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眾人都將目光投在秦公公懷中明黃繈褓中那小小人兒身上,太後欣喜萬分,忙上前伸手接過,蒼老的麵容滿是慈愛,戴著碧玉翡翠指環的手輕輕的拍著,對著明月道:“雪兒,你瞧,這孩子當真與你的容貌絲毫無差,難怪皇上一日見不到太子就難以安睡……”


    明月的眸光微動,在看到太子那如玉雕一般的精致小臉時,心口一窒,她望著太後欣喜萬分的神色,耳邊頓時充斥著眾人議論讚歎的話語,可是,在心底的最深處,她唯一能清晰聽到的卻是那句折磨了她一年,像是刺進她心頭,穿進她的血液的那句低沉的沙啞:“告訴朕,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眸光一凜,像是從恍惚中迴神,心口早已平息的疼痛又開始隱隱約約,素手微握絲帕,整個人像是徹底清醒了一般,卻又陷入了往日無法拔除的痛楚中,耳邊迴蕩的話語與眼前浮現的絕情麵孔,像一把鋒利的刀刃一般劃過她的五髒,鮮血淋淋……


    “小姐……”蕭童感覺到明月的不對勁,眸光擔憂的望著她緊揪住胸口衣裳的手,張望左右,而後忙握住她的冰冷的素手,輕聲微顫道:“小姐,太後她們都在……”,說著,眸中略帶慌亂的掃了一眼周遭都圍繞著太子的眾人,心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明月微微愣神,在冰冷的手上多了一絲溫暖之時,長睫微動,斂下睫望著蕭童緊張的握著自己素手的纖細玉指,少許,眸光才漸漸清晰,她有些失神的聽著彌漫耳邊的笑語,轉首望著所有都圍著太子所說的誇讚之言,半晌,才微微鬆開自己的胸口上的衣裳,聽著蕭童像是落下大石般的鬆氣的聲音時,眸中升起了幾絲霧氣……


    胡昭儀歡喜的接過太後手中的繈褓,麵容的笑意嬌美柔和,絲毫沒有剛才的咄咄逼人之意,輕柔的道:“你們瞧,瞧這隻握得緊緊的小手,當真是粉雪凝脂,也不知道以後長大,是如何俊美無暇的人兒……”


    “就是,你們看太子的眉,好象皇上啊,嗬嗬……”站在一旁的侍女掩著唇,像是怕驚嚇到小太子一般,輕笑著小聲道,而後輕拍著一樣激動的秦公公,又道:“奴婢記得秦公公第一次抱太子的時候,太子擰著一對小眉,狠狠的瞪著他,嗬嗬,看來太子不怎麽喜歡公公……”,一句話,眾人皆笑,就連秦公公也是半是生氣半是隱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子身上,而蕭童則是緊緊握著明月的手,唇邊帶著欣慰的笑意的望著眾人對太子的喜愛與歡喜,而後緩緩的轉首望著同樣凝視著眾人喜悅的明月,柔和一笑,道:“小姐,太子都已經出生了,您的心裏就算有千百般不願原諒皇上,也應該看到太子份上釋懷了……”,一年兩地相望,彼此折磨,難道還不夠麽?


    明月的眸光微暗,像是陷入了某種無法解脫的悲傷中,卻又像是再次將自己包裹進了那另人無法觸及的結界裏,看得蕭童一陣心慌,她緊握明月的手,還想說什麽,卻聽‘長生殿’的門吱呀響起,隨即隻見一抹明黃身影衝了出來……


    大殿內的人聲頓時寂靜下來,眾人微怔的望向寢殿的大門前,卻見帝王一身皺折的龍袍,麵帶憔悴的站在大殿前,眸光略帶慌亂與緊張的像是在尋找至寶一般的掃向眾人,最終,在看到抱著太子的胡昭儀時,原本期盼的得如同哀求的一般的目光頓時失去了光澤,整個人像是瞬間變成木頭了一般,呆呆的站著……


    寢殿內,子鷺捧著備好的龍袍慌張的跑出來,在看帶帝王呆呆的站在大殿外之時,氣帶喘籲的道:“皇上,您……您怎麽就跑出來了?”,剛才,她見帝王被殿外的吵雜聲驚醒,忙告之皇後前來,要為他整理一下行裝出去相見,但是等她從偏殿捧著龍袍走出之時,竟發現皇上卻已經不見了……


