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眼裏藏不住的歡喜,這婦人不是個膈瑟的性子,本就喜歡阿元的單純可愛,況肅王府是朝中有數的實權王府,不管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鄭家,她都想著若是能有緣分,真是老天開眼。

    雖然前頭鄭家大房鬧出許多的事情來,然而鄭家因鄭閣老的榮光,也是數得著的人家,這婦人心裏就存著希冀,因此一心敦促鄭琳讀書,心知,隻要鄭琳年紀輕輕就能考中科舉,這樣的人才,隻怕肅王府都要側目,到時候若是求情,有一同讀書的情分,彼此知根知底,知道鄭琳不是個淘氣的,這婚事總是有幾分希望。

    就因為這個,她連兒子房裏的丫頭都盯得很緊,恐生出淘氣的來,叫肅王府因此不喜。

    沒想到鄭琳還未科舉,聖人的旨意就跟一盆冷水似的潑下來,直接將她給打蒙了。

    榮壽公主,賜婚給了城陽伯府的大少爺。

    眼見兒子的目中露出了失意,這婦人心裏哪裏好受呢?然而如今,也隻能歎一聲天意弄人了。

    鄭閣老目光如炬,自然瞧得出來的,不過他雖然剛直,卻不迂腐,本覺得若是兩個小的能有緣分這是好事。然而眼下心事成空,鄭閣老卻不願再叫鄭琳因此生出糾纏來,急著給他訂親,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也與這婦人說不許她在外頭露出什麽風聲,傳出什麽與人不利的傳聞來。

    “琳哥兒人物是咱們家頭一份兒,一定不能馬虎了。”鄭琳長成,已是一個模樣俊秀,風度翩翩的少年人,一身的書卷氣,又不似鄭閣老一張黑臉,與人總是笑若春風,叫心中歡喜,因此鄭氏想了想,便叮囑道,“嫂子精心些,實在不行,我求我嫂子去。”這裏頭的嫂子,就是在京中很吃得開的英國公夫人了。

    “到時隻怕要勞煩你去請國公夫人了。”這婦人強作笑意,到底點頭應了。

    說了一席話,鄭家的女眷便也走了,眼見屋裏都沒人了,簾子嘩啦啦地一挑,一個頗為猴急的青年便竄了進來,正是亟不可待的齊堅。搓著手到了鄭氏的身邊,六舅舅果然就見媳婦兒對著自己一笑,之後就有幾碟子點心從桌底下端了上來,聞了聞久違的甜香,齊堅不由淚流滿麵,抓著媳婦的小手兒歎息道,“也隻你想著我了。”說完,飛快地將一塊白糖糕塞進了嘴裏飛快咀嚼,一邊往嘴裏灌甜滋滋的八寶茶。

    鄭氏眼見他喜歡,便露出了歡喜來,隻看著他吃,心裏開心的不行。

    狼吞虎咽地吃了許多的點心,滿足了的齊堅便歎息道,“我就

    說,三哥實在是煩,年紀一把了,還管這麽多的閑事,你有發現沒有,這幾年,他越發地墨跡了。

    英國公的閑話不是那麽好講的,鄭氏的膽子還沒有齊堅那麽肥,嘴角抽了抽,還是沒說話。

    “我說,你說這是不是阿元曾說過的什麽更,更……”

    “更年期?”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麽,不過想到阿元說這話時壞笑的臉,鄭氏本能地覺得這不是啥好話。

    “就是更年期!”齊堅在自己的屋裏,越發地作死了,此時拍著桌子笑得渾身抽搐,抹著眼淚打著嗝兒笑道,“活脫脫的,實在是貼切極了。”

    鄭氏覺得聲音大了不大妥當,正要叫夫君小點兒聲,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咳嗽聲。

    笑得囂張極了的六舅舅聽到這熟悉的咳嗽,頓時僵硬了。

    鄭氏隻覺得腿軟,哆哆嗦嗦地下地,緩緩打開了房門,就見外頭,“被”更年期的英國公含笑而立,特別地笑裏藏刀。

    “三,三哥……”

