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崇光在狩獵場受傷,來日不利子嗣,甚至不能人道的消息傳開後,幾家歡喜幾家愁。


    千柔、蕾兒自然是擔憂又傷心,去探望了之後,將婚事定下,仍舊是喜憂參半。


    另一邊,有一夥人卻樂瘋了。


    齊逸崢召見妃嬪的次數並不算多,每月多則五六次,少則一兩次,但子嗣並不算少。


    論起來,公主且不論,皇子除了齊崇光之外,還有四個。


    這其中,二皇子齊崇建年紀最大,今年已經十四歲,是麗貴嬪所出。


    說起來,這麗貴嬪也是個倒黴的主兒。本來,因為她孕育了齊逸崢第二子,又出自世家何家,齊逸崢登基後就封妃,算得上是極其榮耀的。


    本來形勢一片大好,哪裏想得到她的堂兄何濟,在靜安縣當縣尹,跟時為縣令的李靖行爭鋒。


    麗妃聞訊之後,派人給何濟傳話,授意何濟將李靖行鬥敗。


    經曆了明爭暗鬥之後,何濟心懷不軌慘敗,丟盡顏麵,一家大小被流放,麗妃封號被奪,成了貴嬪,何家的聲勢也一落千丈。


    自那以後,麗貴嬪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


    去年年底,齊崇光被立為太子。


    朝堂上因為早有預料,知道一直以來,齊逸崢都將齊崇光當成儲君教養,至於旁的皇子則是一視同仁。


    故而大臣們都覺得在情理之中,又見齊崇光樣樣出色,都覺得來日必定是個明君。


    文武百官中,自然也有一群心懷不滿的,但齊逸崢素來是乾綱獨斷的性子,誰都不敢大放厥詞給自己招來禍患。


    朝堂上勉強是太平景象,後宮妃嬪們,凡是有皇子的,莫不怨聲載道,但也隻敢私下抱怨,絕不敢拿到明麵上來說。


    本以為一切都成了定局,如今變故驟起,皇子們和其母都樂壞了。


    齊崇光連孩子都生不出來了,這太子之位,還想保住嗎?


    就算他再出色,又能如何呢?難道還想穩穩當當繼位?就算旁人不提,他自己也該滿麵羞慚,上折子退位讓賢才是。


    故而,隨著齊崇光受傷消息的傳開,整個後宮都活躍起來。


    最歡喜的,自然是麗貴嬪無疑了。


    當然,她是喜形於色,其餘的人,其實心底也是歡愉的,一心等著齊崇光倒台後,好自己上位,隻是行事要低調些罷了。


    一群人張大嘴巴睜大眼睛等著,心急如焚。


    等了好幾天,沒有等到盼望的好消息,隻等來了聖駕迴朝、齊崇光歸東宮的消息。


    再然後,齊逸崢立刻下了旨意,言說佳禾郡主、戶部員外郎李靖行之嫡長女——長明郡主才貌雙全、品行出眾,堪為太子妃,特意為齊崇光聘之,著禮部擇吉日下聘,婚期定在來年五月。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齊崇光本來就沒有受傷,不過是做戲罷了。如今大局已定,佳人指日可以抱在懷裏,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做夢都要笑醒。


    歡喜歸歡喜,有些事兒,還是必須料理的。


    首當其衝要處理的,便是錦繡的婢女青雀了。


    錦繡臨死之前,將青雀的身份透露,算得上是錦繡唯一的貢獻了。


    等到錦繡死去,齊崇光即刻命高無莫進屋陪自己做戲。


    一切妥當之後,錦繡犯下刺殺太子的罪過,齊崇光即刻就命人將陳府圍成鐵桶一般,將青雀帶了出來。


    等到他迴京之後,自然也不稀罕多糾纏,直接命人將青雀的臉劃花了,再送到劊子手跟前,命之將青雀千刀萬剮之後,棄之亂葬崗。


    青雀機關算盡,以為錦繡愚笨,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計算之中,以為自己終有一日,能依仗錦繡,也到齊崇光身邊去,擁有一席之地。


    哪裏想得到,錦繡算計齊崇光沒成功,失身於尋常侍衛,這就罷了,偏錦繡竟將自己的身份泄露出來,更沒有想到,自己不但連齊崇光的麵都沒見著,還經曆慘死,死無葬身之地。


    青雀的結局,便是如此了。


    至於錦繡的屍身,由齊逸崢出麵,開恩送歸貴州,交給東平王夫婦安葬。


    處理了青雀,齊崇光出了一口濁氣,除了日常辦差之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監督人打點聘禮、收拾新房這些事兒上。


