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正在快速狂奔的幾名騎馬之人,為首一身青色衣袍。有別於軍中的紅色戎裝,這顯得有些寬大臃腫,頭上則是木質的束發冠。


    在場之人基本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標準的大夏朝刀筆吏裝束!


    為首那人此時正單手扯著馬韁,腳下正用力夾緊馬腹,引得胯下坐騎嘶鳴不斷。後背上則插著三支長方形的紅色標旗,中間的旗子寫著“夏”,右邊上書“九江”,左邊則是“曆陽”,代表著他們的來曆,正是曆陽的縣差無誤!


    那人背後幾騎中間一人是棕色官袍,寬大的衣袖在風中飄舞,衣袖飄飄十分引人注目。身旁其他幾人則是跟為首之人一樣青色衣袍護在四周。


    幾個眨眼間,隻覺得馬蹄揚起的漫天泥汙還沒重新落下,幾騎就已經衝到眾人眼前。


    眼看著最近的那個人就要衝撞進人群之中,好幾個膽小的漁民正準備走到一旁避開。為首那人則一個打緊,扯緊馬韁,前蹄揚起,然後再重重踏下來,在泥濘不堪的道路上踩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泥坑。


    那人停下來後,先是冷視了一眼全場,看到這裏不僅有老弱漁民,還有一群統一裝束的青壯。最後一眼掃到岸邊還有一艘官船,上麵還有一個身著棕色官袍之人,心中大驚。口中原本想好的幾句威喝的詞句頓時消散一空,隻剩下幹巴巴的:“曆陽尉到!”


    話音剛落,他身後幾騎業已來到眾人之前,同樣也是到人前才勒馬停下,臉上盡顯倨傲之色!


    居中那人傲眉一揚,也沒有顧著掃視一眼全場,隻看著岸上的人群,左手牽著馬僵,右邊拿著馬鞭指著眾人,“誰是此間裏正啊,出來與本官答話!”


    “又來了。”此時荀林心中哀歎一句,剛剛來了江都王氏,這還算好,人家是來施賑的,米都抬出來了。


    後麵來了朝廷天使、禦史大夫李公欽點的禦史,一來就直接開口要征發民夫!雖然去修堤管吃管住,在水患後也是個不錯的去處,但是把村裏僅剩兩個有些力氣的抽走的話,誰還來照應他們他們這些老的小的?


    最讓他擔憂的還是禦史要查他們村的人口計薄,如果查出個什麽來,到時候免不了要得罪朝廷人馬!


    現在好了,那頭還沒解決呢,這頭又來了曆陽縣尉!也不知道還有什麽差事等著他呢,攪得荀林心中煩躁不已。


    現在曆陽尉在前頭喊話了,荀林隻能戚戚的看了林應元一眼。見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便轉身來到曆陽尉身前作揖抱拳道:“下官正是便是此間裏正荀林,見過曆陽尉!”


    “你就是荀林?”曆陽尉輕輕踢了一下馬腹往前走了幾步,在荀林麵身旁轉了幾圈,打量了好久後才策馬迴到荀林麵前,略帶玩味的看著他。


    荀林心中升起一絲猜測,但是他不敢托大,當即點頭稱:“是!”


    曆陽尉得到荀林肯定的迴答後,當即莫名的幹笑了兩聲,然後盯著荀林考說道:“早聞曆陽有一荀氏,曾出一人斬殺橫行九江多年的悍匪杜如風。今日一見,荀裏正雖已古稀之年,行之仍不用拄杖,話語之間亦是中氣十足,看來勇風不減當年啊!”


    曆陽尉一番話說得荀林一陣錯愕,剛才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這又是一個知道他斬殺杜如風之人。有別於王寧的是,此人眼光獨到,一眼就看穿了那人就是他。


    即便如此,荀林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小漁村的裏正,已經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裏,哪裏還敢拿自己當年的勇風說事。


    不由得老臉一紅,謙謙迴道:“當年之事不足掛齒,不必再提!今日縣尉來此,不知有何差遣?”


    “老英雄還真是謙虛!”莫名間,曆陽尉的話鋒一轉似乎帶著一絲不快,“今日某來比也是奉了湯縣令之命前來征用徭役,現在縣裏人手不足,還請荀裏正配合則個!”


    曆陽尉後麵越說越陰陽怪氣,似乎對他確定了荀林是老英雄的身份後變得有些反感。


    不過荀林沒聽進去話鋒的改變,隻有後半句落在荀林耳裏無異於晴天霹靂!


    朝廷要來征發民夫修河堤,現在縣裏要來征調徭役!這就是生吞活剝了他也做不到啊!


    荀林現在兩頭為難,隻能抱著雙手,一會看看林應元,又看了看曆陽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什麽。


    曆陽尉看到荀林一會看前一會看後,行為舉止十分怪異。便抬頭把目光從荀林身上轉移開來,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荀林所看的方向。


    曆陽尉現在才注意到這裏竟然還停著一艘官船,上麵掛著一支夏的赤色旗幟十分顯眼。頓時心中大驚失色,自己剛才隻顧著看荀林,竟然忽略了這艘官船。


    要知道縣裏可沒派出官船,這上麵可別有大人物!


    目光轉動,曆陽尉很快就看到船上不少士卒荷槍而立,士卒正中間一名棕色官袍的人正反手而立,仔細一看,那人正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己。


    曆陽尉當下顧不得荀林還沒作答便翻身下馬,身旁幾個青色衣袍的侍從也趕緊下馬跟在身後,幾人幾步間便來到岸邊。


    因為不知道船上之人身居何職,曆陽尉隻能用平職見麵所用的拱手禮輕輕打拱問道:“在下曆陽縣尉石琮,不知船上是哪位同僚……?”


    林應元原本看到有幾個騎兵過來還有些驚訝,但是等到那人在荀林麵前自報身家,林應元隱約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便板起臉色等著那名曆陽尉來自己麵前。


    現在曆陽尉石琮主動站在眼前,林應元正要開口迴應。突然船艙之中走出一名侍衛匆匆來到林應元耳旁低語幾句,林應元這才知道自己那絲預感所指為何了。


    打發走那名侍衛後,林應元再次上下掃視了石琮一番,開口輕蔑的說道:“如果某所記不錯,曆陽尉應該叫石昉,並且已在句容為吳王太子所害,此亦為朝廷索要吳王太子之罪名。怎麽,今日你這曆陽尉,究竟是自己代領,還是曆陽令擅自任免,亦或者……”


    林應元說到這裏話音再次變得低層,拖了好久後話鋒上提,變得十分嚴厲的說道:“你是吳王所任免的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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