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楓原本隻是想上去查看獵戶一番,畢竟薑或雖然已經不是天子了,也是王尊。自己身為廣陵國都尉,自然要防著一些不相幹人等。


    不料昏迷中的獵戶竟然用手指在他的掌中寫字,驚駭之下趙楓以為是獵戶轉醒,差點嚇了一跳。


    但是獵戶的手指並沒有停下來,又在他手上劃了幾筆。


    雖然獵戶的手指在他的掌中寫畫,但是表麵看上去依舊昏迷如常,不像是醒來的樣子。覺得獵戶有些異樣,趙楓本想喊人前來押解獵戶,但是又覺得獵戶在其手中所畫的順序相加起來似乎是一個熟悉的字,趙楓頓時心中警惕了起來。


    仔細感受了一下之後,心中模擬了筆畫順序,旋即明白了什麽。


    “你去取些水來。”趙楓麵色如常,轉頭支開了離他最近的一個護衛。


    見趙楓支開了護衛,獵戶又在趙楓的手上寫了一次剛才的筆畫。趙楓再次認真感受了一下,終於確定了心中的猜想無誤,這才安心的站了起來。


    身旁的護衛去車駕上取了水壺後,上前遞給了趙楓。


    趙楓一把接過水壺,打開後晃了晃水壺,看到還有不少水,便直接倒在了那人的臉上。


    現在才剛剛開春,冬天的寒氣還沒有全部消去,即使是這江南大地,吹來的風也是冷的。這一壺冷水下去後,獵戶一個激靈,立刻就醒了過來。


    “啊!救命啊!有老虎啊!”


    才醒過來,獵戶又開口大喊大叫,好像還在驚恐中還沒有迴過神來。


    “你是何人,為何敢擅闖馳道,知罪嗎?”


    趙楓看到獵戶醒來後還在叫喊,走了過去,假模假樣的開口問罪。


    獵戶聽到有人在質問自己,便停止了喊叫,當下沒有立刻答話,左手撐在地上,半坐了起來觀察四周情況。


    發現四周都是穿著甲胄的士卒,眼前是一個身著官袍,頭戴長冠的官員,頓時臉色大變。


    按《大夏律》規定,無官職或者縣級以上機構開具的官引在身,私入馳道可是大罪,更不用說現在還衝撞了官差隊伍。


    獵戶連忙放下手中的長弓,站起來對著趙楓躬身作了一揖。


    “多些諸位官差搭救。小民秦正,本是此間獵戶,今日和父尊出來打獵,不料躥出一頭猛虎,咬死父尊,抓傷小民,小民慌亂間朝著猛虎射了一箭後就一路狂奔,不想竟然跑到了馳道之上,並不是有意擅闖馳道。”


    “既然如此就不與你過多計較,且快快離去,不要阻攔了我們的行程。”趙楓表現出一副不願意多糾纏的樣子,假意打發道。


    “救命之恩,來日必報。”


    獵戶聽得趙楓要打發他走,道了謝後,蹲下去撿起地上的長弓背在身上,轉身欲走。


    “且慢。”這時候不遠處的薑或喊住了轉身欲走的獵戶。


    “恩上有何使喚?”


    獵戶本來轉身就要走了,這個時候聽到薑或出口喊住了他,嘴角很快閃過一絲笑意,沒人發覺。


    “你現在身上有傷,此間老虎尚在,你這樣迴去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父尊被老虎咬死,我要迴去為父報仇!況且小民家中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我需要趕緊迴家,實在不敢逗留。恩上活命之情,在下日後必當尋機報答。”


    “家中還有幼弟啊。這樣吧,趙都尉,你派一隊人馬前去幫他除去禍人猛虎,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你看如何?”薑或看向了趙楓,似乎在尋求他的同意。


    如果是郡國軍政要務,有朝廷明令在,此時的薑或自知指揮不動趙楓,但是現在隻不過是派十來人為民除害,他相信這點趙楓還是會賣給他麵子的。


    “王上仁義!”趙楓看見薑或有助人之心,心下也是一笑,當即稱讚了一句。然後轉身對著身邊一個小隊長說道:“秦上缺,你也姓秦,這個秦正數百年前估計跟你還是本家呢,你且領十五人,去幫他進山除害。”


    “喏!”一旁的小隊長秦上缺欣然受命,當即轉過身點了十幾個本隊士卒,拿好幹糧,隨時準備出發。


    “王上?臨淮地界什麽時候又有朝廷封王了嗎?”