    他倒是想繼續去李家,跟蕾兒見一見,聊慰相思,但婚事定下來了,佳禾便不肯再縱容,以正理相勸,將他攔住了。


    齊崇光很是失望,但一則不敢得罪丈母娘,二則,到底婚期也不算遠,少不得忍耐下來,等來日再找蕾兒討還。


    禮部、東宮的人,都在為太子的婚事忙碌。


    李家,千柔忙著打點蕾兒的嫁妝,蕾兒則守在閨中,一麵調理身體,一麵也要學著當家理事。


    看似一切都很美好,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卻有風波悄然襲來。


    槿蘭宮,麗貴嬪住處。


    宮女們都在外麵侍立著,神色肅然。


    裏間,麗貴嬪注視著齊崇建,聲音氣得打哆嗦:“母妃真沒有想到,皇上竟能偏心到這個地步。之前倒還罷了,畢竟太子是嫡長子,又得他的意兒,他要立,誰能攔著呢?如今,太子都這樣了,差不多都跟內侍一個樣兒了,他還護著,這叫什麽事兒?明明這個兒子都廢了,竟還來賜婚遮掩,還將佳禾的女兒賜給他,匪夷所思至極。”


    齊崇建負手而立,眉目間也有憤憤不平之色。


    對齊崇建這個皇子的外貌,所有形容男子的詞都用不上。


    一定要找一個合適的詞語,隻能用“美麗”二字。


    俊俏的少年,男生女相,濃黑如墨,斜斜直飛入鬢中,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眼波流轉,風情無限;笑起來時則如彎彎月牙,勾魂攝魄。


    至於挺直的鼻梁、厚薄適中的紅唇等,都被這雙桃花眼給奪了風采。


    論起來,氣質及不上齊崇光,但他這相貌,卻是能跟齊崇光平分秋色。


    當然,齊崇光雖然俊美,但英氣逼人,這齊崇建卻有幾分柔媚之氣。


    雖然如此,但因為他長得好,又是二皇子,在宮裏還是十分惹小宮女們喜歡的。


    麗貴嬪抱怨了一陣,便盯著齊崇建,露出自得之色。


    這是她生養的兒子,不但長得出色,還天資聰穎,讀書讀得極好,武藝也不差,常被夫子誇讚。


    齊崇光就算如今仍舊風光,又能如何呢?


    一個男人,若是不能讓妻子生孩子,甚至,連男人都當不了,剛開始時,可能還能硬撐一段時間,維持麵子。


    隨著時間的流轉,不用旁人怎麽樣,他自己就會心態扭曲,成為變態的。


    君不見,宮裏這些內侍,表麵上看人模人樣,實際上,不知道做了多少邪惡勾當。


    要不了多久,齊崇光就會變得異於常人。到時候,齊逸崢就算再愛這個兒子,也不能不作出決斷來。


    麗貴嬪從未懷疑過流言是假的。畢竟,此事涉及到男人的尊嚴,齊崇光卻一直避而不談,顯然是心裏有鬼,不敢直接麵對。


    等到齊崇光倒台了,自然,就到了自己這個樣樣都出色的兒子露臉的時候了。


    她很樂觀,齊崇建卻皺著眉道:“母妃,不要癡心妄想了,父皇下旨讓太子娶李郡主,可見在他心裏,隻有太子才是他的繼承人。”


    麗貴嬪哂笑道:“一樁婚事罷了,難不成能改變什麽嗎?”


    齊崇建勾唇,桃花眼彎彎,笑容卻有些冷:“母妃竟沒看清楚形勢嗎?長明郡主的母親,是父皇鍾愛之人,愛屋及烏,父皇一直都對長明郡主很好。說句托大的話,這宮裏的公主,都及不上長明郡主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父皇疼愛長明,怎麽可能讓她守一輩子活寡?太子也是父皇鍾愛的,豈能不為他的身體費盡心思尋醫問藥?父皇給他們賜了婚,說明太子的傷勢,並沒有那麽嚴重,假以時日,必定能夠痊愈的。”


    麗貴嬪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都扭曲了,許久才尋迴自己的聲音:“照你這麽說,那兔崽子的地位,竟然是牢不可摧的嗎?”


