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隨風把淳於容扶進了房,沐月夕沒有跟進去,她對淳於容有些怨恨,她又沒認出他來,為什麽他要見她?她不過是上雲積寺吃餐素齋,怎麽就會惹來這麽大的麻煩?她隻想平凡安靜的渡日,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淳於容不經她同意,就把她牽扯進這個危險重重的事裏來了,讓她感到很無辜,很無奈,也很惱怒,所以她才不要進去幫他上藥。


    小院內擺有木桌和木凳,沐月夕慢慢地走過去坐下,雙手托下巴,仰麵看天,下午的陽光正好,一縷縷照進眼睛,微微眯起了雙眸,天很藍,萬裏無雲。


    天氣很好,可她的心情很差。她不想知道淳於容為什麽會孤身來雲積寺?也不想知道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後山那麽偏僻的地方?更不想知道他是被何人追殺?不想知道無嗔大師在這件事裏充當了怎樣的角色?也無意去窺探這件事幕後的真相。


    可是為什麽非要讓她知道呢?靜靜地坐著,就算無嗔大師推門進來,沐月夕還是保持著那個望天的姿勢,隻是不屑地挑了挑眉,這個狡猾的老和尚絕對是故意選她當有緣人的。


    無嗔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一下,沒有去打擾沐月夕的沉思,徑直進房去了。沐月夕沒興趣去偷聽,繼續坐在那裏發呆,淳於容絕對不會殺她滅口,生命沒有威脅,其他的事她就懶得管。


    冷隨風從房裏出來,走到在她身邊坐下,“他傷很重。”


    看著冷隨風略顯憔悴的英俊麵孔,沐月夕眸光微黯,呆愣了一下,才問道:“有生命危險嗎?”


    冷隨風挑眉,“他不會死。”


    “哦,那他醒了?”


    “沒有。”


    “什麽時候會醒?”


    “我給他服用了寧神的藥丸,大約等三個時辰就會醒。”


    “哦。”沐月夕垂頭,揉搓著衣角,再見到他,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片刻,冷隨風低聲問道:“你,沒有別的話跟我說?“


    沐月夕抬頭凝視著他,眸中百緒呈現,“今天如果我不叫你出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樣護送我到滎揚城?”


    冷隨風抿唇不語,默認了沐月夕的說法。


    沐月夕微側過身子,鬆開被她揉得起得皺褶的衣角,抬頭與他對視,眸光如水,淡淡地道:“隨風,我有自保能力,你不用再送了。”停頓一下,“你迴藥仙穀吧,黎姑娘她在等你。”


    冷隨風迴視她,眸底閃過一抹痛色,別過臉道:“知道了。”


    沐月夕捕捉到到了他眸底那一抹痛色,黯然神傷,天意弄人,他若不是翰熾國的皇子,她若不是沐家的女兒,隻是兩個普通的人,相遇,相識,相戀,該有多好。


    “冷施主,沐施主,老衲有禮了。”無嗔走了地過來,雙手合十。


    “大師有禮。”沐月夕和冷隨風起身雙手合十還禮。


    無嗔為了讓沐月夕帶淳於容下山,躲開那些要殺淳於容的殺手,毫無隱瞞的將所知的事情一一相告。


    淳於容離京來雲積寺,是為了替母親還願,因為是私事,所以他隻帶了兩名護衛上山。這兩名護衛在後山時,拚死護主,已經命喪當場了。


    原來還是有人喪命。沐月夕黯然,“大師,候爺傷得那麽重,讓他下山不妥吧,萬一經不起顛簸,傷勢惡化了怎麽辦?大師,您還是留候爺在寺中養傷吧,等他傷好了,他的護衛也尋來了,才安安全全地送他下山多好。”


    無嗔道:“阿彌陀佛,非是老衲不肯留下淳於施主,而是擔心那些人會入寺傷人,因是佛洗日,寺中有許多施主,老衲怕到時打起來,無法保護淳於施主,連累淳於施主喪命,那就是老衲的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望沐施主用慈悲之心救助淳於施主。”


    沐月夕歎道:“大師,不是我不肯帶他下山,是實在沒辦法帶他下山,萬一下山時再遇見那些殺手,我不會武功,我沒辦法保護他。”


    “施主不用擔心,老衲會讓寺中僧人護送上山來用齋的施主們一起下山,沐施主和淳於施主混在其中離去,必可瞞天過海。至於淳於施主的傷勢,有冷施主在,一定不會惡化的。”


    對沐月夕擔憂的事,無嗔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沐月夕再沒有拒絕的理由,隻能無奈地歎道:“好吧,請大師一定要安排妥當,可千萬別出差錯。”


    門推開了,被僧人攔在門外的詠詩綴墨她們衝了進來,麵色微怒,看沐月夕無恙,才鬆了口氣。隻是當她們看到冷隨風時,都吃了一驚,接著又恍然大悟,原來冷公子在暗處保護著大小姐呢。


    顯然沐月夕的擔憂是多餘的,那些殺手倒底不敢太明目張膽的來殺淳於容,不知道躲在哪兒去了。沐月夕無驚無險的隨大家下了山。


    怕殺手會潛伏在漳州城,等他們自投羅網,沐月夕聽從冷隨風的建議,沒有就近返迴漳州城,或者去前麵的岡城,而是繞去了祿城,迴滎揚城無須經過的祿城。


    冷隨風坐在馬車上照顧昏迷不醒的淳於容,沐月夕騎馬跟在車後。兩人沒有交談,當視線似有意似無決地相碰在一起時,立刻避開。這奇怪的舉動,看得詠詩四人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到底是怎麽了?


