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了要請人,何氏最先想到的是銀生的五弟弟,那小子踏實肯幹,長得又壯實有力氣,幫著幹些重活兒,可再好不過。剩下的她略想了想,又說了後河沿上的兩家嬸子,也才年過四十,家裏沒孩子纏手,幹活又利索。

    與李海歆一說,他也同意。何氏便趁著傍晚做飯的時機,去那幾家走走,把這話兒說了。

    一人一天兒八個大錢,不管飯,早去晚歸,啥時候沒活幹了,便結錢。

    這兩個婦人本是光大淨人的,整天也是在家裏做做鞋幹點家務活兒,要麽就是東家西家站站,聽得有錢掙,自然不會推,歡喜應了下來。銀生爹娘更是感激很。

    第二天兒剛用過早飯,那兩個婦人便來上工,何氏笑著讓她們坐了一會兒,便讓大武媳婦兒帶她們去雞舍喂料。

    大武媳婦兒原先看何氏家的雞下蛋多,過來請教有啥密方沒。何氏不肯十分瞞她,就說梨花搗故著養了些地龍喂雞等等。大武媳婦兒心思活,心知開口問人家咋養地龍,人家即便是不情願的說了,自己也養也不見得能養成。再者她與何氏的為人差不多,也不肯十分去探人家的底兒。

    迴家後思來想去,想了一個法子,要與何氏家把雞都歸攏到一塊去兒養著。她出麩皮子和人力,旁的就隻管收雞蛋,何氏笑著直罵她心內鬼,便應承下來。

    就麽著這一年多來,大武媳婦兒簡直如李家的正式成員,比那短工上工都勤快。趕上雞舍裏沒活的時候,就拿著鞋底子在何氏家做活計。

    不多會兒銀生領著他五弟也過來。先是笑著感謝了一番,便由李家老三帶著去做清兔子舍裏的糞。

    這邊兒人剛走,許氏帶著春峰過來了。一進院兒就叫著,“大嫂啊,家裏請短工咋不讓俺春峰來呢。”

    春峰已是十四歲的大小夥子,長象是地道的李家人。個子高高的,麵皮微黑,隻是麵象卻象許氏,尤其那對三角眼兒,習慣性的翻著,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喜。

    許氏說完話,他也賠著笑說,“大伯娘,你家的活兒我也能幹,讓我給你幫幫忙唄!”

    李薇扔下手中剝了一半兒的筍子,悄悄瞪了母子二人一眼。想幫忙怎麽不早說,偏等她家要拿錢兒請人再來氣憤的跑進東屋去。

    原先佟永年睡的那南間兒,現在也是做庫房。裏麵擺著五六個大肚壇子,裏麵是這些年來醃筍子的老湯。

    李薇進去的時候,春杏正透過窗子往外麵兒看,氣

    哼哼的說著,“大嬸兒的臉皮不知道是咋長的。生生比一般人的要厚個五個層。”

    李薇心說,何止厚個五六層呀,那簡直是堪比銅牆鐵壁。春柳把幾個壇子都查了看下,挑簾出去,“我去給她要去年借咱的一吊錢兒。”

    春蘭扭頭輕笑了下,沒作聲。

    李薇把二姐的笑容看在眼裏,心中直讚,如果大姐可比一朵碧水清蓮,那二姐可真真算是一朵空穀幽蘭了,大多數時候,安靜而怡然自得,真真讓她自歎弗如。

    若說大姐二姐婉約派的代表,那三姐春柳以及春杏和她,便是典型的豪放派,或者叫做潑辣派她原本不想這麽辣的,被三姐春柳一天三次點額頭,念叨她蔫得象尊泥菩薩,於是乎,她不知不覺變辣起來了……

    有次這麽一跟春柳說,春柳樂嗬得眼淚就出來,把她小時的事兒念叨一個遍兒。用來佐證她本性辣她正想著,院中已響起春柳的聲音,“大嬸兒,正好你來了。前兒我小舅舅使人捎話迴來,他那邊兒打點人情,要銀子呢。這些年你一共借我們家一吊零七百三十個錢兒,你啥時候還呀。”

    許氏登時叫了起來,“喲,春柳,有你這麽跟長輩兒說話的?你母親和你爹還沒吭呢。”