    齊崇建歎息道:“應該是如此了。”


    他擰著眉,帶著幾分怨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家是長子,占了嫡出之名,又是父皇頭一個兒子,自然是父皇最鍾愛的。至於兒臣,在父皇眼裏,一直都是極其尋常的。”


    麗貴嬪看了他兩眼,緩緩道:“建兒,事在人為,你也是皇子出身,論長相才幹,不比太子差。皇上雖然偏心,但並不代表你就沒機會了。隻要咱們母子同心,一切皆有可能。”


    齊崇建心中酸澀,低著頭道:“母妃百般為兒臣著想,兒臣很感動,但形勢沒人強,母妃也不必一味說好話來哄我。”


    麗貴嬪眸中閃過一抹晦明難辨的流光,抿著唇道:“倒不是說好話,眼前就有好時機,建兒放心,母妃一定不會錯過的。”


    齊崇建詫異又震驚,忍不住眼前一亮,聲音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激動和驚喜:“母妃,你想到良策了嗎?”


    見麗貴嬪點頭,齊崇建連忙開口追問。


    麗貴嬪便道:“太子的身子骨,許被你猜著了,可能真的沒有大礙,將來能夠痊愈。但眼前,必然是出了問題的,不然,他不可能躲著這個話題,當起了縮頭烏龜。”


    齊崇建點頭道:“母妃言之有理。”


    麗貴嬪尖聲道:“咱們要趁著他現在沒好,將他拉下馬來,一旦錯過時機,後悔莫及。”她唇邊浮現出一抹詭譎的笑容,接著道:“佳禾郡主不是有大義之名嗎?如今她女兒要成為太子妃,這一次,就從她身上著手好了。”


    齊崇建無比詫異:“母妃打算怎麽做呢?”


    對著兒子,麗貴嬪自然不會隱瞞的,低聲解釋了一番。


    齊崇建皺眉沉吟了一會兒,又舒展開來,看著麗貴嬪道:“母妃這主意,倒是可以一試,隻是,不知勝算幾率有多大。”


    麗貴嬪道:“先試一試,能勝固然好,不能,以後再想法子就是了。”


    齊崇建點頭,應了下來。


    母子兩個又細細商議了一番,方才散了。


    蕾兒雖然一心待嫁,但到底有些齊崇光的身體。齊崇光上門來,千柔不許見,她又羞澀又焦急,勉強熬了幾天之後,便要去瞧薇薇。


    千柔猜到她的用意,也不好阻攔,便任由她去了。


    一時蕾兒到了玉欣公主府,兩人見了,彼此閑話了一陣,薇薇便利齒追憶的神色,似笑非笑的道:“我想起來了,之前你在我們家住著,跟我一起學習時,太子哥哥因見我哥哥跟你親近,心裏百般不舒服,一時勸他說身為男孩,不能跟女孩廝混,不然不能當大將軍,一時又要他進宮去當伴讀。當時還不解其意,如今細想,原來表哥從那時候就看上你了呢。”


    蕾兒羞紅了臉,卻隻能任由她取笑。


    薇薇卻是繼續揶揄道:“如今,到底是讓表哥如願了,你也愛表哥,自然也是心花怒放的,隻是我卻有些為難呢。”


    她說到這裏,故意皺著眉道:“好端端地叫了十來年的李姐姐,忽然之間,就要變成表嫂、太子妃娘娘了……這以後可叫我怎麽改口呢。”


    蕾兒知道她是在調笑,便故意板著臉湊趣道:“你以後留神些,對我說話可要客氣些,不然的話,我以後打你。”


    薇薇笑個不住,刮了刮蕾兒的臉,因道:“哎呀,你臉皮竟這樣厚了,我本來是想羞你一羞,沒想到你竟然反而說起我來了。好吧,我委實是怕你,誰叫太子哥哥疼你愛你呢?我如今可是惹不起你了,我向你賠不是了,表嫂……”


    蕾兒聽她故意拉長了語調喚“表嫂”,又是羞又是喜,便笑道:“這才乖,以後表嫂疼你。”


    薇薇一下子跳起來,便胳肢蕾兒:“你之前挺好的,怎麽如今竟這樣大言不慚,還沒進門就自稱表嫂?莫非是跟太子哥哥學的?”