    “偷吃……”被外甥女兒勸了,心裏軟了的英國公,本是想要親自來請弟弟去自己院裏吃飯,一起吃許多肥嘟嘟的肉給弟弟補補,沒想到一片好心喂了狗,才到門口,就聽到了這個,隻覺得心裏頭的火兒一拱一拱的,見著裏頭弟弟嘴邊的點心沫都沒掉,麵無人色地看著自己,卻突然覺得有趣極了,隻擺出了冷淡來,對著弟弟勾了勾手指頭。

    威風八麵的六舅舅一溜兒地滾到了自家三哥的麵前,可憐巴巴的抱大腿,仰頭熟練地告罪道,“三哥弟弟錯了!嗚嗚……”當年,熊孩子出身的六舅舅,業務簡直不要太熟練。

    英國公低頭,對上了一雙含淚的,可憐巴巴的眼睛,不由轉頭抵著嘴唇咳了一聲,這才淡淡地說道,“更年期。”

    抱著他大腿的那熊青年,哭得更傷心了。

    “乖,三哥叫你知道知道規矩。”眼見一隻小竹板出現在了英國公的手裏,鄭氏不忍目睹地轉過了頭去。

    一聲慘叫,劃破了英國公府寧靜的夜晚,特別地淒慘。

    遠遠地,英國公夫人在自己的屋裏木然翻了一個身,喃喃道,“非要作死……”

    不提英國公府的慘案,就說過了幾日,就是肅王妃宴請幾家親近的女眷。阿元翹首以盼,就見早早兒的,果然就是沈夫人帶著阿欒與一個陌生的女孩兒過來。早就守在外頭的肅王妃喜笑顏開地將沈夫人迎進門來,撅著

    嘴依偎在沈夫人的身邊,小聲說道,“可想……你了。”

    “我明白,你這些年,你在宮裏與德妃親近,也是為了我的緣故。”沈夫人笑起來,摸了摸肅王妃的臉,輕聲道,“當年,到底結下了善緣。”

    肅王妃飛快地往她的手心拱了拱,那做派簡直跟自家閨女一模一樣的。

    要不怎麽說這是親生的呢。

    眼見她還跟小姑娘似的,沈夫人就知道她這些年被肅王保護得很好,眉眼都笑得彎了起來,無奈地說道,“怎麽這麽黏人呢?”

    一旁看著肅王妃往人家沈夫人懷裏鑽的阿元仰頭望天,她覺得沒準兒過幾天,沈大將軍就要跟她爹肅王也喝幾杯酒了,好好兒“談談”了。

    “這位姐姐是?”心裏給苦逼肅王點了一根蠟,沒良心的熊孩子目光落在一旁,用含笑的眼神看著肅王妃與沈夫人的端靜的少女,竟覺得這位姑娘可親極了,便撫掌笑道,“一定是沈家姐姐了。”

    “過來叫我見見。”眼見這位沈家小姐模樣端莊,自有一種尊重,然而麵目柔和可親,叫人觀之如沐春風,一雙眼睛中帶著善意,肅王妃隻覺得見到了當年的沈夫人,頓時喜歡上了,拉著這小姐到了自己的身邊,上下看了,急忙使人送上表禮來,這才對沈夫人小聲說道,“這孩子招人喜歡,我心裏愛呢。”她說這話,隻叫沈夫人的目光閃了閃,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這是珍兒。”沈夫人便叫這位沈珍鄭重施禮,顯然是從肅王妃的話裏猜出了什麽。

    沈珍的臉上微微地紅了,端正行禮後,這才避到了一旁,看見阿元對著自己笑,不由也迴了一個一樣的笑容來。

    臨來前,母親就與她隱約地說過,她父親沈望與肅王當年情同兄弟,且肅王與她母親有恩,這一次肅王意欲結親,這一次過來,一個是叫她在京中小姐的麵前露臉,日後好在京中走動,一個,就是為了叫肅王妃相看了。想到母親說起,肅王妃所出四子皆是磊落之人,沈珍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來。

    她並不期待日後的夫君是個唿風喚雨的人,隻要是個人品端正,心胸開闊,有承擔的人,就足夠了。

    肅王妃越看這樣端莊的沈珍越喜歡,心裏正不知是該將這樣的好姑娘給了鳳玉還是鳳闕,因此竟有些苦惱了。

    這兩兄弟,該不會為這麽一個姑娘打起來吧?

