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平安無事的千柔,齊逸崢隻覺得一顆心穩穩當當落下了,下了馬,衝千柔走了過來。


    眾人連忙都跪下行禮,唯有老和尚像沒看見一般淡淡一笑,直接進去了。


    齊逸崢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細節,隻將目光定在千柔身上,心情格外舒暢,抬手道:“都起來吧。”


    所有的擔憂和驚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安好,就是晴天。


    唇畔一抹笑意湧現,他歎息道:“朕來遲了。”


    千柔搖頭道:“雲消雨散風波盡,不早不晚剛剛好。”說著衝齊逸崢行禮,目中俱是感動之色。


    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收到她有危險的消息,什麽都不顧,直接趕過來的。


    縱然她從來不曾愛過這個男子,但被他傾心相待,她不能不感動。


    所有的感激和慨歎,都凝在這一次的彎腰中。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他這麽多的關心愛護?這樣的深情,她如何能迴報?


    齊逸崢看懂她的神色,歎了口氣,這才道:“到底怎麽迴事,你給朕講一講吧。”


    千柔自是沒有異議,微笑道:“難得皇上大駕光臨,請進內稍坐,飲一杯清茶。”


    齊逸崢頷首,踏步走了進去。


    落了座,齊逸崢笑向李靖行道:“朕想單獨跟佳禾郡主談一會兒,不知李卿意下如何?”


    李靖行欠身道:“皇上有命,臣豈敢不從?”神色自若告退而去。


    時至今日,他對千柔,已然是萬分信任的。


    等眾人皆魚貫而出,千柔才跟齊逸崢談了起來。


    得知千柔剛才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齊逸崢忍不住攥緊拳,目光銳利中帶著冷厲。


    等迴過神來,他歎了一口氣,聲音卻有些不穩:“幸虧上天垂憐,你平安無事。”


    她若死了,他就算將整個天下翻過來,又能如何呢?


    千柔聽出他言語中蘊含的深情,心中暗歎,避開他的目光。


    她定一定神,忍不住問道:“事到如今,皇上心底竟沒有一絲懷疑嗎?若我真是幽魂附體,皇上這一番心思,豈不白用了?”


    齊逸崢勾唇一笑,堅定的道:“即便你是幽魂附體又如何?千柔,朕早就告訴過你,朕對你的情意,絕不比李公子對你的少,你竟不肯相信嗎?”


    是的,幽魂附體之說,他並不在乎。


    無論她的來曆是什麽,他知道,她絕不會是妖孽。


    當年江南一遇,他許以皇後之位,她卻惶恐推辭。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女子從未將至高無上的權勢放在眼裏。


    這並不是說她矯情到淡泊名利,視權勢如糞土。


    身在紅塵,豈能做到什麽都不在意呢?她當然也想過得好,過得體麵一些,但從沒有想過成為皇子、皇上的女人。


    她願意的,是跟能給她一生一世的人在一起,慢慢的經營,收獲錦繡人生。


    他是給不起的,李靖行給得起,也願意給,所以她對李靖行死心塌地一心一意。


    不能給她想要的,但他對她的情意絕不淺薄。


    情到深處,他不介意她的經曆,不在乎她的真麵目,他隻知道,自己傾心愛著的,是如今的顧千柔。


    千柔心中一顫,猛抬頭,正對上他炯炯有神、柔情款款的眼睛。


    一時間,她看癡了,隻覺心底某處鬆動了一下。


    身著龍袍的他,俊朗、英明、神武,一切偉大的詞句,都不足以形容他。


    她雖然並非朝堂中人,卻也知道他自登基以來,乾綱獨斷愛民如子,乃明君,贏得了天下歸心。


    可是,這麽厲害的他,站在巔峰的他,卻總是因為自己,做出失態之舉,證明他也是凡人、俗人,會貪戀一個女子……


    齊逸崢看見她的眼神,激動萬分。


    從來她看他,都是淡定如水的。


    今日,卻多了幾分迷離。


    他胸中愛如潮水洶湧,一顆心跳得飛快,渾身突然欲火焚燒,似乎什麽都顧不得了,隻想將她揉進骨子裏,讓她知道,自己有多愛他。


    李靖行根本配不上她,她這樣的女人,就是為他這樣的男人而生的!