    蕾兒忙推開她:“你怎麽又來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快走開……哎喲……”她是最怕癢的,薇薇的手還碰著身上,就已經先慌得不成,偏薇薇有備而來,頓時就壓住了她,好一頓撓。


    蕾兒又笑又慌,上氣不接下氣:“快停手,受不了了……”


    劉薇薇見她這樣,得意洋洋,便笑道:“那你先向我服個軟兒,我才放了你,不然的話,我絕不停手!”


    蕾兒手足無力,忙道:“行了行了,好妹妹,我向您賠不是了,快饒了我。”


    劉薇薇這才心滿意足停手,笑著道:“哼,我還治不了你麽?”小時候就較量過,她自然知道蕾兒是絕對“撓”不過自個兒的,一時眉開眼笑得意洋洋。


    蕾兒喘息了片刻,才道:“薇薇當然是厲害的,將來我也是沒機會欺負你的,還會好好疼你呢。”


    “什麽沒機會?”薇薇覺得這話有些古怪。


    蕾兒咳嗽了聲,看著她道:“我聽娘親說,因見你和浩兒處得不錯,想將你聘迴家當兒媳呢。將來你若成了我的弟妹,我疼你都來不及呢,怎麽會欺負你?”


    薇薇一聽飛紅了臉,啐她道:“少胡說,我比你弟弟大一歲呢。”


    蕾兒拉著她道:“這有什麽?女大三抱金磚,再說了,我私下問過浩兒,他也覺得你好,很願意娶你呢。你跟浩兒常見的,也算是青梅竹馬。浩兒的模樣、脾氣、性情,你也是知道的,雖然不算樣樣出挑,但絕對還是不錯的。且我娘親早說了,咱們家的幾個弟弟,來日長大娶妻,一概都不許納妾。你若嫁給浩兒,婆婆對你好,我這小姑子疼你,夫君寵著你,房裏又沒有汙七八糟的事兒,豈不是好?”她再接再厲,努力為自家弟弟能娶上好媳婦兒盡一份力。


    薇薇臉色越發緋紅,連忙道:“你再渾說,我可不理你了。”


    兩人互相揶揄了一陣,薇薇才轉迴話題,看著蕾兒咬著唇道:“你與表哥兩情相悅,如今定婚,算是不錯了,隻可惜表哥身體受傷,不然,該是十全十美了。”


    蕾兒聽她提起這一茬,不免也有些憂慮,默了一瞬才道:“不管怎樣,他在我心中始終是最好的,我想嫁的,始終隻有他一個罷了。他不會嫌棄我,我也不會瞧不上他。咱們一起相守,隻有咱們兩個,倒也挺好的。”


    她已經漸漸長大,又跟齊崇光單獨私會過,明白齊崇光若是好不了,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麽。


    但那又如何呢?她早認定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退縮的。


    薇薇卻是年歲小,不怎麽懂男女之事,但聽到大家都是惋惜的語氣,猜到情況不妙。


    如今見蕾兒神色溫柔又堅定,薇薇不免動容道:“表哥若是敢對你不好,我必定為你出頭。”


    正說著話,卻聽得耳畔有人笑道:“你們兩個躲在這裏做什麽?”


    蕾兒跟薇薇迴頭,卻見是齊崇光站在麵前,唇邊笑容如春風拂麵,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之色。


    蕾兒便打量著他,見他經過這月餘的休養,總算是一改當初受傷時的頹廢憔悴,重新又神采光華起來。


    蕾兒瞧在眼裏,心裏暗暗歡喜。


    齊崇光笑吟吟掃過薇薇,目光便落在蕾兒麵上,隻覺得一段時間不見,蕾兒身姿已然有了婀娜之姿,似乎還長高了不少。


    照這樣下去,明年成婚時,應該就能圓房了。


    齊崇光想著,不由得心中一熱,怦然心動。


    蕾兒臉上緋紅,故意不與他的目光對上,隻低頭扭著帕子玩。


    齊崇光便看著蕾兒,問道:“妹妹來了多久了?”


    蕾兒低著頭,低聲道:“也才來。”


    齊崇光看著她笑,說道:“在屋裏待著悶得慌,李妹妹,不如咱們一起去園子裏走一走吧。”


    薇薇一聽,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蕾兒見她促狹的樣子,羞得不行,低頭道:“不用,我跟薇薇玩得好著呢。”


    薇薇忍著笑,說道:“哪裏好著呢?方才沒人的時候,還口口聲聲用‘表嫂’來壓我,如今當著表哥的麵兒,怎麽忽然間,就變成如此的老實人了?”