    何氏這會兒抬了頭,笑了笑,“春峰娘,春柳說的沒錯兒。文軒是捎了信兒來,說有個什麽機會想活動一下。你也知道,上次啊,他好容易得了官,被人家頂去了。這次咋著也不能再讓人家頂走了。”

    許氏訕訕的笑了下,蹲下幫著剝筍子皮,“大嫂,你也知道,這兩年兒我們家裏的收成也不好,春林又去學裏念書,春峰吧再往前兒就該說親了……”

    何氏心裏頭惱火,去年許氏哭天抹淚兒的過來借錢,說春峰姥娘突發急病,娘家兩個哥哥一個兄弟推三推四的,眼瞧著再不醫治,老娘就不中用了。

    李海歆與何氏忙趕著牛車跟她去了春峰姥娘家,到了那兒一看兒,確實是如此,春峰姥娘染上傷寒,先是拖著不肯醫治,他們趕到時候,臉色黃瘦,氣息短促,大口喘著氣兒,胸腔裏唿哧唿哧的。

    人真是病了,這錢兒還真能不借?就這麽著李海歆給他們放下一吊五個百個錢兒讓他們趕快去醫治。

    事後許氏雖然上門來嘴上感謝了兩迴,可家裏地裏一大攤的活計,她和老二愣是沒過來搭一把手,若是這好心施舍給不相幹的人,人家還知報答一迴呢。

    何氏把衣裳撲了撲,站起身子淡淡的說,“

    春峰娶親是大事兒,可梨花小舅舅的前程更是大事兒。這錢兒約摸著往前過年時要使,你心裏頭有個數再者,即是家裏缺著錢兒,就趕快讓春峰去找個旁的活計掙點錢兒,幫襯一把。”

    這時李海歆從院外進來。許氏眼睛一亮,顧不上接何氏的話,忙站起身子,親熱的叫了聲大哥,春峰也在跟著喊了聲大伯。

    李海歆應了聲,問春峰來有事啥?書也不讀了,有沒有想著學個啥手藝?

    許氏忙笑著說,“他呀,知道大哥家缺短工,非要過來給他大伯幫忙。大哥,你看,你們家又弄了那麽多壇子,也缺人手,讓春峰就給你幫幾天忙吧。”

    李薇在屋裏看見她爹進來,就知道估計要壞事兒了。果然,李海歆思量了下,轉頭看了看何氏,點頭應下,“行,春峰也是大小子了。也不能光整天的跑著玩。多幫你爹娘掙些錢兒才是正事兒。”

    春峰忙點頭“哎”了一聲。轉身在院裏找了把鐵揪,“那我去和小六子清兔子舍。”

    李海歆點點頭。

    王喜梅見大哥應了這事兒,大嫂臉色有些不好,忙拍在一邊安靜玩著筍子皮的小春明,“春明,家去拿你二姨昨兒過來帶的糖給你梨花姐姐吃。”

    小春明抬起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眾人,撅起小屁股站起來了,撒腿往他家跑。

    何氏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許氏倒是因李海歆應了讓春峰幫著做工的事兒,老老實實的搭手幹了一上午的活兒。直到她走了,王喜梅才笑著安慰何氏,“大嫂也別生氣。大哥那人你還了解。對家裏的親血脈子侄沒有不疼的。他也是怕兄弟間不和睦,旁人看笑話兒。”

    何氏笑了笑,擺手,“算了,不提這事兒了。再忙也就忙這兩個月。”

    王喜梅也說不值當生這閑氣。

    晚飯後,一家子洗簌休息,李海歆笑著給何氏賠不是,“孩子娘就別氣了。再怎麽說我是他大伯,老二家的也就那樣了,子侄們後麵的日子還長著呢,春峰若是懂事有出息了,你不也高興?”

    何氏背著臉兒,“我高興個啥?春峰春林兩個被老二家的教的,見著咱們跟仇人似的,日後還當真能改?”

    李海歆又是一連的賠笑,“改不改的咱先幫襯上一兩把,日後要真不改,咱也理直氣壯不是?”