    仿佛著了魔一般,他站起身,朝她走了過去,想將那眼神迷茫的摯愛攬入懷中。


    在他越走越近,幾乎要擁過來時,千柔恍然驚醒,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垂眸道:“皇上放下國家大事趕來,佳禾感激不盡。如今事情了結,還望皇上早日迴宮。”


    齊逸崢恍若未聞,隻是牢牢盯著她,目光灼灼,沉聲道:“千柔,告訴朕,剛才有一刻,你的心是不是偏向朕的?朕想要一個真實答案,想知道你的心聲。”


    千柔沉默半晌,才道:“剛才佳禾頭腦糊塗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終是不能將他的深情視若無物。


    尤其,這個男子還是天下至尊,給予了她那麽多。


    齊逸崢心中一鬆,隻覺得有無窮無盡的喜悅漫上心頭,歎息道:“千柔,得你這麽一句,朕終生無憾。”


    千柔合眼歎了一口氣,旋即道:“剛才佳禾糊塗,如今卻已經清醒了。皇上,你乃帝王,你肩負萬千百姓,不必兒女情長。佳禾盼著皇上成就千古帝業,超越曆史上那些所謂的明君!”


    齊逸崢歎息道:“千柔,你不用給朕戴高帽子,朕今生都不可能勘破情關,不可能棄愛斷情。”


    他凝視著千柔的眉眼,目光灼熱,痛苦呻吟道:“千柔……千柔……你……你要逼瘋朕!”


    他在戰場上曆練過,早就鍛造出鋼鐵般的意誌。成為帝王後,處理政務遊刃有餘,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


    今日,他卻在一女子麵前痛苦掙紮,無法自已,露出想當昏君,想不顧一切將她據為己有的醜態。


    要用盡了全部的理智和全身的力氣,才能克製住心底的欲望。


    她分明就是他命中的情劫,一生如是!


    見他這般情態,千柔僵住身子,靜了一會才輕聲道:“皇上,你該迴去了。”


    齊逸崢仍舊置若罔聞,隻是帶著歎息問道:“千柔,答應朕,若有下輩子,許朕一世情緣,可好?”


    “下輩子?”千柔怔了一怔,才道,“我本不信什麽下輩子。可是,若真有下輩子,我也不能做出什麽承諾。因為我不知道下輩子自己是什麽模樣,也不知道你會怎麽樣。”齊逸崢聽了這番迴答,不可置信看著她。


    為什麽她總是這樣冷靜?為什麽她的心,隻動搖了一瞬?


    偏偏這樣的女子,占據了他整個心,成為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割舍的。


    許久,他才道:“朕此心不移,千柔,下輩子,朕一定要先李靖行一步找到你。”


    千柔歎息,不忍再看他,平息了一下心情,轉了話題道:“皇上,襄州水災,佳禾是幫不上忙的,隻能出點主意,略盡綿力,不知皇上可願一聽?”


    見齊逸崢點頭,她這才道:“賑災事宜,皇上當派妥當之人處置,這一點不用擔心,佳禾隻想提醒皇上,如今天氣炎熱,水災之後,必有瘟疫。皇上應該讓太醫院早作安排,多備一些藥材。另外,瘟疫是能傳染的,災區一定要認真處理……”


    她理著思緒,盡量向齊崇光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除了賑濟之外,也要重視災區的衛生情況。凡是被水淹死、病死或病怏怏的禽獸,一律要火化或填埋。災區應該用石灰、艾草等物消毒,水源要格外注意。若是發現有人染上瘟疫,一定要盡快隔離,切不可大意,免得瘟疫範圍擴大後悔莫及……