    周遭的氣氛頓時變得格外詭異,太後望著帝王那失魂般的模樣,擰著眉宇擔心的走上前,剛想說什麽,卻見帝王竟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在眾人微顯慌亂之時,隻聽他低啞的道:“她沒來……她早就已經不要我了……”說著,竟是冷聲笑起來,隻是那笑淒楚的另人難以唿吸,少許,那沙啞的聲音沉重的隻剩下低喃:“明月……朕的明月……”


    眾人微怔,頓時有人明白,原來皇上是知曉皇後前來才如此迫不及待衝出寢殿,卻誤以為侍女說的是胡昭儀……


    大殿內,站在帝王身前止步的太後,在看到帝王那滿麵憔悴的神色,心疼的紅了眼眶,她轉首望著站在石柱旁,像是想閃躲一般低首沉默的明月,眼中不禁升起一絲焦急,聲音微顫的道:“雪兒,您看皇上都為你如此了,難道你就連一點夫妻恩情都不顧了麽……”


    太後的聲音帶著斥責,更帶著心疼,響徹在整個的殿內,敲擊在明月的心上,少許,隻見明月微微的抬起首,緊揪著手中的絲帕抬睫望向如同木偶一般,眼神渙散的緩緩將眸光轉向她的禦昊軒,在看到他原本俊美傲氣的俊容上滿是滄桑與憔悴之時,唿吸微顫,但卻是退縮的向後移了一步……


    禦昊軒在看到一身素潔長裙,身形漸漸隱於金龍浮雕石柱後的明月之時,瞳孔一縮,像是眸光頓時有了焦距一般,眼中染上了癡迷與破碎的心傷,可是,他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害怕自己一動,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一般,但是,下一刻,他卻笑了起來,而後抱著頭大叫:“滾……都給朕滾,不要再來欺騙朕,不要再裝成她的樣子,她不會來這裏,她是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她早就不要朕了……”


    憤怒的吼聲震著所有的人的心魂,大殿外的人都被帝王突如其來的樣子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太後心疼的望著帝王痛苦的神色,不禁伸手想安撫他,可是帝王卻像是不能容忍任何人的觸碰一般,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去,但是眸光卻始終都沒有離開明月的身影,他眸光赤紅,像是已經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思念之苦一般,拚命的咆哮:“滾,都給朕滾出去……”


    “皇上……”子鷺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帝王,她抱著手中的龍袍,心驚膽戰的望著帝王像是不想再受傷害,卻又被深深的刺傷的神色,心頭難過萬分,卻又不知道,更不敢說什麽,隻能站在一旁,聲帶哭音的道:“皇上,您別這樣,保重龍體啊……”


    從來都不曾見過帝如此的賢妃與杜太妃也愣了,她二人雖然知道帝王深愛皇後已經到了何種地步,但是卻沒有想到竟是已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這愛,像是要毀天滅地一般,可是明明魂牽夢縈的人就在眼前,帝王卻像是不敢觸碰一般的退縮了……


    嬰兒的哭聲突然響起,讓整個大殿更為混亂,胡昭儀愣怔的迴神,而後低首望著懷中像是受了委屈一般哭鬧起來的小人兒,心一急,輕柔的拍哄著,但是無論怎麽哄,卻都沒有辦法讓這個脾氣像他父母一樣倔強的小東西停止那洪亮的哭聲,太後心疼的望著自己左右的一大一小,眼淚終是掉下來,她扶著韓公公的手,握著拳頭,著急的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說著,痛心疾首的望著明月,戴著金護甲的手顫抖的指向明月,輕顫道:“雪兒,你……你當真要如此絕情麽?”


    明月的心被這一聲嬰兒啼哭擰碎了,可是她卻像是藏躲進了自己的封閉世界的蝸牛一樣,隻是強忍著哭泣的衝動,抬睜著含淚的眼望著胡昭儀懷中,那個將小手都伸出揮舞的小人兒,素手緊緊的抵在心口,卻隻能再次閉上雙眸……


    蕭童望著明月怯懦得似乎早就已經耗盡了勇氣一般的模樣,心都快出血了,她緊緊的扯著明月的長袖,紅著眼眶沙啞道:“小姐……奴婢求您,求您就原諒皇上吧,太子還那麽小,您當真忍心麽……”,說著,在眼淚掉落之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眸光轉向那依舊哭鬧不止的太子,心頭痛楚難當……