    蕾兒聽了這一句,頓時臉頰緋紅:“你……”


    齊崇光聽得怦然心動,偏做不懂,看著蕾兒笑道:“什麽表嫂?我怎麽不明白?”


    薇薇抿著唇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有人等不及要嫁過來,嫁給太子,好擺出嫂子、太子妃的威風來壓我呢。”


    蕾兒臉紅耳赤,羞得不行。饒是她機變伶俐,又跟薇薇玩鬧慣了的,什麽都能說,百無禁忌,但


    那到底是私下,不是當著人,現在,卻是齊崇光,當著正主兒的麵。


    蕾兒當下扭頭便走,齊崇光忙攔住她:“蕾兒……”


    薇薇一看,抿嘴笑道:“好表嫂,太子妃娘娘,你別惱,你若生我的氣,迴頭我該被太子訓斥了,你就可憐可憐我……”


    蕾兒越發羞惱,腳不沾地一般出來了。


    見她這樣,齊崇光又是笑又是愛,連忙追了出來。


    兩個出了屋子,齊崇光抬手,在蕾兒腰間輕輕一攬:“你乖,薇薇那張嘴,什麽都能說的,你聽聽也就算了,難道要真的跟她動怒?何況,她也沒叫錯,用不了半年,你就要做她表嫂,要做太子妃的。”


    蕾兒越發臉熱,捂著臉頰道:“快住口,我不要聽,我要迴家去了。”


    齊崇光哪裏肯放:“好不容易來了,怎麽說走就走?好歹跟我說幾句話兒,跟我親昵一番才行。”


    蕾兒嗔道:“我才不理你呢,娘親不許我跟你單獨相處,我出來一趟都艱難得很。”


    齊崇光卻從這句話裏聽出情意來,悄聲道:“佳禾姑姑不願讓你來,可你畢竟是來了,必然也是想我了,是麽?”


    “誰、誰想你了?”蕾兒紅著臉,拔腿就走。


    齊崇光一把拉住,見蕾兒真是羞了,便握住她的手,笑著道:“是我說錯話了,是我想你了,不是你想我。好蕾兒,咱們一起去那邊亭子裏坐一坐吧。”


    蕾兒動了動,便不掙了,隻隨著他一起走,小聲說:“你身上都好了嗎?”


    齊崇光聽得這一聲,蘊含了濃濃的關心,便笑道:“好了,你放心吧。”


    雙手相握,似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蕾兒本來垂眸,忍不住抬眸看向齊崇光,卻正對上他的眼神……頓時又垂下眼皮。


    至於齊崇光,自然是一直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的。


    如此這般你顧我盼,隻覺得滋味兒比起之前,竟更美妙一些。


    一時進了亭子,齊崇光拉著蕾兒坐下,將她圈在懷裏,笑著道:“真好,蕾兒,你終於屬於我了。”心中歡喜不已,湊過去在她臉上亂親亂吻。


    素日裏他雖也愛歪纏,但到底是避著人的,如今卻在屋外就胡鬧。


    蕾兒胸口起伏,心情十分緊張,竭力去推他,卻根本推不動。


    齊崇光卻又握住她的手,笑著道:“這也是我的。”又含著那嬌嫩的手指頭,狠狠吮吸,吃了一陣兒。


    蕾兒無法,隻好由得他胡鬧,卻在羞怕之餘,又生出一點異樣來。


    齊崇光看著她泛紅的臉色,眸中似乎罩著一層朦朧的水光,隻覺得媚色天成,心中愛意翻滾著,卻到底不敢放肆,怕自己忍不住,隻得不再親了,拉著她的手喘息道:“好蕾兒,你肯嫁給我,你不知道我心裏多歡喜。”


    蕾兒靠著他,低聲道:“我也歡喜。崇光哥哥,這些天來,我做夢都要笑醒。”


    兩人相依相偎,訴說了一番思念之情和心底的喜悅之後,齊崇光打量著蕾兒,忍不住道:“一段時間沒見,你不止變美了,人也長大了不少。”


    他俊臉微紅,如耳語一般問道:“之前你葵水一直沒來,如今來了沒?”


