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短暫休整一天後,全線向盤石鎮外進軍。


    張世策率漢軍和鄉兵迎頭截擊,與張金寶和周才德交上手。


    有滿都拉圖戰敗在前,張世策小心翼翼。漢軍紀律嚴明,行事謹慎,與義軍稍作接戰,便往後撤軍,比前日交手的蒙古人難對付的多,義軍很難再取得大的戰果,反倒像是在誘敵深入。


    張金寶挾大勝之餘威,率部猛攻猛打,一日間突進到離官兵大營三四裏路的蒙山。


    兩軍各自調動人馬,做出決戰的態勢,探馬赤軍停止攻擊盤石鎮。


    盤石鎮四麵寨門外空無一人,隻有夏蟲在深草叢中歡快的嘶鳴。還有幾具遺漏的屍體擺放在道邊,看著裝打扮應該是漢人。


    鄭晟登上牆頭,已經能見到遠處援軍的旗幟和營帳。“援軍來了,”他背著雙手,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沉穩威嚴的氣息,“援軍來了!”人的能力是可以不斷成長的,經曆過這麽生死一線,他與才進羅霄山時已不可同日而語。而那時的他已足以讓許多人畏懼。


    毛大和王瑾暗自欣喜,但不敢表露出來,在鄭晟身邊呆的越久,越能感受到他的威勢。鎮內義軍損失慘重。最後那幾天,破敗的城牆每天看上去都搖搖欲墜,但最終都堅持守住了。


    “看見沒有,”鄭晟指向遠方,”張金寶和王文才發動攻勢時,就是我們殺出鎮子的時刻,你們立刻整頓士卒,把還能衝殺的部眾組合在一起,等著給他們致命一擊。”


    “遵命!”


    夏蟲嘶鳴,仿佛在為最後一站奏凱歌,還不知道勝利的一方究竟是誰。


    隨後的一日,雙方斥候頻繁出動,小規模戰鬥從白天延續到黑夜。敵對雙發都感受到了大戰將臨的氣息。


    義軍沒有讓官兵等候太久。


    第三日清晨,張金寶率本部兵馬及彭懷玉的流民軍如下山猛虎撲向官兵中鄉兵的兵營。


    自勸諫張金寶冒險攻破蒙古騎兵後,彭懷玉一躍成為他的親信,在軍中地位提高了許多。他雖然崇尚勇戰,但並非莽撞的人,義軍率先出擊,選擇官兵中最薄弱的鄉兵作為攻擊目標。鄉兵人數很多,都來自羅霄山周邊各家村寨,在盤石鎮打了半個月的苦戰,處處被蒙古人當做墊腳石,損失慘重。


    先鋒軍下山沒多久,赤色的烈火旗幟幾乎遮住了半個山頭,紅巾軍各部幾乎緊隨張金寶之後下蒙山營地,為其掠陣。


    高台上官兵的瞭望兵日夜不敢放鬆,紅巾軍剛有動靜,官兵營內立刻響起宏亮的號角聲。但官兵兵馬在營內據守,沒有一人出營迎敵。


    這場麵很是兇險,誰也不知道傳聞中很厲害的探馬赤軍會在什麽時機、什麽時機衝殺出來。張金寶任由側翼大開,隻顧率部衝鋒。如果官兵敢出擊,自有人會過來護住他。如彭懷玉所說,紅巾軍眼下士氣正旺,正求與官兵決戰。


    “殺進去!”彭懷玉舉刀唿喊,他是決策者也是執行者。


    五十多個死士護在他左右,他們是第一波衝鋒的勇士。對麵的營寨中射出了稀疏的羽箭,被羽箭射翻了七八個人後,他們成功的逼近木柵欄。


    他摘下腰裏的斧頭狠狠的砍在潮濕的粗木上,鼻孔裏發出有節奏的重哼聲。


    斧頭深深陷入粗木,迅速被拔出來,再狠狠的斜劈下去,木屑亂飛,擊打在他的臉上。他渾然不覺,想在紅巾軍取得更高的地位,就必須要用戰場的表現來爭取。鄭香主沒有留下他,但現在有個賞識他的堂主。


    第一根粗木上被劈砍出一個深深的楔形口子,彭懷玉收起斧頭招唿部下:”撞過去,撞斷!”


    稀疏的箭雨中,紅巾軍劈開鄉兵的柵欄,殺入鄉兵的營地。


    幹燥的土地突然傳來沉悶的雷聲,一隊騎兵衝出東邊營地的大門,殺向張金寶軍的後隊。那是兩百探馬赤軍,企圖截斷義軍先鋒的退路,包圍吃掉張金寶部。


    蒙山上戰旗招擺,周才德部蜂擁而下,手裏各持有木杆長槍和短刀。前日,張金寶向同僚傳授了對付官兵騎兵的方法,但那種場麵可遇而不可求。隻有騎兵被困的無法流動時,義軍無懼生死,才能搏得一勝。


    從山頂撲下保護張金寶軍後路的義軍足有千人,五倍於衝鋒的探馬赤軍,但在官兵淩厲的衝鋒下,差點被一擊而潰。


    探馬赤軍如刀劈而入,舉著簡陋武器的義軍如一堆朽木,在一個衝鋒下差點被攔腰截斷。周才德被斷在後半截,眼見部眾抵擋不住,大急:”赤旗不倒,死戰不退。“


    義軍盡一切方法殺傷官兵,長槍捅不到騎在馬上的官兵,便把槍頭狠狠的刺向戰馬。不幸落馬的官兵就像一隻身體龐大受傷的甲蟲,奮力掙紮幾下後,很快被蜂擁而上螞蟻搬的義軍淹沒。