    明月在蕭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心頭痛楚得幾乎麻木,她望著胡昭儀手中的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在眼淚就要掉落之時,突然抬步上前,在眾人微怔之時,奪過了胡昭儀懷中的孩子,心疼的望著那個哭紅了粉嫩小臉的嬰兒,心頭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滴眼淚掉落在小人兒的臉上……


    眾人望著明月緊緊的抱著孩子,笨拙的哄著,不禁都紅著眼眶笑了,可是,就在此刻,卻見帝王冰冷的聲音道:“把孩子還給朕……”


    眾人在聽到這句冰冷的怒吼聲時,都無法迴神的轉首望想帝王,而後,竟在看到雙目赤紅,渾身泛著冰冷氣息,直直凝視著明月的帝王,少許,隻見帝王一步一步的上前,像是不敢靠近明月,卻又怒氣洶洶的走上前,伸出手,冰冷的聲音帶著微顫的道:“把孩子給朕……”


    子鷺與蕭童心驚,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麽了,二人紛紛上前擋在帝王與明月的中間,不住的喚道:“皇上,您怎麽了,她是皇後啊,你朝思暮想的皇後啊……”


    帝王的身子僵了僵,像是有些清醒了,那雙赤紅的眸中的癡迷與思念迫切而又卑微,可是,下一刻他卻僵硬的搖了搖首,壓抑的聲音帶著沙啞的道:“不……她不是……”,說著,帝王突然大聲吼道:“她不是……”,說著,竟猛的向子鷺揮掌,驀地逼近了明月,雙眸冷冷的望著明月那雙含淚,卻清澈的眸光……


    “皇上……”蕭童被帝王的神色嚇住了,她張開雙手護在明月與太子身前,一步一步的後退,還想說什麽,卻被帝王毫不留情的揮到一旁,而後,在眾人的抽氣中,隻見帝王逼到明月身前,卻硬生的停住了腳步……


    明月抱著懷中漸漸停止哭泣,睜著一雙無邪靈透的大眼凝視著他們二人的嬰兒,抬首望著站在自己身前,周身布滿冰冷與哀傷的禦昊軒,長睫一顫,卻是緊抿著粉唇,不發一語……


    “你不是……”禦昊軒赤紅的眸光染上了一層悲戚,深深的凝視著眼前的女人,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像是要克製著想瘋狂擁明月入懷的衝動一般,僵硬的緩緩伸出手,強硬的將明月懷中的太子奪過,而後,定定的望著她,卻是一步一步的遠離……


    明月的懷中頓時空蕩起來,冰冷的氣息沾滿了心頭,她睜著清澈的雙眸,壓抑著升起了霧氣望著帝王那雙破碎的眸光,心頭揪痛的握起素手,卻見他緩緩的將太子如同至寶一般的抱在懷中,閉上雙眸,沙啞的道:“你不是她……她不會來的……”


    大殿內突然變得好冷,明月的心也在帝王說出那句話時被凍結住了,她想說什麽,卻見帝王突然背過身子,像是不願在看她一眼一般,低首癡癡的望著懷中停止哭泣的太子,低首親了親那小小的人兒,而後閉上雙眸,僵硬的一步一步走進寢殿中……


    空氣中,明月清晰的聽到自己心被捏碎的聲音,帶著犀利的尖刺,紮進了她五髒六腑,每唿吸一聲,都是無止境的痛……


    “小姐……”蕭童捂著被帝王揮痛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望著明月那像是失神與又掏空的神情,想說什麽,卻見明月突然閉上雙眸,在淚水滑落臉頰的那一刻,突然轉過身跑了出去……


    “小姐……”蕭童慌亂的望著明月如風一般離去的身影,忍著肩頭上的疼痛也跟著跑了出去……


    大殿內,頓時寂靜得另人心慌……


    “皇上,你這樣折騰的是你自己呀……”深幽的大殿內,太後心痛的聲音響起,直衝著大殿內眾人的心……


    禦昊軒的身子僵了僵,卻是依舊癡癡的望著懷中小小的人兒,眸光破碎支離,少許,他緩緩的閉上了雙眸,一滴淚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夕陽落山,劃天赤紅……


    ‘寒月宮’內,身著淺紫長裙的蕭童呆呆的坐在大殿內,眸光失神的望著那扇已經數個時辰不曾開啟的門,微紅的眸光中帶難過,卻,依舊靜靜的等著……


    或許,是所有人都料錯了皇上對小姐付出的愛的程度,就連她也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已經心傷到沒有勇氣再去接受小姐,寧願背過身子不看小姐離開的身影,也再不敢去接納,也許,就是因為明白了什麽叫撕心裂肺,所以,才再也不敢去觸碰那道深入骨髓的傷口……


