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播的比人跑的快,滿都拉圖都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他返迴袁州時緊閉的城門口以及聚集了幾百蒙古人和色目人。


    城頭的守軍不知道怎麽迴事,不敢開門,這年頭色目人和蒙古人也未必可靠。


    見到打著威順王旗幟的騎兵過來,這殘兵敗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簇擁過來。他們衣甲破亂,馬背上放著大小包袱,身上血跡斑斑。


    滿都拉圖看一眼就知道這些人是怎麽迴事,但他現在無心追究這些敗兵到底殺了多少百姓,反正現在南人都有可能從賊,殺了也就殺了。


    “王爺,王爺在哪裏?”一個大餅臉漢子擠過來。


    “王爺去南昌召援兵去了,你們隨我進城守禦袁州,等候王爺率援兵迴。”


    大餅臉漢子吞吞吐吐的問:“王爺還能迴來嗎?”


    “大膽,”滿都拉圖揚起馬鞭劈頭蓋臉的抽下去,“盜賊不過猖獗一時,再胡言亂語亂了軍心,我便斬了你。”


    他氣勢很足。身後的親兵是他豢養了十幾年的死士,沒有在戰場打過敗仗,一個個手握刀柄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這群敗兵。


    “看看你們這幅模樣,難怪會打敗仗,把你們祖先的臉都丟盡了。”滿都拉圖吐沫橫飛,手中的皮鞭抽了兩下便縮了迴來。他想聚集敗軍,但打出來的威順王的旗號是假的,名不正言不順,隻有先打壓敗軍的氣焰,但又不能對他們過於苛刻。


    簡而言之,就是一手打巴掌,另一隻手還要拿著甜棗哄著。寬撤不花渡江失敗後,中原大亂已成定局,根據各地傳來的消息,江南的形勢也不容樂觀。他隻要把兵馬拉起來,造成木已成舟,寬撤不花也拿他沒轍。這場大敗後,寬撤不花還能不能保住現在的地位還不好說。


    敗兵被訓斥的不敢說話,滿都拉圖才想起來問:“你們從那裏來的?”


    大餅臉的漢子不敢說話,一個瘦高個迴答:“我們剛剛從下坪逃出來,紅巾賊好生兇惡。”


    這是這群敗軍第二次說紅巾賊兇惡了,那一定給他留下了深刻的映像。“那你們是佛家奴的部下了?”滿都拉圖訝然,“你們怎麽會來袁州城?”寬撤不花的失敗的消息應該剛剛傳到佛家奴那裏,怎麽敗軍就到了袁州城下。


    “我們敗了,”瘦高個一臉頹唐,“紅巾軍好生兇惡,我們戰敗了,王爺世子已經逃往南昌去了。”


    長江中的水戰失敗在滿都拉圖的意料之中,但佛家奴被紅巾賊打敗讓滿都拉圖難以置信。什麽時候蒙古人鐵騎在陸地上也不是賊兵的對手。看似強大的官兵如此脆弱不堪嗎?


    “佛家奴也走了?”他才意識到袁州守軍可能是袁州唯一的官兵了,他想了想,問:“別的地方還要敗軍嗎?”


    “大多數人跟著佛家奴走了,我們聽說王爺派人在袁州聚集兵馬,所以才趕了過來。”


    看他們的裝扮,一定是在劫掠的過程中脫離了大隊人馬。滿都拉圖不在乎他們是什麽人,現在他隻要更多的士卒,蒙古人、色目人,……,甚至漢人,“你們幾個聽好了,我會收留你們,給你們糧食和軍餉,你們去召集更多的同伴來袁州,我們會打勝仗,搶奪南人的財富和女人,等朝廷的大軍到來時,你們會因為立下的戰功得到封賞。”


    敗軍對封賞沒有興趣,那是軍中將領才能沾上的雨露,但他們喜歡財富和女人。滿都拉圖的話像是給了他們打開一座寶庫的鑰匙。在平亂的過程中燒殺搶掠算什麽過錯,那些南人不乖乖的去當奴隸,又不肯去死,隻有靠他們去動手了。


    滿都拉圖估計了家裏庫房中的財富,“你們每帶來五個人,我會賞賜給他兩貫錢。”


    如果這些敗軍能帶來一萬人,他把家裏的刮地三尺也找不到這麽多財富。但袁州城內有有錢人,那些現在還沒有離開的,無論是色目人還是漢人,在此刻家產都已經歸滿都拉圖所有了。


    隻要有兵馬,還怕沒有錢嗎?滿都拉圖狠下心來,紅巾賊可以劫掠,他也可以。袁州往南昌之間有好幾個縣城,漢人地主豪強修建了許多莊園,他不取那些財富就是紅巾軍的。


    五六十個敗兵當即響應離去,他們不認識滿都拉圖,但他們喜歡這個將領的做事方式。


    滿都拉圖目送那些敗軍離去,轉身向城頭喊叫:“開門,開門!”