    肅王妃的憂慮完全沒有必要,蓋因等一會兒,幾家女眷都到了

    ,前頭貴婦們一桌兒,後頭小姐們一桌兒坐了,外頭女樂響起來,就見鳳玉兄弟遠遠地過來,因前頭都是上了年紀的貴婦,小姐們在園子外頭豎起的大屏風後頭,這兩兄弟過來也並不無禮,斯見過,肅王妃便指著麵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的鳳玉與憨厚笑著的鳳闕與沈夫人笑道,“這就是我家那兩個小的了。”

    說完,還湊到沈夫人的耳邊小聲說道,“喜歡哪一個,就與我說,誰珍兒挑皆是。”

    “哪裏能這樣無禮。”沈夫人便搖頭笑道,“兒女之間都是緣分,咱們莫要管這些。況且,”她頓了頓,方才低聲道,“他們在京中,若是已有喜歡的姑娘,莫要因為珍兒敗壞了。”

    “我明白的。”肅王妃應了,這才見不說話的鳳玉似乎在想什麽,便好奇地問道,“怎麽竟這樣的神色?”

    “外頭有女眷的馬車驚了,三哥上去扶住,隻怕是如今還沒迴過神兒來呢。”鳳闕大大咧咧的,直言與母親說了,見著後頭又有兩個女孩兒過來,便一指道,“就是表妹。”來的人真是蔣舒寧與蔣舒蘭,此時嬌豔的臉上都還有些驚魂不定,顯然剛才嚇得不輕,蔣舒寧倒還好些,蔣舒蘭本就是個膽小的人,此時隻忍著心裏的害怕,鄭重地給鳳玉鳳闕俯身道謝,小聲說道,“不是二位國公爺,我與姐姐不知會如何了。”

    鳳玉梗了一下,看著眼角還帶著淚痕的蔣舒蘭,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算什麽,都是自家的姐妹。”鳳闕豪氣地一揮手,見鳳玉不說話,與這年紀相仿的哥哥向來有什麽說什麽的,便推了他一把問道,“三哥合計什麽呢?”

    “馬沒事兒吧?”鳳玉嘴動了半天,磕磕巴巴地問道。

    聽聽,還叫人話麽!

    感情表妹們差點叫瘋馬送去見祖宗,這表哥還在心疼馬呢,統沒想過問問表妹們是個什麽心理活動。

    向來不讓人的蔣舒寧鼻子都氣歪了,正要跳起來給這表哥一句好聽的,卻聽見自家堂妹正用認真的表情想了想,之後,便安慰般地與擔憂馬匹的鳳玉認真地說道,“表兄莫要擔心,它沒事兒,我已經瞧過了。”說完,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麽火星的對話,還能對接得這麽沒有壓力,阿元聽得在屏風後頭噗嗤就笑出來了,探著腦袋看過去,就見蔣舒蘭這麽一個軟乎乎的小姑娘,正特別地認真,她的那位好三哥此時看著她,耳根子都紅透了,明顯是有些狀況的,心裏正歡喜兄長們開竅了,阿元又一想到蔣舒蘭已經定親,臉上就

    一變,急忙出來拉住了這兩個女孩兒的手,這才與蔣舒蘭笑道,“我這兄長憨直,表姐別見怪。”

    若是鳳玉真的看中了蔣舒蘭,阿元覺得,雖然這是自己的親哥,不過已經有人家兒的女孩兒,她也不能叫這哥哥與人家生出什麽,敗壞了人家的名節。

    蔣舒蘭更看重阿元些,此時便點頭,避開了鳳玉與鳳闕,低著頭走了。

    鳳玉有心迴頭去看她,隻是到底是在許多人的麵前,他還是明白規矩的。

    阿元偷眼,見蔣舒蘭並未將鳳玉方才種種放在心上,也沒有什麽英雄救美以身相報的想法,顯然是個規矩女孩兒,便在心裏放心,隻是心中到底可惜。

    若是蔣舒蘭沒有定親,她倒是喜歡鳳玉能得償心願的。

    到底是無緣罷了。

    想到這兒,阿元便停下,隻在京中這幾家女孩兒的麵前將沈珍鄭重介紹,因她難得這樣親近誰家的小姐,況沈將軍這一次迴來隻怕就要封爵的消息滿京城都在傳,幾家的小姐便對沈珍高看一眼,況沈珍並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人,說起話來溫柔和氣,也不與旁人爭鋒,不大一會兒便與京中的這幾家女孩兒親近了起來,眼見她如魚得水,阿元便鬆了一口氣,又細細地問了蔣舒寧姐妹方才可有受傷受驚,這才罷了,偷偷地溜出來去尋阿欒。