    齊公子春心蕩漾,一直都盼著洞房花燭夜與佳人圓房,自是早就尋人打聽了,知道女子來了葵水之後,就算成年了。


    以蕾兒的年紀算,應該也是時候了。


    蕾兒自是料不到在這極好的時刻,他來了這麽一句,臉紅得要滴血,低下頭啐他道:“你如今越發邪乎了,怎麽問起這個了?”


    心裏有氣,忍不住擰了擰他的耳朵,嗔道:“女兒家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齊崇光連忙告饒,笑著道:“我不是即將要娶你嗎?你對我好成這樣,我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照顧你,這才特意尋人打聽了,來日好貼身伺候你。”


    摸摸蕾兒的臉頰,接著道:“雖然有侍女們,但到底比不得我的,以後我打算事事親力親為,為太子妃娘娘鞍前馬後。”


    蕾兒心中自是覺得甜蜜的,忙也許諾道:“崇光哥哥,你放心,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當好你的賢內助。”


    齊崇光點頭,複又問道:“你那個,到底來了沒?”


    蕾兒紅著臉,低聲道:“你眼光也太毒了,半月前來了。”


    齊崇光一聽,立時得意忘形,嘿嘿笑道:“如此說來,你已經成年了,來日成婚時,自然可以好好……”說到這裏自覺得失言,連忙咬著牙忍住了話頭。


    蕾兒卻在一瞬間,懂了他的微妙心思,忍不住抬起眼眸,在他身上打量了一轉,透出疑惑詫異之色。


    齊崇光看懂她的目光,又好氣又好笑又咬牙。


    被自己心上的人懷疑那方麵的能力,實在憋屈。


    隻是,現在卻又不能解釋,隻能來日好好哄著她,用行動來證明了。


    他便隻咳嗽一聲,歎息道:“瞧,我竟忘形了,忘記自己受傷了。我若好好的,自然能與你恩恩愛愛,但如今身子骨這樣,隻怕要對不起你了,我……”他說到這裏,滿麵愁色,竟再也接不下去了。


    蕾兒見他這樣,心底的狐疑盡消,連忙柔聲細語道:“崇光哥哥,你這是什麽話?我們已經定婚,夫妻一體,你豈會對不起我?”說了一籮筐的話安慰他,又怕他心裏難受,將他抱得緊緊的。


    齊崇光聽著佳人溫婉安慰,聞著她身上的馨香,雖然此刻身在亭子裏,周遭是枯草敗枝,冷冷寒風,但這一刹那,隻覺得比在錦繡堆就、溫暖如春的暖閣之中,還更愜意歡喜。


    有情飲水飽,便是如此了。


    為了她,費盡了心思籌劃,如今看來,終究沒有白費。


    雖然做好了心裏準備,但在他身體有瑕疵的消息傳開之後,眾人猜疑、同情、憐憫、幸災樂禍的目光,仍舊讓他如鯁在喉。


    甚至有些人,看著他的目光,仿佛在看內侍一般,仿佛他已經成了廢人,真真讓人憋屈又窩火。


    偏偏,他不能解釋,隻能忍著,忍得心底都要嘔出血來。


    若不是有與她的美好未來支撐著,他隻怕早就要發怒崩潰了。


    此刻有她在懷,他歡喜無限,隻覺得所有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他忍不住輕薄了她幾下,在她發端親了親,嗅到她身上那股子香,一直沁入心肺裏去。


    他帶著笑容,環抱住她的腰,低聲道:“你若一直這麽好,就行了……”


    蕾兒輕聲卻堅決的道:“崇光哥哥,你放心,我一直都會對你好的,我向你起誓,一生一世都對你好,隻愛你一個,若有違背,天打雷劈。故而你別擔心旁的,隻養好自己的身體,別讓我掛心就成了。”


    齊崇光心底覺得甜蜜又感動,忍不住揶揄道:“這話本該是我說的,如今卻被太子妃娘娘說了,娘娘真是霸氣威武,讓人愛得不行。”


    蕾兒本是怕他憂慮自己的身體,心情煩悶,這才屢次許下承諾,不料換來他的調侃,橫了他兩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斯情景,果然是有幾分奇異的。


    齊崇光望著蕾兒嬌憨又帶著羞澀的笑容,便在她臉上親了數口,再吻上櫻唇,印落下心中的纏綿愛意。


    挺拔少年與身段纖弱的少女,彼此摟抱,相依相偎,雖尚不見鴛鴦比翼,終究已是兩心相許。


    此間歲月靜好,情意兩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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