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行踏進院中,遠遠就聽見趙姨娘的嘶叫聲:“賤婢,你們都聽那賤人的話跟我做對,哼,她是郡主又怎麽樣?你們怕她,我可不怕她,我是她婆婆,我弄死她簡單得很……”


    李靖行哪裏聽得下去,臉色都扭曲了,直接在窗下就接了一句:“姨娘想弄死誰?”


    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李靖行冷笑,踏步走進去,目光如淬了冰雪一般。


    趙姨娘才剛蘇醒,正跟幾個丫鬟廝鬧咒罵,不想李靖行來了,忍不住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李靖行看她的目光,透著令人骨頭都生寒的冷意。且他進來後,什麽都沒做,隻是凝視著她,一動也不動。


    這樣的眼神,趙姨娘從未見過,驚懼鋪天蓋地湧了過來。


    屋裏幾個丫鬟見他們母子對峙,都噤若寒蟬,低下頭縮成一團。


    好一會兒,趙姨娘才找迴自己的聲音,狠狠咬緊了唇,擠出笑容道:“靖行,你如今是大官了,事情多得很,怎麽有空過來看我?”


    李靖行眼睛裏一片冰涼,緩緩道:“姨娘,我累了,你還是迴去吧。”


    這話說出來,趙姨娘心中自是有不祥的預感,卻又覺得奇怪,摸不著頭腦,皺眉道:“迴去?迴哪兒去?”


    李靖行聲音平板,沒有一絲感情:“迴你該去的地方,迴你夫君李老爺身邊去吧。”


    自從李明卿被方氏蠱惑,欲殺千柔,李靖行便不再稱唿李明卿父親了,直接以“老爺”唿之。


    趙姨娘如遭雷擊,等迴過神來,忙撲了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靖行,你不能這樣狠心,我迴去了,隻有死路一條。你難道想逼死你的生母嗎?”


    李靖行冷笑道:“這話從何說起?明明是你想逼死我。我為了得這個功名,為了出人頭地,整整讀了七年書,吃了多少苦頭。你不能幫我,我不怨你,但為什麽你不能消停一些呢?為什麽你要當我前行的絆腳石?我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衣服穿?你住在這裏,每天大魚大肉可勁吃,想做什麽沒人管,日子不算差吧?為什麽旁人上門送禮,你立刻就被糊弄住了?連丫鬟都知道,無事獻殷勤,必有蹊蹺,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他連珠炮一般說了一通話,也不待趙姨娘迴答,繼續厲聲道:“不,你不是不明白個中道理,是因為在你心目中,錢財遠遠比我的前程重要。既然你都不在乎我了,我為什麽還要養著你供著你,留著你跟我做對?倒不如將你送迴李府,這樣,李老爺有人伺候,你自己也肯消停,大家皆大歡喜。”


    趙姨娘見他言語冷厲,駭得心驚膽顫,呆滯了半天,才顫抖著嘴唇道:“這次是我錯了,但朱夫人的東西,我一樣都沒收嗎,相當於什麽都沒發生。”


    她忍住心底的害怕和委屈,朝李靖行擠出一抹笑容,表態道:“你放心,以後再遇上這種事,再遇上人來送禮,我一定拒之門外。靖行,你念在我生養了你的份上,給我一次機會,成嗎?”


    趙姨娘可不傻,知道自己若是迴李府去,必定會被李明卿折騰得脫了皮。


    之前被李明卿折磨的日子,她記憶猶新,真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嚐試了。


    住在這裏多好呀,有閑話說,有馬吊打,想吃什麽吃什麽,自在得很。


    她倒是個有眼色的,知道今兒個的事情躲不過去,隻得耐著性子認錯,指望李靖行軟下心腸,不要揪著自己不放。


    李靖行不為所動,哼了一聲道:“姨娘,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


    他勾唇淡笑,看著趙姨娘道:“算了,旁的話我也不多說了,這院子讓你繼續住著,我日夜難安。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迴李家去,不過,看樣子,你是不願意迴去的。”


    趙姨娘連連點頭:“李家我是絕不會迴去的,我就住在這裏,哪兒都不去。”


