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明月柳稍,三更鑼鼓後,聲色寂寥……


    歐陽紅玉坐在轎內趕迴‘重陽宮’,一路行色匆匆,轎前一名身穿褐色太監朝服的太監腳步輕盈,疾速行走探路,而轎後則跟著兩名身穿藍衣宮女服飾的女子,二人各手執長劍,四下張望,在臨近禦花園之時猛然停住……


    轎內,歐陽紅玉秀眉一動,素手握緊絲帕,隻見為首的太監轉身,低首道:“娘娘,禦花園內有人”


    有人?歐陽紅玉伸出玉手,輕掀轎簾,清透的眸光四下望了一下,秀眉輕鎖,月光傾下,顯得她的臉色略帶蒼白。抿唇,遲疑半晌,而後輕道:“許是哪個宮殿的宮女太監,先迴宮吧……”


    為首的太監抬首望了歐陽紅玉一眼,精銳的眸光閃爍了一下,而後低首道:“奴才遵命……”,而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月光輕灑,禦花園的梅花林內一片蕭條,寂靜無聲,待一陣腳步聲匆匆離去之時,樹下一道黑色長袍的身影忽然顯現,隱約中,一個蒙麵的女子緩緩從樹後走出,清澈的雙眸凝望著那頂紅頂二品宮妃的轎子,素手緊抓著左胳膊上的傷口,一步一步向後退去,而後取下袖中的一片紙屑扔在樹旁,直奔‘思暮宮’的方向而去,一路上隨手扔下幾片紙屑,而後消失在夜幕之中……


    ‘重陽宮’前,紅頂轎子緩緩落下,一直守在殿前的青蘭趕忙步下石階,提裙上前掀開轎簾,輕喚了一聲‘小姐’後,扶著歐陽紅玉下了轎輦。


    歐陽紅玉一臉倦意的望了大殿一眼,而後緩緩起身,青蔥玉手扶著青蘭的手腕,抬步向殿內走去,但卻在踏上石階之時猛然定住,隨即徐徐轉身,望了一眼那名身著褐色長袍的太監,長睫輕扇,而後輕柔道:“胡海,速去速迴……”


    胡海一聽,立刻領會其意,微微勾起身子,低首道:“奴才遵命……”,而後轉身便向‘重陽宮’外飛奔而去,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寢室內,歐陽紅玉坐在案前,素手輕拈著琴弦,深情帶著幾許淡然與惆悵,青蘭奉茶上前,語氣帶著幾分責怪的道:“快四更天了,小姐還是先到床上休息一會吧,身體要緊,探察之事還是等明日再過問吧……”


    歐陽紅玉望著身前的琴,雖是疲倦萬分,但是心頭卻思緒繁雜,沒有半分睡意,她起身踱步窗前,負手而立,少許,才悠然道:“好在今日皇上歇在‘唚心宮’,否則……”,說罷,歐陽紅玉不禁閉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


    青蘭聽罷,微微低首,眸光微冷,而後走到歐陽紅玉身後,抿唇道:“小姐是怕皇後此次在劫難逃?”


    歐陽紅玉猛的睜開眼,眸一沉,而後握緊了素手,轉身走向床榻,猛的握住床沿上的牡丹花雕,原本就蒼白的麵容顯焦慮,但卻不再言語,‘在劫難逃’,閉上雙眸,腦中一片混亂,攏束三千青絲的金釵在燭火中閃爍其華,但卻更顯昏暗……


    四更天鑼鼓輕響,從殿外遠遠傳來,擾人清夢,寢室內,明月換下了那身黑色夜行服,借著月光,凝視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口,許久,她深吸了一口氣,暗夜中,冰冷的雙眸閃著清澈,掩紗內,粉色的唇角輕抿,素手撫上窗沿上,透著寒氣的花雕,而後閉上了雙眸……


    “小姐……”身後,蕭童一身黑色夜行服閃身出現,素手扯下遮掩的麵紗,氣喘籲籲的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小姐離開之後,充容便讓那名叫胡海的公公重返禦花園探察……”


    明月緩緩睜開雙眸,望著窗外凝重的夜色,摩挲著窗上的花雕,眸光冷沉,而後關上窗子,走到睡榻前,半依在床榻上,低聲道:“明日……將上官忠的謠言散播出去,記住,此事最好能傳到歐陽丞相與父親的耳中……”


    蕭童望著明月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容,而後點了點首,但秀眉卻了攏緊,聲音略帶緊張的道:“小姐,此事……若是失敗一件,奴婢怕充容娘娘與賢妃會懷疑小姐……”


    明月微微的瞌上眼,看似極累,素手輕揉著額頭,輕歎了一聲,抿唇道:“蕭童以為此事就算皇上以為是皇後所為,我能撼動的了皇後的位置麽?”,說罷,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隻要歐陽丞相在朝中的勢力一日不減,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將其如何,而我,此次隻想借皇後之手除去上官婉兒,至於皇後……我隻想要天下人知道,皇後無賢德之能,不配母儀天下……”


