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察兵們邁著平穩從容的步子,走過驚慌的德國人身邊。直到在小樹林中隱沒以後,托爾特金才急急忙忙朝周圍掃一眼,拔腿奔跑。他們迅速衝過小樹林,來到一片牧場,驚起沼澤中的鳥兒,進入下一個小樹林。他們在這裏歇了口氣。謝苗諾夫四處轉了轉,查明附近沒有德國人。偵察兵們渾身疲軟,坐在草地上抽起煙來。


    大家都知道孫琿不抽煙,所以也就沒有讓他,因為煙草可是非常珍貴的,他們抽的煙當中還有孫琿贈送的戰利品呢。


    托爾特金看了看孫琿,微微一笑,從昨晚以來第一次開口道:“剛剛差點兒給敵人逮住。”他說話費勁,舌頭不怎麽靈活,因為他這一夜就沒有張過嘴。


    “是啊。”孫琿笑著點了點頭,用他還不太熟練的俄語說道,“真是好險。”


    “我覺得你似乎無所畏懼,並不怎麽害怕。”托爾特金看著孫琿,笑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們五個是怎麽想的,五個人,去敵人那裏搞坦克,我剛一聽到這個消息,以為你們真是瘋了,但你們卻成功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但那些敵人的屍體,卻是真實的。”


    “所以我們也很想借這次機會看看,你是怎麽做的,是你需要向我們學習,還是我們需要向你學習。”謝苗諾夫也笑道。


    “勇氣很大程度上來源於無知。”孫琿笑道,“那次實在是太冒險了,也是我們運氣太好,以後不會那樣了。”他現在隻能把那次的成功歸結於運氣好,不然的話,非要漏餡不可。


    就在這時,十來個德國人排成了鏈鎖隊形,仔細搜索偵察兵們離開不久的小樹林子,並且走到它的西部邊緣,把偵察兵們剛剛跑過的有沼澤的牧場審視了好半天。隨後德國人又聚攏來,談論和嘻笑了一番——顯然是在嘲笑那三個恍惚見過“白色幽靈”的人,又都抽了抽煙,然後走掉了。


    孫琿不能不讚賞托爾特金鋼鐵般的毅力,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然能鎮定自若,不漏出絲毫的破綻。如果換了自己,是根本做不到的。


    特拉夫金確信這小樹林中沒有德國人。為了防備萬一,他布置好警戒,然後從馬爾科夫背上取下電台,通了第一次無線電話。


    他久久得不著迴答,無線電發出喀嚓聲和亂哄哄的嗡嗡聲,傳來談話和音樂的片段,在緊挨著己方的波長處,他聽到了強硬的、氣勢洶洶的德國話。特拉夫金一聽,不禁哆嗦一下——雙方的波長這樣接近,也許會把己方的秘密泄露給德國人的。


    最後,他總算聽到了含含糊糊的反響,一個聲音在反複說著同一個詞:“雄鷹!雄鷹!雄鷹!雄鷹!”


    “我發報啦,”特拉夫金說,“奔馬,奔馬。”遠方的電台沉默了一會,通知說,它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蝗蟲很多,非常多,”特拉夫金反複的說,“剛到的。”


    遠方的電台明白了,並且像迴聲似的重複道:“蝗蟲很多,非常多。明白,明白。”


    大家都很高興。跨過這樣的前沿,又跨過德軍雲集的森林,然後接通無線電.把這些德軍的情況告訴自己人,可以說成功的完成了偵察任務。


    孫琿注意到特拉夫金—次又一次地注視著大家的臉孔。他們已經不是部下,而是相依為命的同誌,作為指揮員的他感覺他們已經不是跟他有所區別的旁人,而是自己軀體的一部分。如果說在要塞駐地時他還能賦予他們一項權利,讓他們過各自的生活和保持自己的嗜好的話,那麽,在這裏,在這孤單無助的敵人陣地上,他們和他卻構成一個整體了。


    孫琿理解這樣的感覺,他和女孩子們,現在也是一個整體。


    托爾特金決定按照預定的計劃,向一個位於鐵路和公路交叉處的居民點繼續行進。白天行進雖然危險,但可以遠離村莊和交通要道,沿著沼澤地和森林走去。德國人通常都避開這類地方。


    可是偵察兵們剛到達小樹林的西部邊緣,立刻看見一支德國部隊順著泥濘的便道走來。這些德國人穿的不是灰色的軍服,卻是黑色的,領頭的軍官一副夾鼻眼鏡威嚴地閃閃發光。


    “這是……黨衛軍!”謝苗諾夫輕聲說。


    這支黨衛軍部隊後麵跟著一個軸重隊,其中包括十幾輛裝得滿滿的大馬車。


    偵察兵們鑽入一片離得最近的森林,發現地上有新鮮的履帶痕跡,於是小心地跟蹤前進,到達一塊林間空地,空地周邊停放著12輛經過偽裝的履帶式裝甲運輸車。履帶上的新鮮塵土,證明這批車輛開到不久。從德國人的行動也可以看出這一點,他們在森林中鬧哄哄地來迴奔跑,架帳篷、鋸樹木,砍下枝杈當柴火——一句話,他們所做的一切,正是人們新到一個地方時要做的。


    偵察兵們爬行著離開了這塊危險的空地,從右邊遠遠地繞過它,但是這時他們又碰見了一處德國兵營,其中停滿了裝載炮彈的卡車。


    森林裏的雪地上胡亂扔著一些空的煙盒、罐頭和瓶子,以及用哥特字體排印的破報紙。林中有許多指示牌,必須等到天黑,白日前進是不可能的,因為周圍盡是叫喊著、酣睡著、行走和乘車的德國人,盡是集結中的德國軍隊。


    特拉夫金和全體偵察兵都懂得,敵人把生力軍隱藏在這片大森林深處,一定有所企圖。他們也許是頭一次理解了本身任務的全部重要性和責任的巨大。偵察兵在小山溝裏睡過了白天的剩餘時光,將近天黑時又繼續前進。


    不久,他們來到一個景色優美的湖澤地區。這裏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羅棋布,因為嚴寒的關係,湖水已經全部結凍,湖邊是一座樺樹林。


    特拉夫金在離湖不遠一塊長滿榛樹的窪地上休息。對岸聳立著一幢巨大的兩層石頭房屋。房子裏傳出德國人的談話聲。房子右邊有條不太寬的便道,而在地平線上,在電線杆子中間,卻是一條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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