    等說完了眼下之事,她又將話題轉了,說這次雖是天災,但襄州乃至大燕各地的江堤,都該檢修加固一番。另外,在江堤兩側植樹,可以防風固沙,防止水土流失,起到很好的效果。


    她思維發散,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雖然她清楚,有些事情自己不提,也會有人想得到,但總覺得有備無患。


    齊逸崢漸漸收迴心思,將她所說的記了下來。


    等她說完了,齊逸崢歎息道:“大燕福星,果然名不虛傳。你這一番話,不知要改寫多少人的命運。若事情宣揚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你傾倒。”


    千柔吐吐舌頭,輕笑出聲,意有所指的道:“何必傾倒眾生?我不貪心,隻願傾倒自己的夫君一人而已。”


    齊逸崢會意,歎息道:“朕雖為你傾倒,但知道你隻願跟李靖行廝守一生,絕不會強人所難,你不必時時刻刻提點朕。”言罷,他深深看了千柔幾眼,這才起身離開。


    等出去後,慈心大師迎麵而來。


    齊逸崢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托大,連忙露出笑容道:“大師好。”


    慈心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正色道:“皇上自身能力非凡,有能臣武將輔佐,又有佳禾郡主傾心協助,隻要皇上能保持本心,來日必定會開創太平盛世。”


    齊逸崢肅容聽了,看著慈心遲疑道:“敢問大師,大燕命數如何?”


    慈心擺手,老神在在的道:“此乃天機,老衲算不出,皇上不必問。”


    見他不肯迴答,齊逸崢隻得罷了,又因心急襄州事宜,隻得離開迴宮。


    路上,他擬了兩道口諭,命人即刻去宣。


    顧府,自盡而亡的文氏被抬迴府,顧耀仁的臉都綠了。


    這叫什麽事?早已經斷絕了來往的女兒,竟然被指控是妖孽,然後,文氏還插了一手,將自己的命作沒了。


    顧耀仁為人最是冷淡無情,得知文氏惹上了千柔,心中不禁害怕起來。


    千柔乃齊逸崢心坎上的人,這一點天下皆知,他自然不陌生。


    還沒等他迴神,有人上門來傳旨,言文氏妖言惑眾,還自盡汙蔑佳禾郡主,罪不容恕,命顧家廢其名分,且不許葬入顧家祖墳。


    顧耀仁駭得臉無人色,連忙領了旨,又連連做了保證。


    等送走來人後,他立刻行動起來,讓人隨意尋了塊地將文氏收殮掩埋,旁的禮儀一概不管。


    七皇子府邸,因為千媚慘死,來往的下人都一臉死灰。


    沒多久,卻有侍衛帶了不少和尚道士,過來傳旨,言千媚既是妖孽附體,就該將遺體火化,令其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傳旨之人宣完了,竟然還不走,直接留在府裏主持大局。


    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千媚的遺體還是被火化了,和尚道士還圍著一起施法。


    雖是斷了氣,但千媚的魂魄並沒有散。


    之前她因為千柔死而複生,失去理智,跳出來辱罵千柔。


    不曾想,竟然被老和尚瞧破機關,直指她是妖孽,又說她活不過一天。


    千媚又憤怒又驚懼又不甘,種種情緒交織著,陷入魔障中,亂跑亂走,最後竟被運糞車撞倒,被下賤的驢踩得身魂移位。


    因才殞命,她的魂魄並沒有散盡,隻是比之前弱了很多,且不能遠離肉體。


    成為孤魂的她,這時候倒是慢慢鎮定了些,想如上次那般,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來一出還魂戲碼。


    卻沒有想到,齊逸崢會讓人使出這種招數來。


    她目眥盡裂,卻無力迴天。


    火苗舔舐上來,將閔氏的身體化為灰燼。


    更可怕的是,有無數佛音咒語,鋪天蓋地湧向她的魂魄。


    她發出旁人聽不見的悲嚎,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卻根本做不到,漸漸的,還有魂飛魄散的跡象。


    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命,就這麽終結了?自己這一場重生,竟不能複仇,隻為見證李靖行對顧千柔至死不渝的深情,隻為成全顧千柔福星之名,讓她更顯赫更不能被撼動嗎?


