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似乎是按大勢所趨。

    夏風被剝奪軍權,軟禁在府中,等待禦史處查明情況後懲處。鎮國軍中的校尉督統章政接管了僅存的10萬鎮國軍,但暗裏卻要受新任白虎侯程嘯空控轄。

    程嘯空暫代戍邊將軍一職,除了自己原先剩下的兵力,再加上鎮國軍餘部,一共還有40萬軍權可供調配。

    比起戰前號稱的百萬大軍,可謂通天湖一役後,人族兵力已消耗過半、元氣大損。程嘯空自然不敢再貿然行事,保存實力,調整部署,駐紮在元江、通天湖沿線,確保祖龍、劍仙兩座主城不失。

    而妖族這邊,十方亦為手中精兵不夠調配而神傷。雖然通天湖利用火陣奇襲,20萬妖軍便殲滅了人族的大半,該說是取得了不可小覷的勝利。但他眼裏,所想所要的並不隻是這一點點而已。

    當日的退軍,一方麵是看在程嘯空的麵子上,但更主要的是因為當時已不利的情勢之下,繼續硬拚非但奪不迴勝果,恐怕到最後換來的還是被全殲的結局。因此隨著人族重兵的壓上,十方命全軍退守古風口,借著險惡的地形,逼得人族不敢再貿然輕舉妄動。

    “商鞅你看,通天湖又平靜下來了。人世間就像這湖水,再怎麽暗流湧動,哪怕曾大浪滔天,可最終還是要複歸平靜,靜靜地等待下一輪翻湧。”看破虛空的幽冥真人淡淡道,順手理順被風拂亂的長須。

    可等了很久,身旁卻全無動靜。有些詫異地轉過臉,可平台上哪裏還有那個孤寂中煎熬的身影。

    ******

    禦劍而上!

    周圍是無盡的晦澀,頭頂上是黑暗中漫無終點的虛空。仿佛要穿越一個時間已停止的空間,圍繞周身的隻有漫長的黑暗。

    不知飛行了多久,也不知道將要飛行多久,心中始終都是一個簡單的信念——向上!

    有光!

    突破藩籬的那一刻,滿目竟是明豔而輝煌。天與地已連成一色,與先前的黑暗截然相對的茫茫雪白。

    這是哪裏?還是通天峰嗎?

    茫然地伸出手去,接過落入掌間的冰涼。一個激靈,撕開腦中的混沌,父親!

    那個靜止了很久的身影開始奔走、唿喊。可是除了沒過膝蓋的冰雪,除了肆意戲謔的狂風,再沒有任何帶著生機的東西。

    這裏究竟是怎麽了?我真的迴來了嗎?

    原本被信念充盈的心中一瞬間空曠下來,一絲悲戚見縫插針地侵入,兀自在空蕩蕩的心中盤旋,所觸之處冰冷地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突然,一團黑霧向著這個惶恐無助的身影蔓延過來,將他包裹在中間,似發現獵物般,興奮地上下翻湧。

    “你……是什麽?”麻木中的他變得有些呆滯,毫不防備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黑暗中變換著形狀的飄渺影子。

    “是‘我’。”淡淡的聲音兀自飄進耳朵。

    “是我?”他重複了一遍。

    “對,是我。哈哈哈,就是我。”

    聲音突然狂笑起來,把他嚇了一跳,可再鎮定下來,眼前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又複歸一片靜寂的白色。

    似乎突然有一股熾熱的烈火在心底燃起,激烈得不可承受,周圍飄舞的晶瑩也在即將接觸他身體的那一刻被無形中的火舌焦灼出,化為一團白霧。

    “啊,是我——”他仰天伸出雙手大喊起來,在蒸騰的霧氣中宛若天神!

    聲音久久在空曠的通天峰穀中迴蕩,飄搖到蒼穹之上,驚醒了九天之上洞悉大地的人。

    最後似乎氣力散盡,他倒了下去……

    “啊!”狐嬉驚叫著從夢中驚醒,喘息連連,背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眼前一隻枯槁的手臂遞過來一碗水,抬頭看去,竟是個頭發已花白的人族男子,眼中慈祥的笑意,讓狐嬉不覺安定些紛亂的心緒。

    喝盡水,凍得有些麻木的身體似乎恢複了些暖意,狐嬉開始迴憶剛才的夢。曆曆在目的真實,黑霧縈繞時候,那個淡然卻深刻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迴旋。

    那真的是夢嗎?

