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這時候才想起來我是桃莫顏的兒子啊!難道說我真就把桃莫顏的光輝形象顛覆得太過於徹底,讓人不提醒就怎麽都聯想不到一起?


    泊牽還真他娘的收到了,眼中有一刹那的恍然和放鬆,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語氣鄭重地道:“既然如此,若泊牽力有未逮之時,還請……看在全城百姓性命麵上,大義援手!”


    滾!你是跟大哥說的,爺沒聽到!


    跟大哥說完了話,泊牽威嚴地一撩袍角,在陣法正中盤膝坐下,臂挽白玉尺,神情虔誠莊重,開始了鏗鏘有力的祝禱辭。


    “曌神在上!臣泊牽,十四入朝,自七品文官入仕,曆任文書、典吏、城守、郡丞、工部員外、戶部侍郎、今封禮部正二品尚書、執太平公主殿前儀官,迄今出仕七年又六個月,無一日愧對神明,無一事愧對天下!……”


    我正奇怪這施法怎麽不好好念咒,背起個人履曆來了。就驚訝地發現,隨著泊牽字句鏗鏘、坦蕩無愧的祈禱,他整個人竟然漸漸地開始發光了!我吃驚地關注其他人,發現他們絲毫沒有看見泊牽身上的光。泊牽自己也好像並不知道。


    光芒正是我剛剛認識的綠色。他第一句“曌神在上”出口的時候,眉心亮起了一個碧綠的點,然後身體隨著禱祝的進行,慢慢地開始變得通透,仿佛整個人在漸漸地玉化,要變成一塊通透碧綠的翡翠一般!


    我驚愕地看著這神奇的隻有我一個人看到的奇景,耳邊響徹著泊牽越來越洪亮的祝禱聲:“……今有魔徒作法,邪氣蔽天!緬城萬千子民有難!……”


    一個又一個白胡子黑胡子的老頭匆匆趕來,二話不說盤膝坐在了陣法邊緣。我看到綠光已經從泊牽身上透出,漸漸地向著四周發散。照亮了他四周的八名虔誠的下屬,又照亮了那一個個陸續趕來的老頭。


    更加奇異的景象出現了!每一個被綠光照亮的人額頭上都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光點,有強有弱,在綠光照耀下逐漸亮起勉強可以算是明亮的細細的光束。但與綠光的向外發散不同,所有人額頭的白光卻是向內匯集,自動地流向了泊牽手中那應該是大臣們上朝用的白玉尺上!


    那些曆經歲月滄桑、雙手合十默默祈禱、滿麵虔誠的老頭子,額頭的白光明顯更加粗壯明亮!


    泊牽整個人越來越通透,手中的白玉尺也輝映出越來越明亮的白光,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泊牽似乎就在等待這一刻,雙手握持白玉尺,仿佛小小的玉尺突然變成千斤重量一般,無比緩慢而沉重地舉至胸前正中,口中朗聲祝禱不停:“臣泊牽,率信眾,於此虔心禱祝:神佑我大曌子民!神佑我緬城百姓!萬邪辟易!神光普臨!”


    這一刻泊牽的整個身軀化為徹底通透的碧玉!我隻覺得身體某個地方被裂開,眉心突然劇烈地一灼!與此同時,泊牽手中聚滿了白光的玉尺猛地雙手舉過頭頂,白光中一條幼細的小龍衝天飛起,衝向了頭頂遮蔽了整個緬城夜空的沉沉黑幕!


    小龍眼看要穿破黑幕,突然扭頭定住身子向我看來!


    我被剛剛那一下灼疼弄的躁怒,原本無意識摩挲著身上唯一玉器的右手竟一把扯斷了玉佩上係著的黑繩!此刻額頭不疼了,換脖子拉破了皮,他奶奶的火辣辣地疼!


    一見這條該死的害我頭疼的破玩意兒扭頭看我,我想也不想,眼一瞪,甩手就把手裏的墜子砸了過去!心中大罵一聲:“滾!”


    小龍嗷嗚一聲被我砸出了黑幕,淚花四濺地翻滾著不見了。片刻之後,捂著屁股拉著一道長長的白光迴來了。


    拉來的白光比起泥鰍一樣的小龍要粗大多了,差不多是條蟒蛇了。但是並不是活的,隻是一道光帶而已。泥鰍龍仿佛怕極了我,一把白光拉來趕忙吱溜一下鑽迴了白玉尺裏,再也不露頭了。


    白光自動以白玉尺為中心,貼著地麵水銀瀉地一般向著四麵八方發散開去。我毫不意外地看到,四處鑼鼓火光喧囂的城中不斷地浮現出更多的白色光點,將越來越多的白光匯集到了這條白色光帶之中。


    我現在已經明白這白色光是什麽了。它就是另外一種從古至今使宗教流傳的最典型的精神力:願力!在有些宗教和心理學門派中也叫念力、祈禱之力。人類的精神力其實是十分浩大的,有人強有人弱,但人人都有。虔誠,修的就是那一份念力。


    所以有的時候說眾誌成城就能移山填海,那是真的。


    我唯一沒想明白的就是泊牽的綠光和那條小龍是怎麽迴事。這個時空,還是很有些新奇的玩意兒嘛!


