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刻,兄弟相見分外眼紅,這覃葉不會是又拐迴來避難的吧?


    “明麵上的消息,是覃葉迴國之後,為太子所不容,逃亡而出,想要請殿下收留避難。但臣認為此人不可留。”這也是他今晚一定要親自麵見殿下的原因。覃葉那個人他在伺候皇上的時候見過,不知道為什麽,他越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樣子,他就越覺得此人可怕。


    而正如夜寒所言,大選時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的覃葉更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魅惑,萬一殿下被他蠱惑,曌國可就完了!


    納蘭藍卻完全不那麽想。夜寒和希音的描述讓她對覃葉這個人隱隱有些猜測。這人如果遠遠地避開她,躲到哪個犄角旯旮裝死也就罷了,要真衝著她上來,她還真打算剝開他的皮看看到底是個什麽鬼!


    “知道了。來了再說!還有事嗎?”沒事她還想再睡一會兒。


    希音一愣,頓時後脊背都冷了。殿下這是並不打算遠離覃葉的意思?這怎麽行!


    憂愁地看著又開始打哈欠的殿下,希音一狠心,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單膝跪在床邊,揚起自己花瓣般的容顏,語氣輕緩帶著求懇:“還有一事:今夜希音想陪伴殿下!”


    納蘭藍打哈欠的動作頓了頓,看看希音,又扭頭看看一旁臉色忽然不太好看、但也沒說什麽的夜寒:“這也值得搶?”不就是睡個房梁,也是什麽特權?


    無語地望了望天,納蘭藍拉開被子躺下了:“那行吧。夜寒,你去好好地睡一覺吧,把你那房梁讓給他。”


    夜寒臉色頓時好轉,順從地下去了。


    希音愕然地看看已經閉上眼睛睡得香甜的納蘭藍,再看看頭頂:房……房梁?


    在房梁上思索了一夜之後,希音決定不迴去了。跑腿的活他的手下有的是人幹,既然苦肉計不能讓殿下心疼,他當然不如親自守在殿下身邊。


    看夜寒就知道了,雖然夜夜睡的是房梁,可是殿下不還是偏著他,還親自手把手地教著,把萬民景仰的角色給了他!


    納蘭藍一起床看到親自端著臉盆搭著毛巾準備伺候自己洗漱的嬌嫩美人,吃了一驚!


    單論容貌,六個夫郎中沒人能勝過希音。他天生姿容,肌膚如玉,媚骨天生,潔白貝齒,鮮嫩紅唇,水汪汪的一雙媚眼,無論男裝女裝都美得讓人心跳。


    此刻他一身嫩黃色的家常軟袍,刺繡精美細膩極襯他柔嫩的風格,領口很居家地微敞著,露出精致如玉的鎖骨。一頭長發並未束城發髻,隻用一根發帶在背後束起。雙手袖子挽著,男兒柔韌白皙的手臂上搭著準備伺候她洗臉的毛巾,騰騰散著熱氣。


    納蘭藍忽然就有些恍惚。上一世他從少年時便來到她身邊,仿若兩小無猜般地睡在一起,那樣的親呢,如今是再也尋不著了!


    納蘭藍在那裏愣神,卻難免旁的人紛紛會錯了意。


    夜寒一直緊盯著納蘭藍神情的目光轉了幾分黯然,重新打量了一遍希音精心打扮下溫柔體貼、誘人下口的模樣,再看看自己一身萬年不變的正經著裝,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


    而一臉忐忑地緊跟在希音身後隨時等著接過毛巾臉盆的程成則訕訕地退了下去。白擔心主子發火了。人家本就是夫妻,親自伺候妻子洗漱是一名賢夫本就該做的,倒是他多事了!


    而一聽到這邊叫熱水就趕忙趕過來想要伺候的花辭則頓時卡住了正要邁過屏風的腳步,心頭驀然一陣酸澀,好不容易才壓了下去。


    昨晚夜寒半夜離開,原來是希音過來伺候了嗎?看他這打扮、這姿態,莫不是昨晚她與他……


    “阿九……”忍不住喃喃地輕聲唿喚。她可以不接受他。但既然不接受他,又為什麽這麽輕易就接受了別人?