    一陣烈風吹過,又激起無限的寒意,狐嬉才注意到自己現在正躺在一間全是破漏的小屋中。透過傾瀉的屋簷和斷壁間的裂縫望出去,屋外正是通天湖。可奇怪的是,明明有風肆虐,湖麵卻是平靜得幾乎沒有波瀾,隻是間或閃過幾縷幽光。

    “我怎麽在這裏?睡了多久了?”狐嬉向身前的男子問去。

    老人卻是不語,隻是伸過去一個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五天?這麽久?”狐嬉驚訝地在自己周身看了看,又沒受什麽傷,怎麽能睡這麽長時間。

    看出他心中的疑慮,老人笑著點點頭,兩手比劃著,似乎想讓他明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可能事情太過複雜,怎麽也描述不清楚,老人不覺急起來,嘴巴動了動,發出些咿咿呀呀不連貫的聲音。

    “你不能說話嗎?謝謝你救……”狐嬉笑著道,正欲表達自己的感激。

    “嗷哦——”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野獸的嘶吼。老人原本神采飛揚的臉也隨之惶恐起來。

    狐嬉奇怪地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眼光卻驀地被一道自天而下的白芒刺痛。

    “轟!”的一聲,霹雷割裂了整個搖搖欲墜的屋頂。

    一張猙獰的青色臉孔探進來。

    是一隻橫天翼龍!

    狐嬉驚恐地瞪大雙眼。自從骷髏山上的赤色飛龍被十方殺了後,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上古神獸了!

    眼看巨龍用頭頂開遮擋的殘垣斷壁,蠢蠢欲動地向小屋中擠進,燈籠大的雙目中射出殺氣騰騰的寒光,口中噴出的熱氣已似帶著火焰。

    狐嬉摸向法劍的手驀地停住,已經來不及了。

    隻覺得胸中有股莫名的氣流翻湧,他猛地向著那個巨獸推出手掌,一道玄光自掌間逼出,卻是細微如絲,出手化作千萬條細光,直直向那個龐大的頭顱刺出!

    在老人驚恐的眼光中,木板斷裂的吱嘎聲忽然停住了,巨龍眼中不可一世的兇光也漸漸暗淡下來,高傲的頭顱有些軟綿地低垂下來,表情全是溫順,溫順得幾乎呆滯。

    “嗬嗬,妖族的巫師啊,連我的翼龍你也想要馴去嗎?”聲音蒼勁而深遠,仿佛穿透了天際。

    “是誰?”狐嬉提住劍魚躍而起,驚駭地向著天空望去。

    可是那個萬仞之上的人卻不再迴答。

    忽然感到肩上有些觸動,狐嬉轉過臉來,卻發現老人也站了起來,表情平靜帶著淺淺的笑意,輕撫在他的肩上,想讓他放鬆下來。

    “好了,商鞅。你也該迴來了。世事太過紛雜,你早就學著忘卻,怎麽學了50年還是學不會呢?”悠遠的聲音再度飄下,卻是無奈。

    “商鞅?是在叫你嗎?”狐嬉望向老人。

    滿是風霜的臉上眉頭痛苦地糾結起,一絲黑氣隱隱浮現,老人點了點頭,卻是深沉而緩慢,似乎不願多聽及這個屬於自己的名字。

    一道白芒飄飄灑灑從雲端而下,籠罩在沉睡了般的橫天翼龍身上。頃刻間,沉重的唿吸聲再度激起,巨龍又恢複了它闖入時的氣焰。

    狐嬉大驚,正欲揮劍施法,卻被老人攔住。

    老人垂目搖搖頭,自己慢慢向翼龍的背上爬去。那個衰老的身體每踏出一步,都艱難地有些顫抖,蹣跚中還不住向著狐嬉迴望,仿佛還有些不舍……

    “嗷哦——”

    看著翼龍載著老人的身影在空中化作一個渺小的黑點,消失於雲層中不見。狐嬉不禁有些悵惘。

    他究竟是誰呢?既是人族,為什麽要救我?

    還有那位匿身於高空的人,可以驅使橫天翼龍這樣的上古神獸,還能破解妖族巫師天賦的馴獸之術,該是位什麽樣高人?

    而且他驅獸並非像我一樣去操控神智,但看翼龍神態自若,該是徹徹底底地臣服。淩駕於萬物之上,這樣的境界真的人可以達到的嗎?

    思來想去,腦中完全沒有頭緒。

    唉,算了!這樣的事以後再問問師傅吧!

    現在看來通天湖在我昏迷的這幾天一定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白雪覆蓋,萬物消隱,全然找不到訊息。我先迴萬化城去,看看可有父親的消息了。

    狐嬉想著禦劍而起,逆著風雪向西而去。

    去吧,去吧,我會讓你的力量發揮到極致的!

    內心深處的一雙眼中射出詭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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