    蕭童睜大杏眼,突然了然的道:“小姐的意思是,為將來廢後收集證據,到時一旦歐陽氏的勢力有所削減,就……”想到此處,蕭童不禁有些興奮,如此一來,在滿朝文武的心中,皇後的形象必然大跌,待到歐陽一族破敗之時,廢後之事自然水道渠成。


    明月淺笑,清澈冷然的眸光瞥了一眼蕭童那張純淨興奮的麵容,而後疲倦的伸手輕揮,示意她可下去休息,而自己,則是躺在睡榻上凝望著不遠處的床榻,在蕭童退出寢室之後隨意拿了本書,翻了兩頁後,閉上雙眸……


    清晨,天色灰暗,狂風肆卷,山雨欲來。


    後宮之中謠言四起,沸沸揚揚,隻因晨起清掃的宮女太監在禦花園處發現了幾處血跡與零散飄落的紙屑,而且那些紙屑零零碎碎被拚湊之後竟是《聖阻家訓》上的幾頁,雖然紙上還沾染幾許血跡,但是字跡卻清晰可見。


    此言一傳出,宮人個個惶恐起來,隻因沒有人不知道,這《聖阻家訓》之於和後宮嬪妃的重要,一時間眾人紛紛猜測是哪位主子如此不小心,竟丟了較之於清白名節更甚的書冊,最後,‘凝雪宮’竟傳出德妃娘娘的書冊遺失之事。


    晌午,‘坤凝宮’中一片吵雜,太後的臉色難看至及,而坐在一旁的明月卻更顯惶恐與不安,她緊握住太後的手,聲顫道:“太後,臣妾不是故意要將書冊弄丟的,臣妾……”


    太後擰著眉宇輕拍著明月的手,但雙眼卻凝視著站在大殿之上,雖是錦衣華服,發束金釵玉墜但卻一臉蒼白的皇後,戴著翡翠指環的手驀地拍了一下桌台,隱怒道:“皇後,昨夜之事可是你下的命令?”


    皇後的身子輕顫了一下,一雙美目泫然欲泣,紅唇輕抿了一下,剛想辯駁,隻見一身鵝黃色長袍的歐陽紅玉立刻上前,緊張道:“太後息怒,昨夜之事,事出突然,皇後身為後宮之主,一時關心德妃而犯了大忌,乃情由可原,請太後寬恕……”


    明月的長睫輕垂,看不出任何情緒,而太後卻更是氣憤,她起身望著歐陽紅玉,眸光中似有些不忍責怪一般,但卻又心痛難當:“子辰,你一向懂事,也處處袒護皇後,但是當初皇上讓你輔佐皇後處理後宮政務之時,你是如何向皇上保證的?”,言罷,太後向前兩步,語氣平和了許多,又道:“子辰,皇上有多信任你,連哀家都看得清楚啊……”


    歐陽紅玉的身形定住,一雙眼漸升霧氣,她輕咬住下唇,低下首,雙手緊揪著絲帕,而後跪在了太後身前,顫聲道:“是臣妾沒有勸戒皇後,請太後責罰,但是皇後禁足之事已被鬧得不可開交,若在牽連上此事,恐怕……”,歐陽紅玉的聲音突然定住,她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淡漠不語的明月,低首不再言語。


    太後的臉色也所有緩和,但眉宇隨即緊擰,似在沉思,又似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地一般。


    明月眸光一凜,心頭像是被堵住一般,她緩緩起身,走到太後身後,抿唇淺笑,但眼中卻滿是委屈,低柔道:“太後,臣妾隻想找迴書冊,並無他想,若是皇上知道此事,臣妾……臣妾恐怕也難辭其咎”,說到此處,明月咬住下唇,一臉惶恐,玉指緊緊的扣住絲帕。


    此言一出,皇後與歐陽紅玉皆是一愣,而太後則是微笑著握住明月的手,寵溺的輕拍了兩下,柔和道:“哀家的雪兒真是大方得體,隻是此事皇上遲早會知道,到時候要是追究起來……”,太後的話音頓了頓,而後望向一臉忐忑的皇後,有些僵硬的道:“皇後,你今日就去向皇上請罪,否則就連哀家都保不了你……”


    皇後的臉色頓時更為蒼白,她的身形晃了一下,好在歐陽紅玉起身扶住了她,但她還是癱軟在地,雙眸含淚,哽咽道:“太後,臣妾……太後,臣妾不能去……”


    明月的眸光一暗,隨即也道:“太後,此事就作罷吧,皇上政務繁忙……”


    歐陽紅玉隨即點首,剛想附和,卻聽太後意味深長的道:“皇上雖非哀家親生,但是皇上的脾性哀家是最清楚的”,而後看了一眼皇後,冷聲道:“子辰,你扶皇後去‘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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