    何氏仍舊氣兒不消背著身不理人。李海歆透過窗子看了看,東屋的燈已經滅了,“唿”的一

    口吹了燈,屋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何氏驚了一下,忙推他,“你幹啥……”

    家裏壇子器具收拾好,李海歆與李家老三各趕著一輛牛車,去河東村拉筍子。兩人到時已近正午,常鐵柱正在家裏焦急的等著。

    一見他倆,登時鬆了一大口氣兒,“李家大哥,你們再不來,我就準備去你村兒訪訪你們家咧。這筍子放了兩三天了,不敢再放。”

    李海歆說家裏這兩天忙,來遲了一天,下次準時來。

    常鐵柱當即請了幾個鄰居過來,幫著稱重。李海看這筍子大都是剝了皮的,便和常鐵柱說,“往後再收隻收剝了皮的,放車上不占地方。”又說要收拾得幹淨些等等。

    常鐵柱應了一聲,打探收這筍子幹啥用,李海歆擺手,“大兄弟,你也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人家托的活兒咱有錢掙就行了,問多了,主家不待見哩。”

    常鐵柱忙點頭。

    大筍子好挖,一個個比苞穀棒子都吃重,一人一天能刨百十斤帶皮筍子。稱了重共有近千斤的筍子,李海歆付了錢,另付給他一百文的中人錢。常鐵柱高興的搓著手,“李大哥,這筍子平時沒人理,我給村子裏人說有人還不信,這迴得了錢兒,大家就都信了。你再來拉,保管比這迴的多”

    李海歆便說三日後再過來拉。

    盡管家裏找了幫手,醃筍子這幾天還是把姐妹幾個給累得不行。從河東村收來的筍子直直忙了兩天才算是下完,第二次李海歆去拉,足足比上次多出一半兒來。

    這些日子家裏可真算是忙得連軸轉兒,直到家裏的壇子都醃滿了,才算是閑了下來。

    李海歆又抽空去了趟鎮上給胡掌櫃說筍子快出壇的事兒。

    這日好容易閑了下來,李薇出了院子,去河邊兒走走,說實話,李家村的風景真的不錯,從地理氣候上來講,這裏屬偏北方,卻偏偏有這麽一條長年流淌的小溪流在。小溪兩邊兒到處是長得碗口粗的梨樹,在她的印象中,象棗樹梨村等結果的樹木,都長得極慢,這些樹想來至少得有十來二十幾年的光景了吧。

    滿樹的梨花悄悄打了苞,有些已綻放開來,白白嫩嫩的,被湛藍的天空襯得即柔嫩又嬌美。

    “梨花”一聲熟悉的叫聲在身後響起。

    李薇扭頭,卻見佟永年與大山一道兒從鎮上放學迴來了。大山嘿嘿的笑著,“梨花,你知道我們今兒放學,在這兒等年哥兒啊?”

    李薇撲撲小裙子上粘的幹草,笑著向他倆跑去,“你們今兒搭誰家的牛車迴來的?”

    佟永年從懷裏掏出小紙包遞給她,說是前王村的,剩下的路他們便步行迴來了。

    再往前走幾步,一股濃濃的肉香撲鼻而入,每次他常休的日子便是李家改善生活的日子。

    李薇看大山吸著鼻子,就邀他家去吃飯。反正大山娘這一年多來幾乎粘在他們家了。

    他猶豫了下,然後果斷搖頭,匆匆走了。

    李薇愣住,好吃嘴的小子也長大了?

    最早一撥在家旁邊的竹林子裏挖的筍子已經醃好,可以吃了。何氏先取了兩根做酸筍子炒肉,一家人樂樂嗬嗬的吃了頓晚飯,剩下的何氏讓李海歆明日便給胡掌櫃送去一些。

    誰知第二日李海歆起早,去裝最先醃好的筍子時,卻發現少了兩壇子,那壇子旁邊還有一大推雜亂的腳印,朝著河那邊兒去了。

    忙叫何氏過來看。

    一家子人正準備用早飯,被他這一嗓子喊的都圍了過來。

    李薇心疼得直抽抽,那兩壇子可是有去年的老筍湯,單等這撥筍子醃好了,給其它壇子裏添湯呢,竟然被人偷走了。

    何氏問李海歆,“昨兒夜裏你沒見動靜?”