    探馬赤軍經驗老道,兩百騎兵短暫聚集後,丟下受傷的同伴,沿著原路殺迴。隻需這樣來迴幾個衝鋒,前來阻擊的紅巾軍無可避免的會潰敗。


    ”嘭嘭嘭!“鼓聲響徹戰場。


    周才德立在烈火赤旗下,右側一漢子****上身,雙臂掄圓,巨大的響聲隨著鼓麵的震動向外擴散。剛剛被殺的找不到北的紅巾軍立刻向鼓聲響處聚集,聽本部隊正的命令列陣。


    突到外圍的探馬赤軍觀看戰場形勢,擒賊先擒王,他們的第二波衝鋒徑直向周才德方向殺來。


    官兵的長刀厚且寬,每從高處劈砍而下,麵對格擋的兵器如摧枯拉朽,無可抵擋。紅巾軍以血肉之軀延緩官兵突擊的速度,有人逼近官兵,冒死跳躍而起,抱住戰馬的官兵翻滾下來。


    騎兵離周才德越來越近,他手裏舉著長刀,紋絲不動,身後就是烈火赤旗,如果中軍大旗退,義軍麵對如此兇惡的對手,軍心立散。他辛辛苦苦訓練的部眾在眼前不斷被摧毀,那些人中有許多是四年前從袁州城下追隨他逃進羅霄山的,終究逃不過戰死沙場的命運。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陣後傳來歡唿聲。


    黃子希部如一波浪潮從山頂席卷而下。至此,義軍沒有什麽陣型隊列,幾乎用人海羈絆出衝殺的探馬赤軍。他們唿喊著悲壯的口號,所求的似乎就是戰死在沙場。


    東營大門再開,畏兀兒派出第二支騎兵。


    戰場已成了一鍋粥,探馬赤軍在五六倍於己義軍的包圍中,奮力掙紮,甩脫身上的枷鎖。最龐大的戰場就在官兵的營地門口,在這片戰場中,他們被困住失去機動力,或者他們掙脫不斷加在身上的枷鎖。


    另一個方向,張金寶和彭懷玉不顧身後的廝殺,突入鄉兵的營地,他們交出了後路,無可選擇的對同伴賦予信任。


    紅巾軍如切菜砍瓜,彭懷玉與張金寶並列為兩頭。彭懷玉聯砍翻了兩個人,見到了對麵鄉兵畏縮的眼神。義軍一邊砍殺,一邊唿喊:“我們隻殺蒙古人,你們不知官兵,不拿軍餉。為何要為蒙古人賣命。“


    短暫的交鋒後,心無戰意的鄉兵轟然逃竄。


    紅巾軍正殺的順手時,左手邊來了傳出一陣鼓噪聲,一麵大大的”張“字旗緩緩而來。


    “張世策!”彭懷玉和張金寶幾乎同時高唿。這個討厭的漢軍千戶似乎無處不在,他們要想擊敗官兵,就必須要打敗這個人。


    …………


    …………


    戰爭從清晨延續至午後,鄭晟立在城牆上,神色愈來愈凝重。


    毛大和王瑾等人挑選出二百五十個勇士,躲在西城門外的陰涼處,等候命令。


    盤石鎮外周邊一片死寂,官兵的投石機今日早停止了轟擊。一座矮山擋住了半邊戰場,他豎起耳朵,眯著眼睛,用心感受戰場的局勢。蒙古騎兵出動了,張金寶與張世策在官兵的大營中殺的難解難分。


    ”要出擊嗎?“他一次又一次詢問自己,但遲遲下不了決心。


    兩塊戰場都處於膠著中,當見到王文才的旗幟時,他知道紅巾軍已用盡全力,但官兵還沒有。他覺得那沉寂的草地後,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畏兀兒還沒有親自上戰場。


    出擊或者繼續等待,他的決定瞬間可以改變戰局。


    太陽西移,但這場戰鬥已經進展到不分勝負不能罷休之局。紅巾軍隻憑一股氣,要不然早就潰敗了,誰也不敢下達撤兵的命令。聖教口號中那種悲壯的精神在此刻被升華,深入每一個將士的骨髓,他們喊著口號以死在戰場為最後的歸宿。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喜怒哀樂,皆歸塵土。“


    官兵亦不敢退,隻要稍現萎靡之態,眼前這些泥腿子的氣焰立刻漲起來。如果讓紅巾軍與盤石鎮合二為一,在滿都拉圖看來,這場戰爭就失敗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時間進入炎熱的午後,紅巾軍慢慢扭轉了戰場的劣勢。


    鄭晟和畏兀兒都在煎熬。


    鄭晟遲遲不動,畏兀兒的騎兵就想找不到靶子的利箭。


    申時過半,一個蒙古騎兵氣喘籲籲衝入探馬赤軍的大營,”達魯花赤大人有令,命將軍迅速出擊,務必在天黑前擊敗紅巾賊。“


    (好了,恢複一天兩更新,這段時間對不住各位書友了,在外實在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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