    希音掐著花辭的聲音及時開口,恰好蓋過了花辭那一聲酸澀的唿喚:“殿下,臣侍伺候您洗漱。”


    納蘭藍迴神,一抬眼就看見眼前神情各異的三個,頓時頭疼:“行了,都出去吧,東西放下我自己來。”


    “好。”希音也不堅持,將熱水放在盆架上,毛巾搭好,側過臉來柔婉一笑,“殿下洗好了叫臣侍一聲,臣侍來為您挽發。”


    “不用了,不過是個男兒發髻,我給她梳就好。”花辭麵無表情地插話,仿佛碎了的目光隻看著納蘭藍,“這些天來,都是我梳的。”


    希音眉頭一挑,從善如流地笑了笑:“也好,那就等哪天殿下要梳女髻時,臣侍再伺候吧。臣侍不知花郎將短短時日竟然已經會為人束發,貿然開口,魯莽了。”


    希音乖巧地行禮退下,轉身之後的目光堅定、等轉出屏風已經毫無媚態。他就說不能離開殿下身邊遙遙傻等!看看,連花辭那樣清高的性子都占住了給殿下梳頭的活計了。再等,什麽機會都沒了!


    納蘭藍鬱悶地慢慢洗著臉,忽然低聲喊了聲:“夜寒。”


    身旁的空氣一晃,夜寒已經出現:“在。”


    納蘭藍扔了毛巾:“你說他們這都是個什麽意思?”


    夜寒抬眼看她,什麽他們?什麽什麽意思?


    納蘭藍歎了一聲:“我都說了,我什麽也給不了你們,還專門向皇祖母討了恩旨給你們。可除了你是個心靜的,他們怎麽就還不死心呢?花辭是之前就那樣了我也不說什麽了。你說這希音是不是找死?”


    夜寒緊緊閉著嘴一聲不吭。


    納蘭藍其實也沒指望他說什麽,隻是滿腔鬱悶需要有個人聽罷了:“你們這六個人,沒一個不是天下英才,我不想禍害了你們六個,給你們機會去找到自己的真愛,哪怕要走我都你們安排機會,多寬宏大量!多與人為善!多認真負責!你說那貨怎麽還就偏不懂我的意思呢?”


    夜寒幹脆垂下了眼眸,看也不看她了。她覺得他是個心靜的?因為覺得他沒那份心思才不避諱他?那他更不會解釋,告訴她自己其實跟其他人沒什麽不同。


    麵對她這樣的妻子,沒有男人能心靜。


    尤其是作為曌國最尊貴的男子,那道“恩旨”在他們來說根本就是一道羞辱!哪個郎將能背叛了皇上另尋女子雙宿雙飛!


    他們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但,沒人能做得到。反而隻會越陷越深。


    納蘭藍不睡覺的時候都是非常忙的,大敵當前,她等不及吏治清明之後國家慢慢地治理順當,每到一處,她都要親自把所有人住的地方都走一遍,鋪開了意識遍地掃描,至少要把敵軍的探子給抓出來。


    除此之外,既然是全方位掃描了,一些社會毒瘤也不能放過。


    每找到一個需要處理的窩點,金明會立刻跟上,派親衛軍中的一個小隊跟進,迅速地掌握其罪證,然後抓捕。一個地方累積起來處理完畢,會由夜寒出麵,手持尚方寶劍、由親衛帶著人犯和罪證直上公堂,就地公開處置當地的官員。


    一路行來,問題在減少,上一個太守那裏甚至除了捉到了一個流竄的殺人犯之外沒挑出什麽毛病來。納蘭藍知道震懾的效果已經達到。


    帶著所有隨行的人潛迴山中,納蘭藍滿意地看著一路疾行、邊執行任務還能保持高強度訓練、士氣昂然的三千親衛,將中隊長以上的軍官都召集在一起:“這一路上教你們的:如何用毒、如何突刺、如何潛行、如何殺人,都記住了沒有?”


    三十餘人興奮地紅著眼,鏗鏘有力地齊聲迴答:“記住了!”


    “好!”納蘭藍手往地圖上一指,“從現在起,我們過城不入,千裏疾行,去覃國後方,幹幾票大的!”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臘月二十八,曌國二十萬大軍抵達南部戰場,跟覃軍正式對上。霍飛將二十萬人馬呈一種奇怪的陣型紮營在城外的冰天雪地中,以全防禦的陣型,日行十裏,以“蟻速”向對方推進。


    覃軍每日大罵嘲諷,霍飛聽而不聞,麵都不露,依舊日行十裏,蟻行不息。


    兩日後,覃軍耐不住性子,四十萬大軍一撲而上,將曌軍包了餃子。


    這一包圍才發現,曌軍整個營地的外圍布滿了陷阱、暗器和淺埋在地表下的毒箭。僅僅是冒著對麵曌軍箭雨的半天衝刺,覃軍就死傷了三萬多人。


    好不容易用屍體鋪開了前進的道路,曌軍的陣型突然收縮,覃軍再前進又是一層新的陷阱、暗器和毒箭。覃軍頓時吐血!難怪他們就說曌軍沒事兒紮營圍成那麽大的圈做什麽,原來是在圈子裏布置陷阱等著他們跳!