    果然,阿欒正在不遠處的院子裏等她,想到沈拓的醋性大得很,阿元心裏腹誹,卻還是規矩了起來,隻與阿欒在園子裏賞玩,不大一會兒,便有些忍不住地問道,“這幾天,沒有宮裏的誰誰誰上門叨擾吧?”九公主看中了沈拓,也不知道這姑娘是不是一個明白道理的。

    “宮裏傳了一封書信,不過叫我撇在一旁了。”阿欒便淡淡地一笑,見阿元臉上露出了氣憤的模樣,便安慰道,“這算什麽呢?他與旁人無心,何必因這些叫自己不快活?”

    阿欒的豁達叫公主殿下汗顏了一下。

    要是換了阿元,不宰了敢挖自己牆角的小三才怪呢,不過想到阿欒的心性更似男兒,骨子裏有一種疏朗與開闊,阿元便看開了些,隻是卻還是與阿欒說道,“她再敢傳信什麽的,便告訴我,我收拾她!”好好兒的公主,就算不得寵,卻也是天家富貴了,竟巴望著別人的夫君,這是要做什麽呢?阿元是最看不起這樣覺得自己比人家妻子好,就想要搶人家夫君的人的,從前不過是對與自己一樣是穿越女的九公主容忍,眼下卻實在是生出了厭惡來。

    更何況,沈拓還其實一點兒

    都沒有想過要跟美人兒九公主生出什麽來,這樣上杆子真的可以麽?

    “有殿下在,我還擔心什麽呢?”阿欒狹長的目中有笑意閃過,見阿元抱著自己的手臂氣鼓鼓的,便故意拍了這熊孩子一個小小的馬屁。

    公主殿下渾身炸起的毛兒果然被擼順了,此時臉上要笑卻拚命地忍住,鼓著包子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嚴肅點兒!”說完四處瞅了瞅,見沈拓沒在,壯著自己的老鼠膽就往阿欒的身上拱,一邊便笑嘻嘻地說道,“知道你不放在心上的,隻是我心裏過不去罷了。”頓了頓,便好奇地問道,“我隱隱約約地聽說沈將軍過陣子還要出京,你也要隨軍麽?”若是阿欒也一起走,阿元覺得這就是又要分別了。

    “隻父親出京,我與夫君留在京中任職。”阿欒猶豫了片刻,便低聲道。

    她是知道沈夫人的身份的,從她嫁入府中,沈家便沒有隱瞞她此事,對於願意為了婆婆遠走邊關的公公,阿欒還是很尊敬的,然而卻也知道,因這個,聖人多少忌諱沈家,如今隻命沈望出京,卻將一家子都留在京中,看著是榮寵至極,可是這其中的防備,卻也是顯而易見的。況且,聖人並沒有隱瞞這種心思,用沈夫人的話來說,留沈家上下一條命,聖人就已經很仁慈。

    況留在京中,不用奔波,這一次,她也能有空暇給沈家生育子嗣了。

    見阿元抿著至極的嘴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阿欒也覺得心裏有一種歡喜來,摸了摸阿元白嫩的小臉兒就笑了,隻笑了一會兒,卻目光一厲,向著園子裏一處假山後頭看去,不大一會兒,就見一個錦衣少年磨磨蹭蹭地出來,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似乎是在煩惱什麽,之後,對著阿元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來。

    阿元卻看著這個苦命的三哥,臉上露出了淡淡的憐憫來。

    第113章

    鳳玉這一迴是真動心了。

    怎麽會有這麽軟乎乎的小姑娘呢?特別喜歡害羞,當鳳玉死死地勒住了瘋馬,迎麵對上了一雙帶著水意的眼睛,就見那個好看的小姑娘怯怯地躲在自家表妹的身後,眼睛裏全是害怕,卻還是忍著眼淚對已經呆住了的自己小聲問道,“你沒事吧?”多麽善良的小丫頭呀,嬌嬌弱弱的,和自家的風風火火的妹妹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卻叫鳳玉的心突然撲通撲通地跳,竟然說不出話來。