    抵達祿城時,天色已晚,暮色蒼蒼,隨便找了間客棧,安頓下來。淳於容依舊昏迷不醒,他身上的刀傷,因為顛簸再次裂開,鮮血滲了出來,冷隨風重新幫他上藥止血包紮好。


    三個時辰已過,藥效退了,淳於容醒了過來,他發現身處客棧之中,眼中驚愕之色一閃而過,很快就恢複了淡然表情,勉強支撐起虛弱的身體,半靠在床頭,拱手向坐在一旁的冷隨風行禮道:“謝謝冷禦醫出手相救。”


    “你不必謝我,我沒想救你。”冷隨風毫不客氣地道。


    淳於容不再言謝,接過冷隨風遞過來的藥,一飲而盡。


    “診金是二百兩黃金,記得付。”冷隨風接過碗,冷冷地道。三十兩白銀,就夠普通百姓,吃一年,十兩白銀可換一兩黃金。


    如此高額的診金,世間少有。淳於容卻麵色不改地道:“定不會忘。”


    “照方拿藥。”冷隨風拋給淳於容一張藥方,轉身離去。


    一夜平安無事,顯然無嗔大師已經替淳於容把那些殺手清理了。


    第二天,清晨起來,沐月夕沒看到冷隨風,心中有些許失落,揣測他到底是真的走了,還是用更隱秘的方式跟著她。


    雖然冷隨風開的藥方很好,但是淳於容的傷實在太重,不便再挪動。沐月夕更怕他在路上發生意外,她難辭其咎,決定暫時留在祿城,等他傷稍好些再走。


    沐月夕心情本就有些失落,又對淳於容的怨氣沒消,不願意在客棧麵對他,就想上街逛逛,但是又擔心淳於容獨自留下會出意外,就不顧詠詩強烈反對,把她和韶婷留下照顧他。


    祿城城池不大,卻很繁華,整座城池山環水繞,風景秀美,最讓沐月夕滿意的是,祿城這裏有許多精致可愛的小玩意賣,竹編的蟈蟈籠,陶瓷燒成的小人偶,木雕的小船……


    沐月夕化失落和怨氣為花錢的動力,從東街逛到西街,從南街走到北街,買了一大堆東西,然後咬著一串冰糖葫蘆,帶著提滿東西的綴墨暮婷往客棧走去。


    “讓開......讓開……”一群騎著快馬的人在大街上蠻橫直撞,揚起漫天塵埃。路邊的小攤小販都被撞翻在地,一時間怨聲載道。沐月夕主仆也擠散,分站在街的兩邊,等待那飛揚跋扈的馬隊通過。


    突然有匹馬驚了,直直地衝上路邊的人群。


    “不想死地快點閃開,閃開。”騎在馬上的人一邊用力勒馬,想讓它停下,一邊衝人群大聲喊道。


    其實不用他喊,站在路邊的人都很願意有多遠閃多遠,他們才不想被馬踢死,可問題是,這條街並不寬,又擺滿了攤子,他們無處可閃。


    大家爭先恐後想要逃離危險,卻陰差陽錯地被地上的東西給絆倒在地,而沐月夕恰好是這一群倒黴鬼的一員,眼看著馬就要踩到頭頂來了,一道身影飛掠而至,攔在了馬前。


    沒有人看清楚來人的動作,隻聽到一聲慘烈的嘶鳴,血雨紛紛落下,那馬被他活生生地打成了肉泥,而那個騎馬的人握著韁繩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你傷到沒有?”淳於容關切地問道。


    被嚇得呆住的沐月夕兩眼發直,坐在地上沒有反應,直到淳於容扶起她,才恍過神來。恍過神來,才知道後怕,拽著淳於容的衣袖就哭了起來。


    淳於容輕輕地拍著沐月夕的背,柔聲安撫她,“沒事了,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那些被淳於容所救的人,迴過神來後,紛紛向他道謝。卻沒人注意到他們救命恩人的臉色蒼白無血,額頭上冷汗淋漓。


    “大小姐。”四個婢女好不容易擠了過來,扶著他們迴客棧。


    剛邁進客棧,淳於容就撐不住了,鮮血從口中噴出,眼前一黑,人就倒下了。沐月夕這才發現,淳於容白色的中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原來,淳於容在客棧樓上看到她遇險,不顧一切地飛躍而下。


    沐月夕一邊將淳於容扶迴房,一邊叫詠詩快去請大夫。剛才那麽危險,冷隨風都沒現身來救,沐月夕知道,冷隨風這一次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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