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熏爐內冒出嫋嫋的紫煙,清幽的龍涎香彌漫整個室內,顯慶帝看著香熏爐沉默不語,放在桌上的右手,屈起食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麵,一下一下的,不急不緩。


    屋裏的其他三人,靜立不語。


    沉默良久,顯慶帝停下了敲桌的手,開口道:“如海,此事你要如何處置?”


    莫瓔臉色微變,眸光閃爍。朝堂有一個傳言,文信候能思精敏,凡號令行下,處事值機,無所遺算,帝對其十分倚重。今日看來,這傳信是真的,文信候淳於容果然是皇帝的股肱之臣,連這等區區小事,皇帝都要聽取他的意見。


    “迴皇上的話,微臣認為,郡主遺失項墜之事毋庸置疑,而莫宮主又的確沒見過郡主的項墜,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淳於容話鋒一轉,語氣冷到了冰點,“定是花奴們見財起意,瞞下了郡主的項墜。”


    顯慶帝的目光在莫瓔身上轉了一圈,麵色陰沉,冷冷地道:“立刻將那些花奴們拘了來,嚴刑拷問,不信這項墜不出來了。”


    嚴刑拷問。莫瓔身體晃動了一下,隨即恢複淡然的表情。


    沐月夕嬌軀微顫,想起前世在電視裏看過的那些慘烈畫麵,心底一寒,她沒辦法為一己之私,讓無辜之人受屈,忙搶身而出,跪倒在地,“請父皇收迴成命。”


    顯慶帝詫異地問道:“欣悅丫頭,你不想找迴項墜了?”


    “不是的父皇。”沐月夕連忙否認,額頭上滲出了一層冷汗,背脊處發冷,“欣悅隻是擔心,那些花奴們受過刑後,因為害怕受到更嚴重的懲罰,不但不交出項墜,反而將項墜毀去。那樣的話,欣悅就再也找不迴項墜了。所以欣悅才會鬥膽,請父皇收迴成命。”


    淳於容抬眸,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沐月夕的手在袖旁緊握成拳,臉閃過一抹異色,道:“皇上,郡主的擔憂不無道理。”


    得淳於容出言相助,沐月夕心神稍定,握拳的手慢慢鬆開,道:“父皇,欣悅認為花奴瞞下項墜,無非是為了換取錢財。隻要欣悅將項墜的圖形繪製出來,放在城中當鋪裏,隻要有人來當這個項墜,當鋪裏的人就立即報官抓人,到那時就可以人贓俱獲。”


    顯慶帝鳳眼微挑,眼神凜冽地盯著莫瓔,“莫瓔,你認為此法可行嗎?”


    莫瓔低眉斂目,語氣平和地道:“迴皇上,莫瓔認為此法甚好。”


    顯慶帝點了點頭,道:“欣悅,朕依你所請,起來吧。”


    “謝謝父皇。”沐月夕叩謝起身。


    顯慶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抬頭道:“如海,你陪欣悅去一趟滎揚府,讓趙前用心查辦此事。”


    “是,微臣告退。”淳於容領命。


    三人行禮退出禦書房,離宮往滎揚府去了。滎揚城府尹趙前聽聞文信候來訪,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在得知是事情原委後,才鬆了口氣,信誓旦旦地向沐月夕保證,一定幫她追迴項墜。


    沐月夕淡然道謝。


    不知道趙前是為了討好沐月夕這個郡主,還是為了在淳於容麵前體現他是一個言出必行的好官,不等沐月夕把圖畫好,就他急急忙忙地召集府中的衙役去了。


    沐月夕握著毛筆,麵對雪白的宣紙,一臉為難。評畫她可以說得頭頭是道,字字珠璣。可是作畫,歎氣,琴棋書畫四項,唯畫這一項,她隻能當趙括,紙上談兵。


    淳於容挑了挑他好看的眉毛,溫和地笑道:“如海許久不曾作畫,有些技癢,郡主給如海一個機會,讓如海代筆可好?。”


    沐月夕抬眸望著他,今日他已經第三次為她解圍了,嫣然一笑道:“那就有勞候爺。”


    “郡主客氣。”淳於容接過她手中的筆。


    一個說,一個畫,項墜的圖案很快就呈現紙上,淳於容拿著畫去前麵找趙前。他剛一走,冷眼旁觀,久沒出聲的莫瓔突然道:“好別致曇花項墜,難怪花奴會眼淺私自瞞下項墜。”


    沐月夕狐疑地瞄了莫瓔一眼,難道她真得不知道項墜在程子悅手中?心念急轉,冷笑道:“莫宮主以前沒見過嗎?”


    莫瓔抬眸盯著沐月夕,眼神幽冷,“郡主與本宮並無私交,郡主隨身佩戴的是什麽樣的飾物,本宮無從知曉,以前又怎麽可能會見過?”


    話一說完,莫瓔寬袖一擺,抬腳離去。她人走了,可她的話,卻讓沐月夕猛然一驚,她隨身佩戴的飾物隻有幾個貼身的人知曉,這程子悅怎麽會知道的?


    沐月夕的臉色頓時變煞白,遍體冰寒,仿佛刹那間掉進了冰窟一般。這府中有他們的人。府中下人近百人,誰會是他們的人?府中到底還有多少別人的眼線?程子悅謀取項墜這麽長的時間,為什麽沒有告訴莫瓔?難道先前的猜測都是錯誤的,莫瓔和程子悅並不是一路的?隱身在程子悅身後的人會是誰?程子悅口中的老巫婆又是誰?


    無數沒有答案的個問題纏繞在腦海中,沐月夕隻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而她卻無力自保,她想過的平靜生活似乎離她越來越遠,茫然呆愣在屋內,直到淳於容進來。


    “欣悅郡主,你怎麽了?”淳於容溫潤的語音帶著幾分擔憂的詢問。沐月夕的臉色白得嚇人,眼中的迷離悲愴之色,更是讓人擔憂。


    “怎麽了?”沐月夕仍在神遊,無意識的重複了一聲,忽然迴神,轉頭看向淳於容,忙收斂紛亂的心神,“我可以走了嗎?”


    淳於容揚起慣有的溫和笑容,“莫宮主已先行迴宮,就讓如海送郡主迴府吧。”


    沐月夕聽聞莫瓔先行離去,嘴角微微抽搐,莫瓔這個白癡女人,難道她這個花主沒有乘花輦迴府,丟得僅僅是她一個人的臉嗎?


    馬車不緊不慢的行進,車窗上的翠色簾子微微搖晃,依稀可見外麵的風景,沐月夕安靜地坐在鋪了竹席的軟塌上。淳於容坐在她的對麵,目光深邃,帶著幾分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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