    因那姑娘是蔣家的小姐,況前頭還有不少的貴婦小姐,鳳玉是不好意思問出什麽的,眼見阿元偷偷地出來往園子裏來了,鳳玉想

    了想,就跟了上來。

    阿元素來與京中的小姐們走動得不錯,問她是絕沒有問題的。

    想著這個第一次叫自己臉紅了的小姑娘,鳳玉就對著外頭看過來的妹妹憨厚地笑了。

    “三哥啊。”阿元知道這哥哥是來問自己什麽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無奈來,卻隻是招了招手,將這哥哥叫到眼前,見他目光帶著期待,就覺得不忍心了。

    鳳玉因肅王的教導,素來潔身自愛,從來沒有對女孩兒動過心的,這第一次喜歡一個姑娘,卻成不了,何等的悲劇呢?

    “前頭熱鬧的很,我尋思著過來與你說說話。”鳳玉頓了頓,見阿欒很有眼色地走了,這才火急火燎地拉著妹妹躲在了一邊兒小聲問道,“前頭,蔣家的那位小姐,是個什麽來曆呢?”對於妹妹,他也沒有什麽好遮掩的,直接就問了出來。

    阿元心裏一歎,不願意在此事上做出含糊的模樣來,便直言道,“這是蔣家二老爺家的嫡女,母親是宗室的廣安縣主,論起來,咱們也可稱縣主一聲姨母。”見鳳玉的眼睛亮起來,阿元隻忍著心裏的為難,慢慢地說道,“隻是,這表姐已經訂了親事,汾陽侯家的嫡子,親都訂了,就等著明年良辰吉日過門兒。”說到了這裏,她便不肯再說下去,偏開頭去。

    滿心歡喜的鳳玉竟叫妹妹這一席話跟一盆冷水潑下來似的,從裏冷到外。

    “定親了?”這句話,就跟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似的,鳳玉的臉都煞白。

    一腔的熱情成空,自然是心神大動的。阿元心裏也不大好受,卻隻勸道,“蔣家表姐是個叫人喜歡的人,可是訂親了,三哥便不要多做糾纏。不然若是生出什麽來,不隻壞了表姐的名節,日後,叫她如何自處呢?”見鳳玉如同夢遊一樣點點頭,阿元便低聲道,“我若是三哥,就不再與表姐見麵,也莫要去撼動她的心神,不然這世間之事,不管是不是空穴來風,擱在男子的身上不過是無關痛癢,對於女子,卻是要命的事情了。”

    鳳玉俊朗高大,又是國公,年少英武,就是阿元沒有見過那位汾陽侯家的少爺,也知必然比不上他的。不過蔣舒蘭是個實在的性子,應該不會看重這個若是鳳玉忍不住與她接近,阿元隻怕這表姐一頭碰死都有的。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

    不知為何,阿元的心裏,竟生出了這樣的感慨來。

    “我明白的,總不叫妹妹擔心。”阿元說

    的這樣明白,鳳玉勉強笑了一笑,隻頓了頓,低聲道,“我不會叫大家為難。”說完,挺直的腰杆子就軟了,嘴角動了動,到底沒有說些什麽,也不想著往前院去了,耷拉著頭就往自己的院子裏走。

    見他受了這樣大的打擊,阿元就心知,鳳玉的模樣瞞得住別人,隻怕也瞞不住家裏頭的精明的父親與兄長,這一迴,沈家的親事就要落在她四哥鳳闕的身上。隻是鳳玉雖然是自己的哥哥,阿元卻也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拆了蔣舒蘭眼下的姻緣。

    誰知道人家蔣舒蘭與汾陽侯公子,就不是良緣呢?

    目送鳳玉走了,阿元也覺得沒意思起來,緩了緩心神,這才往前頭去,就見前頭已經熱鬧的不行。

    雖然沈夫人的那張臉真的叫人心中驚疑,覺得這位怎麽特別眼熟,不過能在京中混得開的貴婦都不是一般的人,自然明白聖人與肅王都不在意的含義,因此雖不十分熱絡,卻都客氣有禮。又見連新貴城陽伯夫人都親近沈夫人,也都在心中揣摩起來。

    阿元往前頭給眾人請安,這才到了後頭,目光在隻規矩地坐在一旁帶著微笑聽著小姐們說笑的蔣舒蘭的身上過了一下,之後,便坐在了眾人的中間,聽眾人說笑,這裏頭,沈珍不是容貌最美貌的,然而談吐氣質卻是數一數二,雖有一二小姐嫉妒,大抵看著阿元笑吟吟地坐在沈珍的身邊,便不大敢張狂了。

