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片花瓣如細雨紛飛,嫋嫋輕煙似雲霧纏繞,禮樂聲聲,香氣襲人,韓秋淩在花奴的簇擁下緩緩地走了出來,她沒有穿厚重的冬季宮裝,一襲亮麗的春裳,襯得她人比花嬌。


    粉綠色的抹胸,外罩淺藍色的綢衣,披著繡有五彩祥雲的粉紅色輕紗,腰間係著繡有牡丹的紅色綢帶,雪白的頸項裸露在外。她的容顏稍遜於莫瓔,但勝在豐胸細腰曲線窈窕。


    韓秋淩是新任宮主,又是第一次主持祭祀,依例在此之前,要舉行一個儀式昭告天下。在徐貴妃念完長長的頌詞後,皇後為韓秋淩戴上了金質的百花冠,沐月夕等六位花主各自取下頭上一枚代表她們花主身份的花釵,為她插上。


    這個儀式用了半個時辰,禮成後,眾位貴婦貴女們齊聲道賀,韓秋淩迴了禮。


    “吉時到,祭祀開始,請皇後娘娘進香。”韓秋淩含笑道。進香,吃花糕,選花主,一切都按著預定的步驟走下去。


    禮畢,韓秋淩送新任花主去後殿賦詩,皇後、徐貴妃以及六位花主又迴到偏殿,花奴們呈上花茶退了下去。


    “不知道韓宮主會請誰來畫像?”去年的花主虎靈兒嬌笑著問道。依照花朝宮的規矩,每一任的宮主都要留下畫像,陪宮主一起留像的,除了一國之母,還有一位嬪妃,以及六位花主。畫像留傳百世,是一種難得的榮耀,虎靈兒有些期待。


    “妾身來時看到了文信候爺和杜公子在宮門外,不知道會不會請他們倆中的一個來畫。”說話的是顯慶十四年的花主柳氏,她是皇後姐姐的女兒,嫁給兵部侍郎家的四公子為妻。


    徐貴妃垂下眼睛,注視著杯中的茶葉,淡淡笑道:“他們是陪本宮來的。”


    顯慶十五年的花主賓氏笑盈盈地道:“妾身聽說請的是六藝館的一位文士來做畫。”


    沐月夕的手微微一顫,杯中的茶傾出來一點,六藝館的文士,不會是程子悅吧?


    沐月夕不幸言中,跟在韓秋淩進來的白衣文士就是易容的程子悅。沐月夕下意識地瞄了一眼皇後,剛好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喜色,心下了然,這程子悅真正的主子原來是皇後,如此看來,那六藝館隻怕也與皇後脫不了關係。冷冷一笑,皇後的野心真大,手伸得好長,文臣武將一個都不放過。


    程子悅畫技超群,僅用一個時辰,就畫好了一幅九美圖,畫卷上的九人形似神更似,各有特色。畫像已成,皇後和徐貴妃起身去看賦詩,六位花主中有隻有沐月夕和虎靈兒還沒出嫁,二人沒有陪皇後去後殿,拿著祈過福的紅繩出了千香殿。


    見沐月夕出來,詠詩和清齊迎了上去,“大小姐。”


    虎靈兒去找她相熟的貴女,沐月夕則由詠詩和清齊陪著去林裏綁紅繩。綁紅繩求姻緣這事,沐月夕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就隨便找了根桃樹枝綁上,便算完成任務,轉身往園門走。桃花雖美,無心賞,還不如迴家睡覺。


    “夕兒妹妹,不再逛逛,這就迴了?”杜徵的聲音從樹上傳來,暖暖地帶著一絲笑意。


    沐月夕抬頭一看,杜徵坐在桃花叢中,飄落的花瓣沾在他發間襟上,臉上的笑容湛湛生輝,好奇地問道:“你爬到樹上去做什麽?”


    “摘桃花換酒錢。”


    杜徵的話,沐月夕自是不信,杜家少爺要摘桃花換酒錢,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柳眉輕挑,眼波一轉,便猜到杜徵應該是摘桃花做胭脂送美人,淡然一笑,道:“不打擾了杜公子摘花的雅興。”


    “嗖”的一聲,杜徵從樹上跳下,攔在沐月夕麵前,眼眉輕揚,風華流轉,“夕兒妹妹,先別急著迴去,現在時辰還早,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不了,家裏還有事,下次吧。”沐月夕婉拒。


    “妹妹說話要算數,下次可不許推辭。”杜徵見她麵帶倦意,不好勉強。


    “好。”沐月夕應道,帶著詠詩和清齊飄然離去。


    “唧唧!唧唧!”鳥兒淒厲的叫聲傳來,沐月夕停下腳步,尋聲看去,發現不遠處的桃樹上有一個鳥窩。


    “詠詩,你去看看,那小鳥為什麽叫得那麽慘?”沐月夕柳眉微蹙。


    詠詩掠身跳到樹上,“大小姐,是一隻畫眉鳥,它好象受了傷。”


    “你小心點把它帶下來,讓我看看。”


    詠詩小心翼翼地把畫眉鳥捧了下來,受傷的鳥兒拚命地掙紮著,叫聲越發的尖銳淒涼。詠詩安撫它道:“別怕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乖乖的別動,讓小姐看看你的傷。”