    城頭守軍認識他,見城外的亂兵被擺弄的服服帖帖,聽命令打開城門。


    五六百騎兵進入袁州城,賽罕剛剛把城內蒙古人和色目人中的青壯組織起來,加上這一隊騎兵有三千人。這麽點兵馬想幾乎不可能守住袁州。


    滿都拉圖剛一迴來,賽罕立刻把他召迴家。達魯花赤府裏麵和外麵完全不同,賽罕老成持重,無論心裏有多著急,在外人和部下麵前從來不顯現出來。


    在滿都拉圖看來,父親比寬撤不花要精明的多。父親很少提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想法,但父親能聽許多人的建議,包括漢人。父親身邊的幕僚就有不少是漢人。


    賽罕一見到滿都拉圖便急吼吼的問:“你找來那麽多敗軍做什麽,寬撤不花已經走了,我們什麽時候離開袁州。”他還不知道佛家奴也被紅巾軍打敗了。


    “我們暫時不走!”滿都拉圖卸下盔甲,不分晝夜的奔波兩日,他身上的汗水濕了又幹了,迴到家中後上眼皮就像懸了千斤重物,“現在過不了江了,江北已經全部落到彌勒教妖人的手裏,除非朝廷再次征集漠北騎兵剿賊,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賽罕沒想到局勢已經這麽惡化,偌大的大元天下,他們父子竟然沒有可去的地方,“南昌怎麽樣?南昌也去不得嗎?”


    “威順王到了哪裏,那裏就是賊軍要攻打的目標。”滿都拉圖也很迷惘。他沒有長遠的計劃,隻想聚集一部分敗兵找個無人留意的地方蟄伏起來,等候朝廷起大軍南征之日。


    打了敗仗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分散成無數個細小的隊伍向南昌逃跑,也有人來袁州城,或者其他什麽地方。失去約束的殘兵敗將比盜賊殘忍的多,他們把憤怒和羞辱傾斜在南人百姓頭上,行走的路線血流成河。


    兩日後,來袁州城的敗軍近三千人,幾乎每個人都背著大包小卷。


    賽罕下了決心也是個兇狠的人。為了兌現對這些前來投奔士卒的承諾,滿都拉圖對袁州城內的漢人富戶大開殺戒,除了漢軍將領的族人,袁州城內的漢人幾乎被屠戮一空。色目人富商也被征繳了家產,膽敢反抗者被斬殺在街頭。


    有些災難不是想逃避就能躲開的,身為南人,不反抗也得死。身為蒙古人,手上沒有沾染鮮血也會淪為紅巾軍的報複對象。城裏南人中的富戶多多少少與蒙古人都有些關係,但主人殺起奴隸來不會心存憐憫。南人在他們看來隻是工具,如牛馬牲畜沒什麽區別。


    滿都拉圖每天在城頭巡視,每當發現形跡可疑的南人立刻斬首。斥候一直在打探紅巾軍的動向,滿都拉圖感覺到,紅巾軍就在逃跑的官兵後麵。


    當日夜晚,從西南方向來了一隊兵馬,舉著大元的旗幟。


    滿都拉圖在睡夢中被叫醒,他爬山城頭見到見到一片舉著火把的騎兵簇擁著一個武將,正是張世策。


    “大人,”張世策摘下頭盔讓滿都拉圖看清楚自己的模樣,“我是張世策,在迴來的路上遇見賊兵了。”


    滿都拉圖死死的盯著他的臉,仿佛想看出他究竟說的真話還是假話,“巴布在哪裏?”


    “巴布帶著親兵著急返迴袁州,被山賊伏擊戰死了。”


    滿都拉圖怎麽敢相信張世策的話,道:“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再進城吧。”


    “我們來的路上遇見賊兵了,”張世策重複著說,“我打敗了他們,砍了一百多個首級。”他揮揮手,讓部下把一輛拖車拖到火光下。


    兵丁們像扔死魚一般把一百多個漢子的屍體從馬車上扔下來,全部是青壯漢子。


    滿都拉圖看的清楚,確實都是漢人。蒙古人、色目人和漢人外觀的差別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但隻憑這一點不足以讓他在夜裏打開城門。


    張世策道:“這些人不是紅巾賊,他們是從江北過來的。”


    滿都拉圖消除了一點疑慮,他正在想鄭晟不可能來的這麽快。


    鄒普勝在長江中擊敗威順王寬撤不花次日,鄭晟在羅霄山外的丘陵擊敗了佛家奴。


    蒙古人的潰兵都是騎兵,才這麽快倉皇逃到袁州。羅霄山裏的紅巾軍滿打滿算隻有兩萬多人,根據南邊來的消息,三成的兵馬南下隨於少澤攻打廣州去了。紅巾軍擊敗佛家奴後還需休整兵馬,聚集作亂的百姓充當士卒,至少要五六日才能到達袁州城外。


    張世策在城下拱手道:“我剛剛命斥候去打探消息,江北賊兵有近萬人渡江,但多數是才作亂的百姓,人數雖眾,不足為慮,大人要是信不過末將,可用一竹筐把末將吊入城內,待我向大人好生敘說。”


    他太了解滿都拉圖了,如果不表現出足夠的誠意,這個蒙古人絕不會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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