    獵戶在旁自言自語,眉間緊縮,似乎盡顯疑惑的神色。


    “放肆,不得無禮!今日好叫你知道,你眼前的乃廣陵王,若非今日廣陵王駕到此,你才饒幸得救,還不上前謝過廣陵王。”


    趙楓看見秦正在嘀咕著什麽,上前說了一句。


    聽到來人是廣陵王,秦正直直的朝著薑或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磕頭說道:“王上活命之恩,小民定不敢忘。待小民報得父仇,接迴幼弟,定追隨左右,服侍王上,以報此恩。”


    “你且先去吧!殺了老虎報得父仇後再帶著你弟弟來廣陵王府找我,我收留你了。”幫人幫到底,薑或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看見秦正的喪父,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憐憫了起來。


    “謝王上。”說罷轉身在前頭帶路,很快就進了林子,秦上缺領著十幾名士卒緊緊跟在身後。


    就這樣一段小插曲才算揭了過去,薑或上了車駕,趙楓下令車隊繼續出發。現在離廣陵越來越近了,大家不免都加快了步伐。


    此時,千裏之外的京畿之地,安夏城西北約五十裏處,渝陵。


    要說這皇位好坐,但再好坐,每個皇帝在位最多也不過幾年到幾十年,但是他們則要永遠沉睡在陵寢之中,幾百年,上千年。


    按製,每個皇帝即位之初,當朝將作大匠就要上議求選陵寢之地,然後經過精挑細選才定下具體位置。定下了陵寢位置後便開工建設,一直建到皇帝入寢方止,因此在位時間越長的皇帝,陵寢規模越大,陪葬越多,建設得也越好。


    孝恭皇帝還是太子時,曾經來到過渝水遊玩,對此處異常喜歡。因此孝恭皇帝即位後,當將作大匠提出要選擇陵寢地址的時候,孝恭皇帝便批複了此處作為選址開始建設。


    渝陵一共占地120多畝,四周砌有圍牆把整個渝陵圍起來。


    渝陵內的主建築就是孝恭皇帝陵寢的主殿。不過一座皇帝陵寢可不會隻安葬皇帝一人,按製,皇帝的妃子、未分封的子女、在位時期提拔的大臣都會在過世後一起葬入皇帝的陵寢。


    而此時渝陵主陵寢西北處,戾太子陵寢,孝恭皇帝批建的思子殿內卻異常的熱鬧。


    當今天子薑意即位後,常起就帶頭上疏,要求為戾太子平反,應該追封為皇帝。這一舉措很多大臣紛紛附和,本來戾太子一案,大家都覺得太子冤枉,如今太子後人繼任,追封戾太子為皇帝,大家樂於參與其中。


    奏書一上到薑意麵前,薑意立刻大喜過望,當即同意,並且下令朝臣議論諡號,最後議來議去,以戾太子跟孝恭皇帝有隙,不加諡孝,隻尊為懷皇帝。


    既然追封戾太子為懷皇帝,薑意下詔讓太常令做準備,他要以天子葬禮的規格前往渝陵重新安葬生父懷皇帝薑宣。


    接到詔令的太常令忙碌了二十多天這才備好最基本要求的東西,之後薑意帶著常起等眾大臣浩浩蕩蕩的出發前往渝陵。


    渝陵校尉早早接到了詔書,立刻著手安排守園衛士淨水潑街,黃土墊道,修繕了思子宮。當薑意帶人到達渝陵的時候,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所有衛士皆全身穿白迎接天子前來。


    薑意率領大臣撐著車駕來到渝陵後,眾人先去孝恭皇帝陵寢的主殿上草草祭祀了一番,便直奔今日的主目的地,懷皇帝陵寢主殿,思子宮。


    在懷皇帝的陵寢主殿上,薑意和常起等人隆重祭祀了一番,並且重新按照皇帝葬禮的規格開土,下葬了大量陪葬品。之後又把渝陵西北一代共20畝左右的土地重新修理了圍牆,改為思陵。


    看到終於讓戾太子的冤氣得平,在下首的不僅薑意這個兒子十分高興,常起也是一臉欣慰。


    當年常起在邊關隻是一員小校,這輩子要麽就是戰死沙場,要麽就是最終調到京師當一任城門校尉,然後致仕任上。是懷皇帝在邊關抗擊北虜的時候一路提拔他,重用他,他才有機會一步步爬上來。


    後來懷皇帝為宵小誣陷謀反,全族皆禍。當時常起正在邊關防守北虜,避免了遭受牽連。本來常起以為懷皇帝帝一脈以下後續無人,但是他跟盧鄉侯董沭陽私交甚好,盧鄉侯也知道他是太子提拔起來的心腹,所以透露了薑意的存在,這才燃起了常起心中的希望。


    後來常起越爬越高,一路累功當上了太尉,封剛侯,最後還成為了孝恭皇帝的托孤大臣,這讓他愈發的想要為戾太子平反。


    孝平皇帝死後,常起曾經向葉謙提出迎立戾太子之子為皇,但是葉謙認為應該迎接孝恭皇帝三子薑或,常起知道還不是時機,便同意了。


    也許是天可憐見!薑或年幼即位,大權旁落,張氏姐弟把持朝政,張通更是僭越稱王,這讓他再次看到了希望。於是常起出麵,聯合幾個邊郡太守,更是犧牲了一定的利益贏得諸王的支持,最終逼殺張通,廢薑或為王,並且以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祖製迎接薑意為皇。


    在薑意當上皇帝後,又上疏薑意追封戾太子為懷皇帝,這才報得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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