    泊牽似乎全然不知道小龍的存在和拉來皇城念力儲備的過程,他停止了開口祝禱,閉著眼睛應該是在心裏默默祈禱。其實這時候他的心願是打開的,我要聽聽他在祈禱什麽很容易。但是看到了聽到了他剛才那樣坦蕩如山的一份男兒擔當和救世情懷,我忽然不想打擾他了。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純淨的夢。我大約感覺得出他心裏的夢,應該就是這份對於家國百姓的熱愛和奉獻,真的是無愧於那個詞——“赤子之心”了。


    這樣的一個青年……罷了,隨他吧。


    我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躺著,閉著眼雙手枕在腦後,沒什麽太大波動地看著這場彌漫在整個緬城地麵的黑白廝殺。


    泊牽身上的綠光有點兒支撐不住的架勢,白光在很快地消耗著。但黑氣也在減少,這麽下去的話,差不多剛剛好。


    我打算放鬆一會兒,忽聽大哥在我耳邊遲疑地道:“阿九,你剛剛把什麽扔出去了?”


    我一愣,噌地一下翻身坐起來:“我靠!”


    我瞪眼往上一看,玉佩果然沒有落下來,掛著一截斷繩子還在我打到泥鰍屁股的地方懸浮著呢!為什麽沒有落下來呢?因為他奶奶的天上的那層黑幕好像突然發現了我這塊不請自來的玉佩,全都向它聚攏過去,正偷寶貝一樣凝成了一股漆黑的細線,套住我的玉佩往城外麵拉呢!


    “九爺的東西也敢偷!”我大怒,精神攻擊衝天而起,一炮把那條該死的黑線給轟成了渣渣!玉佩歡快地翻著滾兒落下,城外那塊兒黑霧彌漫的陣法中央噗地噴起一片血光!一個披著紅鬥篷的黑影踉蹌地爬出來,翻身上馬沒命地逃走了。


    緬城遍地白光飛快掃蕩突然後力不繼的黑霧的時候,空中落下一枚係著斷裂的繩子的古怪玉佩,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牽牛花兒的頭上!


    泊牽從祈禱中被驚醒,迷茫地揉著額頭,低頭撿起了滾落自己懷中的古怪玉佩。


    “哎哎!那是我的!還給我!”我急得在房頂上跳腳,又去推大哥,“大哥快去!玉佩讓人給搶了!”


    滿房頂的人都無語了。泊牽頂著頭上被砸歪了的官帽握著玉佩起身看著我,氣得咬著牙笑了:“玉佩讓人給搶了?桃九爺真是好口才!下迴‘被搶’的時候麻煩九爺砸準一點,直接砸到泊某手裏!免得萬一我的帽子接不住呢?”


    咳咳,好像是有點那啥了。我轉迴頭裝沒聽見,袖子底下的手使勁去拽我大哥。


    大哥卻先擔心別的,飛身跳下去急急道:“泊牽!玉佩的事待會兒再說,緬城之兇如何了?”


    泊牽對大哥立刻和緩了臉色,鬆了一口氣笑道:“巧的很,正好在我被砸之時,兇陣已解!否則即使被萬箭穿身,泊牽也萬不會起身!”


    陣中的仆從和陣外的老頭兒們都歡唿起來。大哥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請了泊牽到一旁,無奈地看著泊牽手中的玉佩道:“這玉佩,賢弟打算如何?”


    “這玉佩很重要?”泊牽不答反問。


    大哥竟不對他隱瞞,坦然點頭道:“是。這是桃家家主的信物。”


    泊牽笑了,背著手把玉佩握在了身後,眼睛的餘光分明斜睇著我:“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物事,不知令家主為何拿來砸人?”


    大哥忍笑道:“其實也不是故意砸你。九弟原本好好睡著,不知為何煩躁起來,大罵了一聲‘滾’,扯斷綴繩就把玉佩用力仰天砸出!我見他砸出的好像是這枚家主印信,砸出之後又久久不見落下,害怕丟了,就問了他一聲。誰知他竟是忘了!”


    大哥說著笑望了我一眼,我憋氣地站在屋簷上,覺得大哥真是越來越男生外向,胳膊肘兒朝外拐了!


    “我一問,九弟才驚坐而起,仰頭又大罵了一聲‘九爺的東西也敢偷’!這一罵,玉佩方才落下,端端砸在了賢弟的頭上!”


    大哥講到這裏自己先忍俊不禁:“你不知我這九弟,剛睡醒時什麽事都是迷糊的。大約他見你拿著玉佩,把你當做他所罵的那人了。”


    “這我倒是信的。”泊牽竟然還含笑點頭,“堂堂桃家主桃九爺剛睡醒時憨態可掬的樣子,泊牽今日剛剛有幸見過一迴!”


    我再也受不了啦!玉佩也不要了,跳下房頂衝進自己的屋子“啪”地一聲關上房門。剛要轉身就聽見那兩人忽然同時爆發出一陣笑聲,氣得我差點兒一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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