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寥,明月當空,燈火搖曳,窗影斑駁……


    ‘長生殿’內,明月坐在床沿,側首望著沉睡中的禦昊軒,將手中彌漫著陣陣幽香的錦囊放在枕下,而後起身輕喚了兩聲:“皇上……”,在不見其有動靜之時,心頭有些內疚的抓起了折疊在一旁的裘袍披上,輕步窗前,而後在打開窗子的刹那間消失無蹤……


    窗外寒風邪肆,陣陣敲打窗沿,寢室內,依舊無聲……


    後宮六局內的七品嬪妃四所內,一名身著淺紫色長裙的女子飛窗而出,素手中抓著一枚石子,警惕的望著四周,清冷道:“誰?”


    金瓦屋簷上,明月一身素潔長裙,身披褐色裘袍,迎風而立,在瞥見走廊上的蕭童之時,伸手又扔下了一枚黑色鵝卵石子,而後在蕭童警惕抬首之時,一挑眉,望了一眼不遠處打更的侍衛,急身一翻,落入了‘禦花園’的小樹林中……


    “小姐……”蕭童望著那抹熟悉的身影,急忙跟上,但卻明月的身影如風一般的在梅花林中飛躍,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蕭童不敢怠慢,提氣跟上,不多時,卻見明月的身影竟然停落在了‘憐悅宮’的屋頂上。


    蕭童愣怔的望著明月飄逸在寒風中的身影,心頭隱隱忐忑,而後不假思索的飛身上屋頂,直奔明月身側,擰著秀眉輕聲道:“小姐,您現在出宮,如果被皇上知曉的話,怕又會……”


    “我在他的枕下放下‘沉香’”明月打斷蕭童的話,而後在蕭童的震驚中,雙眸凝視著‘憐悅宮’大殿下來來往往的侍衛,攏了攏身上的裘袍,雙眸微微眯起,而後將握在手中的數枚鵝卵石如數飛下,而後隻聽一聲倒地的聲音,那幾名侍衛就直直的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小姐……”蕭童震驚,剛想說什麽,卻見不遠處一道黑色的身影閃過,而後隻聽明月道:“幫我引開冷孤雲……”說著,一個翻身,飛身推開‘憐悅宮’的桃木窗,躍身而進。


    蕭童不及迴神,就見明月已經消失,但眼身的那抹隱藏於暗中的身影卻逼迫而來,她心一抖,忙一輝長袖,飛身奔迴‘禦花園’的梅花林中,直向冷宮方向的‘湖心小築’飛奔而去,而身後的那抹黑色身影也緊逼而來……


    “誰……”‘憐悅宮’寢室內,倚靠在床榻上,雙手緊抱紅色鴛鴦棉被的蕭敏驚恐的望著突然闖入自己寢室的一抹褐色身影,手中握著藏於枕下的匕首,纖細的玉手緊緊揪起。


    明月望著蕭敏那雙雖然驚恐,但卻又含鎮定的眸子,冷聲一笑,伸手揭去麵容上的薄紗,而後在蕭敏怔得麵無血色之時,清冷的道:“賢妃娘娘,別來無恙……”


    蕭敏神色緊繃,青蔥玉手微微顫抖的指向站在窗前月光下,恰如不染塵埃仙子一般的明月,聲帶驚懼的道:“你……你是皇貴妃?”,但隨即她又慌亂的搖首,將自己的身子不住的往床內退去,混亂的道:“不,不會,皇貴妃怎麽會出現在我這裏,不,不會,你……你……你誰,是誰……”


    明月絲毫不理會蕭敏的驚恐,瞥了一眼床榻上那枚錦繡鴛鴦枕下露出的黑色匕首,一揮長袖,轉身冷笑,輕聲道:“皇上誇讚賢妃賢淑安分守禮,清心脫俗,與之‘辰德貴妃’頗有相似,本宮不過是想來一探究竟罷了,賢妃不必如此驚恐……”,說著,明月抬腳步上一塊裘皮毯,望著書櫃上擺放的書冊,而後抽下一本完好的‘聖祖家訓’翻開……


    蕭敏握著棉被,拳頭抵在胸口,不住的驚慌喘息,在明月話落之時,忙微顫抖道:“皇貴妃深夜造訪‘憐悅宮’就是為了一探臣妾的芳儀麽?”,而後,她斂睫望著枕下因驚慌而丟下的匕首,緩緩伸出手……


    “賢妃娘娘最好別碰那東西……”蕭敏的手還沒觸及到匕首,就聞明月一聲近在咫尺的冷笑,她心一驚,忙收迴手,卻在抬睫之時,竟發現明月依舊站在書櫃邊上,正在專心翻閱著那本書冊,似乎剛才之言,並非出自她口一般。


    蕭敏的心頭突然七上八下的忐忑顫抖起來,她漸漸握起拳頭,強自鎮定了思緒,少許,才悠悠的道:“臣妾想知道,皇貴妃今夜造訪究竟所謂何來,畢竟皇貴妃如今身懷皇嗣,倘若在臣妾這裏有個不測的話,臣妾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果然是分外伶俐,難怪能得皇上如此誇讚……”明月並未迴頭,而是清冷悠然的道,隨即,將手中的那本書冊扔在了一旁的案台上,移步在寢室內走動,少許,冷凝道:“賢妃可知曉,你這個貴冠之前的兩個主人是如何下場麽?”


