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唱我一邊笑吟吟地端著酒碗向剛才跳舞時一直眼睛亮閃閃看著我的阿肯姆的小妹妹走去,一碗酒雙手舉過胸前繼續唱到:“遊醫的心頭有月亮喲,不能把阿肯姆美麗的妹妹來喜歡!遊醫的頭上沒有帳篷喲,不能把阿肯姆善良的妹妹來照看!遊醫的行囊中沒有珠寶喲,不能給阿肯姆可愛的妹妹來佩戴!遊醫隻有手裏的這一碗酒喲,承載著遊醫和阿肯姆共同的心願!”


    單純善良的草原姑娘聽著我的歌聲眼眶失望地潮濕了,但最終還是濕著眼眶咧開嘴看著我笑了。她不但聽懂了我的歌聲,也感覺到了我誠摯的欣賞和單純的喜歡。有時候喜歡真的不需要得到多少迴報,這麽一點點,姑娘已經知足。


    我更加欣賞這個雖不十分美麗但可愛的姑娘,捧著酒碗來到她麵前柔聲清朗地唱道:“美麗的姑娘每一個都是天上掉下的珠寶喲,你就是其中一個!無論最後滾動在誰的胸口喲,都是那人最珍貴的福澤!”


    姑娘喜悅的眼淚滾落臉頰,看著我笑,毫不猶豫地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此時弦子已停,阿肯姆想要撮合我和他妹妹的好意已然無法繼續,幾個哥嫂臉色都有些不好,場麵微微尷尬。我灑然一笑,接迴姑娘手裏的酒碗雙手奉還給阿肯姆,拿過阿肯姆手裏的弦子,盤坐在地彈起了一首歡快有力的曲調:


    “昨日雨水落喲嘿,草兒唰唰笑!今日太陽升喲嘿,馬兒噅噅叫!草原的兒女如雄鷹,吼吼嘿!不懼艱難不懼困,吼吼嘿!今日有酒今日醉,吼吼嘿!英雄到老不言悔,吼吼嘿!彎刀寒,奶酒烈,草原男兒有熱血!天命天賜天來收,雄鷹展翅不迴頭!”


    我的放歌不是簡單的放歌,我的曲調不是複雜的曲調。我並不精通弦子,但簡單的節奏讓我彈撥出了鏗鏘的豪情。我不是男兒粗獷的真嗓音,但朗朗的歌聲中糅合著我天然的精神感染力。從我上一世開口唱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隻要我唱歌,沒有人會不被我歌聲中的意誌征服!


    這就是精神係大能的天然福利!藝術是心聲的表達。論這個,誰能勝過我?


    一個女孩子的追求被拒算什麽?草原兒女心懷廣闊,如雄鷹翱翔在天際,豈能被這麽一點小小的事情所絆?正如我歌聲裏所唱的,天下雨了草兒會歡笑,太陽升了馬兒會歡笑,草原的兒女從不抑鬱在一時一事裏,因為他們的家是一望無垠的廣闊天地!


    阿肯姆、他的哥哥嫂子、妹妹,整個篝火旁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跟著我的歌聲高歌起來,整個草原的上空仿佛都迴蕩著我們集體合唱的歌聲:“……彎刀寒,奶酒烈,草原男兒有熱血!天命天賜天來收,雄鷹展翅不迴頭!”


    第二天天快亮時,我半醉半醒地掙紮起來,發現自己還在夢裏。篝火已經熄滅,除了老人和婦孺迴了帳篷,男人們都醉臥了一地。我把壓麻了的一隻腳從阿肯姆的身下抽出來,背起道具藥袋站起身晃了晃腦袋,搖搖晃晃地往帳篷那邊走,正好看到阿斯麗阿媽帳篷裏出來。我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迷迷糊糊地說:“阿斯麗阿媽,謝謝您的款待,遊醫要走啦!”


    阿斯麗阿媽反手牢牢地握住我的胳膊,焦急地道:“孩子,你再等一等!那個姑娘不行了!”


    我很頭痛地被阿斯麗阿媽拽著按到了病人的床前,眼睛還醉眼朦朧地看不太清東西,我抱怨地閉上眼睛揉著發疼的腦袋:“阿媽!我的好阿媽!我昨天清醒的時候都救不了她,這時候我還醉著,她又病得比昨天重,你是想讓年輕的遊醫手裏沾上罪孽嗎?”


    可惜,經過一夜一起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阿斯麗阿媽就像草原上任何一個淳樸的牧民一樣,已經完全把我當自己人。她固執地拽過我的手按到病人的額頭上,聲音嚴肅而急切地說:“好孩子,你是遊醫,見死不救才是罪孽,救了卻救不活的話天神是不會怪罪你的!你快給她看看,她真的快不行了!”