    最終,閔氏的身體化為灰燼,千媚也魂飛魄散,再無神智……


    靜安縣發生的事情,很快如一陣風,席卷了整個京城,往大燕各地擴散。


    得知千柔不但平安無事,還得了“大燕福星”的美譽,李雪茹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感歎道:“嫂子時刻與人為善,如今終於得了善報。”


    她看向一旁的趙姨娘,擰著眉道:“說起來,嫂子跟哥哥一直過得好,又給哥哥生了三個兒女,如今肚子裏又懷了一個。姨娘,你縱然不能善待她,今後也該少惹事生非,別跟她起衝突,不然,必定會弄得自己顏麵無存。”


    趙姨娘又是羞愧又是委屈,默了半晌,才弱弱辯解道:“其實我也沒想跟她作對,且她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就拿上次來說,我隻說她有孕,該給靖行納個人服侍,她就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一點兒都不尊重我,又犯了嫉妒……”


    見李雪茹沉下臉來,她這才想起,眼前這一位,也是個悍妒的主兒,忙刹住了話頭,轉而道:“算了,那些都過去了,不提了。既然事情已經落幕,我在你這裏住兩天,就迴杏花巷去。”


    說著又歎息,接著道:“可憐我來了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卻被你關在這院子裏不能出去。如今大局已定,你總得容我在這園子裏逛一逛吧?不然,來日我迴去了,大家問起王府的景致,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豈不丟臉?”


    李雪茹聽了這話,因為熟知她貪慕虛榮的性情,倒也沒反對,隻讓丫鬟們好生伺候著,別惹出事來。


    趙姨娘便在丫鬟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往園子裏而來。


    一路無話,不多時逛累了,進了亭子裏歇腳。


    才剛坐下,白玉蓮卻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滿麵春風走了進來。


    趙姨娘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皺眉要問,已經有伶俐的侍女開口迴了,又跟白玉蓮說了趙姨娘的來曆。


    白玉蓮跟李雪茹關係很僵,本不想給趙姨娘什麽好臉色,但眼珠子一轉,卻沒流露出鄙夷之色,反而笑吟吟的跟趙姨娘攀談起來。


    趙姨娘最是嘴碎,來了這裏後一直沒遇上什麽知心人,悶得心裏發慌。


    如今,白玉蓮肯跟她說話,又十分尊敬她,趙姨娘不禁飄飄然起來。


    一個著意奉承,一個有什麽說什麽,竟聊得格外投機。


    等迴去後,伺候趙姨娘的丫鬟將此事告知李雪茹。


    李雪茹一聽來了氣,深覺趙姨娘之不靠譜,實在超出想象。


    她本想尋趙姨娘喝止一番,命她不再跟白玉蓮來往,旋即心念一動。


    白玉蓮素來不肯做無用功,趙姨娘的身份又擺在這裏。


    白氏刻意搭上趙姨娘,莫非在憋什麽大招嗎?


    因為有安王爺寵著,白氏如今儼然已經是安王眾姬妾中第一人了。


    每每跟白氏遇上,白氏陰陽怪氣就不說了,連她的眼神都陰沉古怪,帶著恨意和算計,讓人恨不得避得遠遠的。


    隻有抓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且讓她們折騰去,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小心防備著,倒是比這麽漫無目的提心吊膽煎熬著要強一些。


    雖然心中有了決斷,但李雪茹仍舊去見了趙姨娘,旁敲側擊,讓她跟白玉蓮來往時留意一些,千萬別鬧出被白玉蓮栽贓陷害的事兒。


    趙姨娘雖然不以為然,但到底還是點了頭答應下來。


    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自此,趙姨娘跟白玉蓮熟悉起來。


    且第二次見麵時,白玉蓮給趙姨娘送了一小匣子首飾,讓趙姨娘喜得不行,越發覺得白玉蓮不錯,願意與之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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