    “原來是翅膀受傷了,難怪飛不動,我們帶迴去給它治治。”沐月夕仔細檢查了一下,鳥兒的翅膀應該是被頑童用彈弓打傷的。


    主仆幾個走到園門處,卻不見沐月盈的馬車,沐月夕一驚,問了車夫,才知道沐月盈早已迴城,不由搖頭歎了口氣,同來不同歸,迴到家難免又要被嘮叨一番。


    杜徵和沐月夕分手後,轉身去了桃花湖。春風拂過湖麵,縐起輕紗般的波紋,淳於容坐在湖邊的巨石上,拿花瓣在喂湖中的錦鯉,見杜徵一人迴來了,了然一笑。


    杜徵在他身邊坐下,把手中的花瓣拋進湖中,“我本想帶夕兒妹妹來看看這湖裏的錦鯉,可惜她家裏有事,不肯來。”


    淳於容眸光微轉,含笑不語。


    兩人坐了片刻,起身離去,路上遇到一群貴女,又糾纏了一會,迴到千香殿時,正好遇上從殿內出來的徐貴妃,兩人陪著徐貴妃迴了宮。


    沐月夕的馬車在府門外停下,沐月夕順口問了句,“四小姐可曾迴來了?”


    門子躬著身子道:“迴大小姐的話,四小姐還沒迴府。”


    沐月夕臉上閃一抹怒意,想了想,沉聲道:“派個人到霍府去看看四小姐是不是過去了?”


    門子忙應道:“是。”


    沐月夕要清齊先迴房給鳥兒治傷,她帶著詠詩去見沐夫人。婢女見她前來,一邊打簾子,一邊道:“夫人,大小姐來了。”


    沐月夕走了進去,沐夫人正斜坐在美人榻上,沐夫人的陪嫁張嬤嬤正手拿賬冊侍立在一旁。沐月夕上前去給沐夫人請安,又向張嬤嬤問了好。


    沐夫人看著沐月夕,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拉她在身邊坐下,柔聲道:“張嬤嬤正迴報娘置辦的一些產業的情形,你也來聽聽,這些以後可都是你的陪嫁。”


    沐月夕小臉一紅,蹭進沐夫人懷裏,道:“娘,夕兒不嫁。”


    “好好好,不嫁,不嫁,我養老姑娘。”沐夫人順著她的話頭笑著打趣道。


    “人都說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們家大小姐隻怕將來有千家求,夫人,您想把大小姐養成老姑娘,隻怕是不成的。”張嬤嬤湊趣道。


    “沒錯,沒錯,我明兒就讓人打副鐵門檻。”沐夫人笑眯眯地道。沐月夕一聽這話,鑽到沐夫人懷中鬧騰,差點把沐夫人給揉散架。


    “我的兒,你這麽大了,再怎麽鑽也鑽不進娘肚子裏去了,還是先聽張嬤嬤把話說完,別害羞了。”沐夫人笑著拍了拍沐月夕的背。


    沐月夕聽話地坐好,撫了撫頭發。


    張嬤嬤一笑,道:“夫人,平襄的三處莊子,交銀六萬兩,存入寶通錢莊。蘇城的二處店鋪和三處酒樓,共交銀十二萬兩,存入匯寶錢莊;夫人您在滎揚新購入的三處莊子,共花費九萬六千兩白銀。”


    沐夫人聽完點了點頭,揮手讓張嬤嬤退下。摟著沐月夕,笑問道:“盈兒怎麽沒和你一起過來?”


    “盈兒她……”


    “盈兒又犯錯了?”沐夫人眼中劃過一抹厲色。


    “沒有,她身體又些不適,我讓她迴房休息去了。”沐月夕扯了個謊。


    沐夫人對沐月盈是否真的不適並不在意,沒再說沐月盈,把話題扯開,聊起了其他的事,說說笑笑了一會,沐月夕見沐夫人露出倦意,告退轉迴房。


    沐月夕剛一出門,就看見沐晚謙急衝衝往這邊走來,忙迎上前去,“爹爹,出什麽事了?”


    “夕兒,你綺姐姐歿了。”


    “怎麽可能?”沐月夕微張著嘴巴,瞪大雙眼,根本不敢相信這個噩耗。


    “越國已經上交了奠文,綺兒是因病而逝。”沐晚謙確定這個消息絕對不會錯。


    沐月夕隨沐晚謙迴到上房,沐夫人聽到這個消息,驚呆了,半晌才迴過神來,換好衣服,帶著沐月夕急急忙忙地趕去了霍府。霍府內哭聲一遍,羅氏更已數次昏倒。


    “我可憐的綺丫頭,就這麽去了,要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霍老夫人倒在軟榻上,捶胸痛哭。


    傅氏和沐月盈陪坐一旁,低頭垂淚。


    沐月夕看了眼沐夫人,還好沐夫人隻注意到霍老夫人,沒留意沐月盈。


    人死不能複生,親人再多的傷痛,再多的眼淚,也挽迴不了霍綺年輕的生命。


    霍綺是越國太子側妃,葬進越國皇族的墓地,羅氏執意為她在霍家的墓地裏立了個衣冠塚,留個念想。


    霍綺的死在旁人眼中無足輕重,卻留給霍家人最深的傷痛。也讓沐晚謙夫婦更加擔心沐月夕,處理好霍家的事,夫婦倆把沐月夕叫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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