    如此三番,墊平了曌軍三圈兒宿營地,不到兩天的功夫,覃軍損失了接近十萬人。


    覃軍領兵的將軍眼都紅了:“操他姥姥的!老子領兵三十年,就沒見過這麽打仗的!給我攻,繼續攻!老子就不信她幻九藍能有數之不盡的弓箭、用之不竭的陷阱!我們的兵力比他們足足多出十萬,隻要在他們援兵抵達之前抓住幻九藍,整個曌國就是我們的!”


    將令傳下:每殺敵一人可獲白銀一兩,活捉幻九藍者請封萬戶侯!覃軍瘋狂了,個個紅了眼睛嗷嗷叫著往上衝!


    對麵的曌軍仿佛是怯了,又好像是箭矢真的快用光了,箭雨開始變得稀稀拉拉,高高樹立的盾牆也開始緩緩後退。


    覃軍士氣大振,鼓聲急驟,而曌軍陣內則是一陣鑼聲急響,竟然在鳴金收兵!


    曌軍的盾牆高立看不清裏麵的情形,但這鳴金之聲毫無疑問地打消了覃軍的所有顧慮!


    激揚的鼓聲中,覃軍洪水般從四麵八方想曌軍已經縮成了一個球的圓陣湧去:“衝啊!”


    曌軍的中軍戰車上,霍飛紅色的袍角往下一揮,軍旗落下!


    一陣轟隆隆的巨響伴隨著無數慘叫同時從四麵八方響起,圍繞著曌軍目前緊湊駐守的圓形陣地,大地塌陷出一個寬達數丈、深約一丈的巨大的環型坑,將黑壓壓悶頭向前衝的覃國士兵陷落其中!


    覃軍鳴金收兵已經來不及,後麵衝殺著的弓手和騎兵不知道前麵突然出現了陷坑,本就來不及刹住腳的無數兵士被後麵衝來的人擠落了進去!


    巨大的環形陷坑內,砸壓而死的覃國兵士一層又一層、摔傷撞殘者哀嚎遍地!


    正當覃軍弓兵盡廢、四處鳴金、一片混亂地急急後撤時,曌軍的鳴金聲停了,高高的盾牆迅速收起,露出牆後環山一般的土堆。


    早已準備好的巨大木板將浮土推出,毫不費力地將陷坑中還想要掙紮著往上爬的敵軍們活埋。


    剛剛還稀稀拉拉的箭雨此時再次急驟,本就在驚慌後撤的覃軍猝不及防地後背麵對箭雨,越發哭爹喊娘地奔逃的同時,又有無數人喪生。


    已經被人體填滿了大半個陷坑的巨大圓環眨眼間便被浮土填平,木板就勢鋪在虛土上,隆隆鼓聲響起,騎兵突出、步兵飛奔,曌軍終於展開了赴敵以來第一次猛烈的全麵進攻!


    這一戰,覃軍慘敗,折損兵力近半,糧草輜重丟失無數,退兵八十裏!


    好不容易紮下營來的覃國中軍帳裏,傳出了急怒的吼聲:“八百裏加急!速報太子殿下:幻九藍不在曌軍營中!”如此大戰,未見主帥啊!


    而此時,遠在覃都的太子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曌國太女麾下親衛三千,臘月二十六火燒覃國西部軍需糧草庫,臘月二十七屠盡西部兵工作坊裏外上下兩千餘人,臘月二十八一天端了他西部封地駐軍整整一萬人的中軍大營,三封八百裏急報就擺放在太子內書房的案桌上!


    接到對曌戰事慘敗的消息,太子覃冥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覺得兩三天的功夫,連天都變了個顏色!


    消息傳到他手上已經是兩天之後,而此時覃冥莒的手中,正握著另外一封剛剛收到的消息:“臘月二十九,九難山山道崩,天寒無法修複,東部軍糧三月內無法運抵覃曌邊境。”


    糧草沒了,糧道斷了,還打什麽仗?他一力主張以舉國之力侵占曌國肥沃富庶了數百年的領土,如今一仗就損失了接近二十萬人,他該怎麽跟朝臣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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