    李海歆搖搖頭,這些天忙又累,夜裏睡得沉。

    一家人沿著腳走到河邊兒,腳印便消失了。春柳咬著牙,“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糕子偷咱家的筍子,看不得扒他十層皮。”又直咒偷筍子人的三代祖宗。

    何氏上去給她一巴掌,斥責,“這話是你一個女孩家家能罵的?”

    正說著院中有人喊叫,聽聲音象是來做短工的兩個婦人來了。李海歆也忙讓他們先迴去吃飯,自己沿著河邊再看看。

    李薇落後眾人幾步,扯了扯佟永年的衣袖,“那壇子連水帶筍子一隻也得有五十多斤重,是誰這麽大力氣連湯連筍子都搬走?”

    她小手捏了捏下巴,“再說,咱這快醃好的筍子離河沿最遠,為啥不偷河沿近的,專跑裏麵偷?不偷北頭的那兩缸子,專偷南頭的?”

    她邊說,佟永年邊掃著那些壇子。北頭壇子旁邊是家人經常去溪邊挑水洗菜,平整出來的一條小道兒,而南邊兒卻是挨著著竹林子,路很不平整,而且也不太容易穿行。可能是熟人所為,又想起前幾日許氏剛說過想要醃筍子的話,自然而然便想到他們家

    人身上了。

    “怎麽樣,想到了什麽?”李薇看他眼中閃動著了然的光,忙問他。

    佟永年看著李海歆沿著河邊兒邊走邊查看,漸漸遠去的背影,拍拍她的頭,笑笑,“算了,萬一不是呢?淨讓爹為難。”

    李薇撇嘴,跟在他身後迴院兒中。

    來上工的兩個婦人並大山娘聽說家裏的醃筍壇子丟了,都齊聲罵哪個短見挨千萬的見不得人家一點好兒等等。

    幾人正罵著,春峰與小六子進院來。

    大武媳婦兒忙叫他倆過來,把醃筍壇子丟了的事兒說了,問他們,“村子裏有幾個不成事兒的壞小子,前年還偷過你大伯家的雞呢,這兩天兒你們聽見他們說過什麽沒有?”

    小六子忙搖頭。大武媳婦兒也知道小六子不愛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就拉著春峰又問了一遍兒。

    春峰惱得把胳膊一輪,揮開大武媳婦兒的手,大聲嚷著,“他們說什麽,我哪知道。”

    把大武媳婦兒弄得一個愣怔,待迴過神兒,他已大步出了院子。大武媳婦兒在他身後喊著,“你個小春峰,就問你句聽見過他們說的閑話兒沒有,你惱什麽?”

    何氏忙讓她消消氣兒。

    李薇盯著春峰遠去的背影,悄悄的給佟永年使了眼色。兩人吃過飯後,裝模作樣的去西屋看書。

    李薇抱那本《王禎農書》趴在桌子上,小聲說,“年哥兒,我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跟春峰有關”

    佟永年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李薇又說,“要不然大武嬸子隻是問問,他幹啥那麽大的勁兒頭。這不就是做賊心虛麽?”

    頓了頓又歎,“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大嬸兒讓他偷的。要是自己的主意把筍子拿去賣幾個錢兒,看在爹的份兒上就不追究了,全當是咱賣筍子的錢割了幾斤肉卻讓狗給叨走了。要是大嬸兒的主意,他們指定也想醃筍子賣錢呢。這是不是算搶了咱家的生意?”

    佟永年合上手中的書,含笑,“那你想怎麽辦?”

    李薇登時把書本往桌上一扔,興奮的說道,“咱去大嬸兒家探探吧。”

    佟永年問她,“若真是大嬸讓春峰偷的,你打算咋辦?”

    李薇抓抓頭,“咋辦?讓她還迴來唄。”

    佟永年笑笑,敲她的頭,“若真是他們家偷的,你得聽我的。不然,我可不去。”

    李薇想了想,點頭,“好吧。”

    ……

    親親們,月中了哦,誰有裏還有粉紅扔我吧,可千萬別讓它過期了哦,嘻嘻…全體麽一個推薦朋友的一篇現言:1922332《天師保姆》作者:水墨紅櫻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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