:“皇上,貴人並非為了麗妃之事傷心,而是今日聽了二公子被判流放的消息才陡然神傷的。”


    “是的,皇上,您切莫聽巧兒瞎說,麗妃娘娘之事小姐根本沒放在心上,實在是我家二少爺的事令她擔心。”書玉嗚咽著說道,“皇上,您是知道的,我家大少爺去得早,老爺夫人又常年病著,家裏家外全仰仗二少爺一人擔當。如今他錯手傷了孟大少爺而被判流徙千裏,叫老爺夫人如何受得住?”


    “朕知道了!”皇帝沉聲說道,不久便聽得他踏步向我的寢宮走來。我並未起身,依舊含淚側身躺著,他亦不出聲言語,悄聲走到我身後撫了我的淚臉。


    他能過來為我拭淚自然是知道我尚未入眠的,我也不用裝眠,隻傷懷說道:“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適,還請皇上移駕別宮。”


    “傻蘭兒,怎麽有事不來找朕?”他說著將我輕輕抱起,輕柔的拂去了我臉上的淚珠兒,“朕是你的丈夫,怎麽寧肯自己躲著哭也不去找朕?”


    “皇上是一國之君,不隻是臣妾一個人的丈夫,臣妾不敢壞了規矩!”我哽咽說道,淚水再次翻湧出來,故作猶豫才掙開他跪拜道:“皇上,臣妾知道這件事是哥哥的錯,但請皇上顧念臣妾父母年邁經不起分離之苦的份上饒恕他這一迴!打一頓也好,關十年也罷,懇請皇上千萬開恩,不要將他丟到那窮山惡水之地!”


    “皇上,臣妾自知此事對不住孟家,可是臣妾的父母實在經不起第二次打擊了,若是二哥此次能幸免於難,臣妾甘願古佛青燈常伴一生來為哥哥贖罪,償還他對孟家的虧欠!”


    我湧著漣漣淚珠叩拜不止,皇帝忙將我攬迴懷中說道:“多大點事,不過是失手傷了人,哪裏值得流徙千裏那麽嚴重?那件事朕也聽過一點,錯不全在你二哥,朕即刻命朱慶下旨恩赦也就是了。”


    我連忙道:“皇上,不可!”


    “怎麽了?”


    皇帝忽而狐惑的盯著我,我忙解說道:“皇上,雖說這件事是孟蛟挑起的,但他的殘廢到底是因哥哥而起,如今京兆尹衙門已經判定二哥流徙,您這一道聖旨下去自然能救得了二哥。可孟將軍是我朝大將,又是貴妃的親哥哥,這樣將二哥放了豈非要傷及孟家的顏麵?”


    “蘭兒想怎樣?”


    “臣妾懇請皇上恩準重審此案!”我再拜出聲:“皇上,案子現今隻是京兆尹審結,若是我蘭家上述刑部,經由刑部審結宣判不是更好嗎?”


    “這也好辦。”皇帝說罷喚來了朱慶,俯首對他低語了些什麽便見朱慶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謝謝皇上!”我誠心言道,有皇上之言,即便貴妃再怎麽施加壓力隻怕也無奈何,二哥這下算是有救了。


    皇帝清轉一笑,捏捏我的臉道:“隻是一個謝字?難道蘭兒不肯展眉一笑?”他見我紅了臉已有幾分醉意,默默無言將我攬入懷中,忽而又道:“聽說麗妃今日故意給你難堪,怎麽還要宮人瞞著朕?”


    我在他懷中微微搖頭:“本就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女人間爭風吃醋,哪裏值得驚擾皇上?”


    皇帝卻道:“什麽驚擾不驚擾的?麗妃那個性子朕知道,最見不得朕對別人好,迴頭朕得好好跟她說說。”


    “千萬不要!”我急急從他懷中起來:“皇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麗妃姐姐不也沒把我怎麽著嗎?皇上,臣妾知道您疼臣妾,但請皇上千萬不要因為臣妾而傷了麗妃姐姐!”


    他揉了揉我的胳膊,再次將我攬入懷中,迎著窗外灑進的蒼茫月色道:“朕是怕委屈了你。”


    “臣妾不委屈,隻要皇上心裏有臣妾,得空時能來瞧上臣妾一眼,臣妾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皇上,宮中姐姐妹妹都不容易,臣妾雖然盼望著能多分得一份恩寵,卻也不願皇上因為臣妾而厚此薄彼,所以還請皇上千萬不要與麗妃姐姐為難,隻當今日之事從未聽過。”


    麗妃那麽些年的根基,豈是我一句話就能撼動的?既然撼不動,又何必去費那功夫折騰?


    我故作委婉求全的說了一通,皇帝沉頭一想,隻道了一個“好”字,而後便附上了那帶著粗獷氣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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