    阿斯麗大媽沒說謊,這女人真的快不行了。至少阿媽拉著我的手按到的那個額頭火燙火燙,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體能承受的程度,也不知道是怎麽保命的,估計是她男人用內力吊著,要不然早就該死了!可是我真的不想惹麻煩,更不想善良的阿斯麗阿媽一家人惹上麻煩。我哀歎一聲阿斯麗大媽怎麽就這麽善良,但哀歎完了,卻不得不要過涼毛巾冰了冰自己的眼睛又擦了把臉,萬般無奈地看了阿斯麗大媽一眼,重新坐在了病人炕前。


    那個無聲無息的人依舊無聲無息地沒有存在感,但病人的手腕卻已經翻開放在一旁。我瞧著那隻手腕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猜測他不懂戎語,便低聲用戎語嘀咕:“還翻手腕,以為草原上的遊醫都是中原望聞問切的弟子麽?”真是的,老子又不是真的醫生,不會診脈好嗎?


    我一抬眼去看病人的臉色,驚訝地發現病人的臉竟然除了額頭都被一塊絲帕遮著!要不是絲帕的口鼻部分隨著唿吸在起伏,老子準以為這是一具死屍!


    我靠!這是個冬瓜意思?怕老子覬覦他老婆的美色?


    我盯著那張絲帕,憤然責問的目光瞪向炕上另一邊那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他既沒有抬頭也沒有抬眼,卻似乎立即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眸看了我一眼,愣了一下,皺眉垂眸動了動嘴,卻沒有說什麽。


    我忍住氣,扭頭對阿斯麗阿媽說:“阿媽,你們家有人懂得中原話嗎?”


    阿斯麗阿媽焦急地搖頭:“我們都不懂!好孩子,你別計較她是中原人不是中原人了,救了這孩子的命再說!”


    阿斯麗阿媽的善良讓我的怒意都忍不住柔軟。我歎息了一聲安慰她道:“阿媽,我會盡力的。可是你不知道,中原人的臭規矩多得很,我就怕我們救了他們,反而還被他們責怪,甚至翻臉不認人,對我們恩將仇報!”


    阿斯麗阿媽卻不肯信,堅定地說:“阿媽看人看了一輩子,不會看錯的!這兩個孩子眼神都很純真,跟你一樣都是好孩子!你盡管救,阿媽保證他們不是你說的那種中原人!”


    對這樣善良堅定的一位老人,我無話可說,隻得放下藥袋道:“那好吧阿媽,我試試看。你先出去吧,幫我端些熱水來,然後幫我守著門。這位姑娘的情況很嚴重,我可能得脫掉她的衣服看看她肋骨的情況。”


    在阿媽看來這是很正常的要求,她立刻出去幫我端來了熱水,然後親自守在了門口。


    我瞧了“不存在”一眼,拿不準這兩人到底是不是夫妻。但既然以夫妻之名住在這裏,我又跟他“語言不通”,那就隻能當他不存在。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拿病人臉上的帕子。那人身上的肌肉繃了起來。但盯著我移動的手指,到底沒有太愚蠢地阻止我去看病人的臉。


    我看到了一張看著很美麗的臉。連我都看著美麗,估計這姑娘在別人眼裏應該傾國傾城。我感覺到“不存在”的目光在我看到姑娘的那一瞬緊緊地盯著我的神色。但我除了在心裏給他一個大白眼,實在無話可說。


    以為誰都對美人有感啊?切!老子才不稀罕!


    脫衣服什麽的,如果傷勢需要的確是必要的。但我當然不必真的脫了病人的衣服才能給她檢查。她男人護她成這樣,我要真下手脫,估計他得跟我拚命!


    這個男人完全收斂著自己的鋒銳殺氣,我有些猶豫,無法判斷在他麵前使用精神力有沒有暴露自己的危險。自從君息燁完全壓製住我,並且使用陣法屏蔽過我的精神力之後,我對這一點已經不能再妄自尊大地自信了。


    我一邊裝模作樣地試探病人的唿吸,又把手心按在她火燙的額頭上,看似在試體溫,其實小心翼翼地——探出了精神力!


    病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幾乎是在瀕死的邊緣,當我的精神力剛剛包裹住他已經開始遊離的魂魄時,我自己突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擊!


    我不知道那一瞬間是千分之一秒還是更短,但我堅決地相信,有一絲極其微小的能量一樣的什麽東西從什麽地方突然鑽進了我的——我甚至不能判定是身體裏還是魂魄裏!


    難道是上輩子所說的巫蠱?我受到的驚嚇簡直難以描述!我嚇得整個人的精神力都條件反射地爆發了出來,攻擊向了我潛意識裏最可能攻擊我的人——那個“不存在”!


    這一擊足以把任何一個武林高手瞬間變成白癡!但就在攻擊剛剛要轟擊在他眉心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的眼神!


    他正盯著我手下長久按著的病人的臉,眼中滿是焦急、擔心、堅定、隱忍而決絕的眼神,唯獨沒有攻擊到我應有的得意!看來,不是他在攻擊我!


    而同時這個眼神讓我心神又遭轟然一擊,本來凝結成束的精神力奔流四散!——我見過這個眼神!我絕對在什麽時候見過這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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