    “木小主,皇後娘娘那邊還傳膳麽?”大殿外,端著膳食的宮女小步走進,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在看到蕭童那一臉傷神的神色,都小心翼翼起來,竟連說話都極小聲……


    蕭童微微迴神,在看到身前的膳食之時,伸手撐著額頭,輕搖了搖首,輕道:“你們先下去吧……”


    幾名宮人微微愣怔,隨後乖巧的放下手中的盤子,輕福身,道:“奴婢告退……”,而後欠身一叩,相互對視了一下後,紛紛轉身離開……


    夜,無眠……


    燭火未燃的寢室內,寂靜冰冷,窗沿透著殿外唿嘯而過的寒風,不住敲打著窗沿……


    窗子前,明月落寂的白色身影如幽蓮一般的靜立,纖細的素手輕扣住窗沿上的花雕,指腹摩挲,冷風串來,鬢角的長發輕拂……


    忘記了多少個夜晚,她就如此站立在這扇窗前,靜靜等待那個人影的出現。悠遠的眸光在想到曾經之時,微微一動,而後抿著唇推開了那扇窗,頓時,寒風穿進了整個寢室,卷起了床前的鑼紗帳,如浪滾動……


    長睫輕扇,眸光落向漆黑的夜幕中,燈火寂寥的‘唚心宮’,眸光哀戚的望著,少許,她唇抿苦澀,輕緩的閉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像是要將心頭的所有苦澀全都壓下去一般,而後,眸光清幽的望了一眼天空中清涼的明月,緩緩的抬起緊握著那枚鳳的手,在閉眸的刹那間,轉身走迴了桌案前……


    月光照進窗子,拋灑在冷清的地上,裙擺泛著素潔而決絕的冷光。素手執筆,半點墨汁,娟秀淒楚的字跡一筆一筆落在雪白的宣紙上: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落筆,墨汁漸出,沾染白宣,漫漫暈昏開來,明月望著桌案上的字跡,淚水在清冷的月光下肆意流淌,結束了……她閉上雙眸,緊握著手中的白玉,放在了那張宣紙上,無聲的掉著眼淚,任心頭的傷口撕扯……


    突然,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穿透的北風像張狂的唿嘯在整個寢室內,卷起了那裝宣紙,飛向了黑暗的角落,玉佩滾落到地上……


    明月微微睜開雙眸,卻是清冷的一笑,而後緩緩的轉身走向床榻,輕坐下,素手撫著粉色繡著牡丹圖騰的枕頭,壓抑下心頭的波動,平穩聲音,柔聲道:“晚了,蕭童該早些休息……”,而後,緊握起拳頭,再次閉上了雙眸……


    寢室內,了無人聲,卻聽到了宣紙微抖的聲響,少許,那腳步聲沉重的走來,在照到些許月光之時,突然,撕的一聲,那張宣紙竟被撕了個粉碎。


    明月一驚,驀地睜開雙眼,轉首望向那黑暗的角落,卻看到了一抹明黃站立在窗前,大手上緊握著那張被撕碎的宣紙,眸光帶著傷痛與恨意的怒視而她,而後在她慌忙起身之時,猛的上前叩住她的肩頭,痛苦的怒吼道:“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麽,為什麽……”


    明月驚愕,她睜大雙眸望著這個自己剛才已經打算永遠別離的男子,剛想說什麽,卻見禦昊軒竟帶著滿腔的仇恨侵上前,伸手穿插。進了她的長發,紅著雙眸望著她那另他昭思暮想的容顏,唿吸的沉重而又痛苦的沙啞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竟還想走,你竟然還想離開……”,說著,像是再無法承受那麽多絕望一般的掠奪了她的唇,大手像是發了瘋一樣撕扯下了她身上的長裙……


    “不……”明月在感覺到身上涼意來襲時,猛然迴神,但是自己的身子卻被眼前這個瘋狂到幾乎失去了人性的男子猛的壓在了床上,耳邊充滿了他的低沉唿吸與沙啞的低吼,明月驚恐的掙紮著,想喚禦昊軒一絲理智,但是帝王卻像是一隻饑渴的野獸一般,瘋狂到了極點,大手不住的撕毀她身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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