    更何況,這位的身後,一家子的武將,隨便哪個出來都不是好惹的。

    “我聽阿欒說,邊關苦寒,沈家姐姐卻也在邊關帶著人風雪裏給將士們送熱湯熱飯,叫我聽了真是欽佩極了。”阿元便抓著沈珍的手笑著說道。

    “家中隻我是個閑人,總要想些事情來為大家做,算得了什麽呢?”沈珍便低聲歎道,“我的日子還算好的,除了苦寒些,還有什麽苦呢?殿下沒有去過邊關,沒有見過百姓的生活,是京中見不到的貧寒,卻還是一力支持朝廷,”沈珍目光中帶著幾分傷感地說道,“我知道的一位老媽媽,大兒上了戰場,連屍體都沒有尋迴來。她哭了一場,把二兒補入了軍中,不過三年,又戰死了,最後的一個兒子,父親說什麽都不叫她送進來了,隻她與父親說‘邊關不穩當,咱們自己個兒的家哪裏能穩當呢?’,說什麽都送了最小的兒子從軍,自己在家中漿洗度日。”

    “這樣的老媽媽,雖然身份低微,然而卻叫我等自歎不如的。”阿元便歎息道。

    席麵上,各家的小姐也第一次知道邊關竟然戰事這樣慘

    烈,臉上都露出了哀容。

    京中歌舞升平,哪裏知道這些呢?

    “這最後一個小子,眼下在父親的身邊做親衛,父親實在不忍心叫他往前頭去。”沈珍笑了笑,卻隻是低聲道,“這位老媽媽的運氣還算好的。邊關戰事頻繁,每年陣亡的將士不知多少,多少的孤兒寡母,老弱婦孺。有一年蠻人攻的厲害,邊關之中十家裏九家的門前掛上了白幡,吃緊的時候,女人們都在後頭拿著火油武器,等著與人廝殺。”她說了這些,卻強忍住沒有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天下承平,是軍中的將士,用血換迴來的。

    “沈家姐姐說的話,我雖然沒有看到,可是卻覺得那畫麵就在眼前。”阿元臉上肅容地說道,“將士們流了血護佑了我等的繁華,我等卻從不知道這些無名的英雄,也不知,”她低聲歎道,“這些將士留下的家人,又該如何生活。”

    “我等姐妹,雖然於國無用,然而卻願意拿出自己的貼己,盡些自己的心意。”蔣舒寧最是個爽利的,便揚聲道,“雖不能叫所有人都得到,可是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了。”

    “若是皇伯父允了,大可多多益善。”這樣涉及到了軍中的事,雖然是極好的,阿元卻也不會隨意應承的。然而她也叫蔣舒寧說動了心思,心中盤算迴到宮中便與聖人皇後請求,應該必會應得,到時候得了大大的虎皮,再盤算這些不遲,她便與感激地對著桌上這些都點頭稱是的小姐們感激地福了福後,將桌上的酒水一飲而盡的沈珍溫聲道,“若是珍姐姐不見怪,待過幾日,這應該能更有好處。”

    “我隻謝桌上的姐妹!”沈珍鄭重地說道,“這樣的心意,竟是可稱恩義。”

    一眾方才還對她有些嫉妒的女孩兒們,都微微地紅了臉兒,紛紛搖手推卻。

    勳貴中的女孩兒,不是隻知道在後宅爭鬥的。

    阿元心中歎息地看著眼前這個眼睛裏似乎發著光亮的女孩兒,溫柔穩重,卻又有一種叫人說不出來的堅毅。

    沈家的兒女,竟都是這樣的人才。

    覺得定國公府隻怕這一迴是真的要立起來了,想到與自己交好的五公主,阿元就在心裏歡喜,待眾人再次落座,已經開始詢問沈珍邊關之事,阿元就見蔣舒蘭正用敬佩的目光看著沈珍,不由挨過去含笑問道,“表姐這是在做什麽?”

    “若是可以,我也想做沈家小姐這樣的人。”蔣舒蘭怯怯地對阿元一笑,看著沈珍的目光帶著十分的欽佩,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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