    蕭敏愣怔,隨即全身不禁一顫,聲帶警惕的道:“你……皇貴妃想說何?”


    “也沒什麽……”明月輕歎一聲,而後嬌美的容顏帶著幾許輕柔笑意的望向蕭敏那雙滿是警惕與惶恐的眸光,抿唇道:“本宮隻是來給賢妃妹妹提個醒,在這個後宮裏,能跟本宮的鬥的人都已經死了,就算沒死的,也已經削發為尼,成不了氣候了……”


    怔住,蕭敏睜大了眼眸凝視著明月那裝絕色傾城的麵容,幾乎沒有嚇得尖叫,她努力克製著自己幾乎發瘋的情緒,緊握著拳頭,就連指甲插進血肉都毫無感覺,喘息,顫聲道:“皇貴妃是說……是或曾經的上官承恩是……是……是皇貴妃所是殺?”,怎麽會?這個貌似天仙的女子竟然……


    冷笑,明月的秀眉輕動,像是等待著蕭敏下麵的話一般,但蕭敏見明月毫不否認的神色之時,已然嚇得忘記了想說什麽,整個都傻愣在那裏……


    明月如同欣賞一般的望著蕭敏驚恐萬狀的神色,她唇角的笑意也越來越嬌美,而後,碎步走上前,輕笑道:“賢妃可知道當初本宮是如何將諸多人的性命都嫁禍在上官婉兒頭上的?”,說著,她伸手捏住鬢邊落下的長發,柔聲一笑,坐在了太妃椅榻上,凝視著蕭敏煞白的臉色,輕聲道:“本宮先收買了三名殺手,要他們在深夜潛入本宮的寢室內刺殺盜書,而後又在當時輔佐皇後執掌後宮法度的歐陽紅玉路過‘禦花園’之時將那些書冊撕毀的碎頁灑在花園中,裝做殺手的摸樣一直跑到上官婉兒所住的宮殿附近……”


    蕭敏的麵色微微扭曲,握緊的雙拳也開始泛白,她顫抖道:“皇貴妃……是……是想假借‘辰德貴妃’之手除去上官承恩……”


    明月伸手撐著額頭,神色略帶懶散輕笑,道:“果然不愧是皇上誇讚的女子,的確聰慧。”


    “但是光是如此,以‘辰德貴妃’縝密的心性,決然不會隻因這一條線索就相信上官承恩是買兇刺殺皇貴妃的幕後之人,那麽後麵之事,皇貴妃又是如何做到的?”蕭敏雖然驚恐,但是卻依舊能一一分析徹透,她知曉後宮中曾發生過一件嬪妃買兇刺殺帝王寵妃之事,卻不想被刺之人竟然就是眼前的女子,而當初所傳言的一切竟隻是這個女子編製好的圈套。


    明月依舊笑意不減,她望了一眼窗外灑在自己身上的月光,眸光泛著清冷,而後柔柔的道:“要讓一個原本深受懷疑的人萬劫不複,在這後宮中,無非就隻有三種辦法,第一,無中生有,第二,落井下石……”說到此處,明月的眸光劃過了一絲罪責,而後輕聲道:“這兩種,本宮是一起用上的……”


    蕭敏的唿吸一滯,眼神呆了呆,唇失血色,卻依舊追問道:“娘娘是如何做的?”


    “買了三名高大壯實的牢獄死囚,給他們的屍體換上夜行衣,用針管在胃中注入砒霜水,而後,身係重石,投入後宮六局各司的水井內……”明月含笑望著蕭敏嬌容已經毫無血色,不禁以指輕敲在桌沿上,一聲聲,如同夜半鬼魅的索命。


    蕭敏緊救著胸前的衣裳,唿吸已經開始不暢,她強忍都恐懼,睜大雙眸望著明月的鎮定,聲帶牽強的道:“那第三種方法是什麽?”,什麽是後宮的第三種致人於萬劫不複的方法?


    明月望著蕭敏已經承受不住的神色,卻依舊不緊不慢的起身,而後在她的詫異的眸光中緩緩走到窗前,轉眸望了一眼蕭敏蒼白的麵色,秀眉一動,悠悠道:“畏罪自殺……”


    蕭敏的瞳孔一收,而後隻聽明月冷笑道:“沒有什麽辦法比一個人在滿身罪孽時‘畏罪自殺’更有說服力,不過這一招,本宮沒用上,道是‘辰德貴妃’用上了,她的屬下為主子爭寵而殺了上官婉兒,當時罪責難逃的上官婉兒死與獄中,誰會相信一個嬪妃還需要去花力氣殺一個再無翻身餘地的罪妃呢,嗬……”,說著,明月竟輕笑出聲。


    蕭敏喘息凝重,一看便知是舊疾引發,但她卻依舊不死心的問道:“那麽……皇貴妃今日夜行,就是想為了告訴臣妾您當初隻手遮天的行徑麽?”


    “不……”明月突然道,而後在蕭敏再次怔住之時,抬首望著窗外冰冷湧進窗內的寒霧,閉上雙眸,清冷道:“本宮隻是想告訴你,你若不能同本宮以前打敗皇後與上官婉兒一樣對付淑妃與德妃,那麽,你和你的國家,就將會毀在本宮的手中……”說著,明月迴首冷笑,而後長衣一擺,便消失在灑落滿地月光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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