    “住在這裏,想都不要想,”李靖行哼了一聲,語氣很堅決,“之前我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心存僥幸,覺得你有吃有穿,日子自在,又隻有一個兒子,應該會以兒子的前程為重,絕不會糊塗到收受賄賂。如今瞧著,我真是高看你了。是,這次你是沒惹出什麽亂子,但下次呢?我訓斥了你,你可能會消停一兩個月,但若下次再有人找上門,你能抵擋住誘惑嗎?還有,你做錯了事,不反省就算了,竟然還罵我娘子。我娘子冰清玉潔、聰慧大氣,如果不是她未雨綢繆,你已經釀下大錯了。你不感激她就罷了,竟還敢大放厥詞。你自己捫心自問,你剛才說的那叫人話嗎?”


    他說到後麵這幾句時,語氣提高了很多,顯然剛才趙姨娘辱罵千柔,已經觸及他的底線,讓他無法忍耐,也不願再忍耐了。


    這世上,每個人都盼著跟自己的母親好好相處,母慈子孝,李靖行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這樣的趙姨娘,讓他孝順,他真的做不到呀。


    忍不了了,隻能狠下心腸,做出決斷了。


    趙姨娘聽到這裏,恍然明白過來,衝李靖行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跟我生氣,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我罵了你的心肝。哼,旁人娶媳婦,你也娶媳婦兒,我可沒見誰像你這樣,將媳婦當成寶,卻將自己的親娘當成草拋在一邊。”


    李靖行額頭青筋跳了跳,厲聲道:“你這是什麽話?娘子固然是我的心頭好,但我虧待過你嗎?之前你一找我訴苦,我就將你帶出李家了,根本就沒將娘子商量。你住在錦繡園時,我跟娘子對你不夠好嗎?吃的喝的,衣服首飾,樣樣都是以你為先。哼,是你自己要惹是生非,這才住不下去的,你倒有臉來自責我。你說一說,這些年來,你到底做過什麽像樣的事兒?除了坑我之外,你還有別的成績嗎?”


    他說到這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將桌子拍得啪啪響。


    趙姨娘見他怒容滿麵,氣勢十足,不由自主生出懼怕之心,低下頭不敢言語了。


    李靖行見她這樣,隻覺得索然無味,也就不肯再跟她聒噪吵鬧了,隻道:“算了,我跟你說再多,你也聽不進去,還是給你說第二條路吧。靜安縣有個叫歸雲寺的尼姑庵,環境清幽,又很是清靜,離靜安縣縣衙隻有十幾裏路,不如姨娘去那裏住一段時間。”


    趙姨娘詫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道:“你竟然要將親娘送進尼姑庵?你怎麽想的?難道你不怕眾人指責你不孝嗎?”


    李靖行眼中閃過一抹惱怒,哼道:“別拿孝字來壓我,姨娘,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說起來你是我生母,但實際上,你隻是李老爺的妾,隻是個姨娘罷了。再說了,你的確犯了錯,我讓你去尼姑庵住一段時間,反省一下,是大義之舉,任誰都說不了閑話的。”


    趙姨娘自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得麵如死灰,扯著嗓子嚎道:“你個沒良心的,你說的是什麽話?你欺負生母,竟不怕遭報應嗎?不,我絕不去尼姑庵,我不答應,我……”


    李靖行冷笑道:“如今是我當家,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下命令,你不答應不好使。”


    看著聲色俱厲、冷然果斷的李靖行,趙姨娘愣住了。


    曾經,她也很期盼兒子能獨當一麵,能乾綱獨斷,談笑間做出決策。


    如今,她瞧見了他不同的一麵,這才恍然意識到,今天的李靖行,真的已經不一樣了。


    如今的他,哪裏還是當初那個紈絝?他不止考取了功名,不止當了縣令,一顆心也強硬起來了。


    正想著,李靖行抬起下巴,又道:“姨娘,你如今無處歸依,李家你不肯迴去,你的娘家早就敗落了,你不肯聽我的,莫非你還有別的出路不成?”


    這幾句話宛如一支利箭,一直插進趙姨娘心口去了。


    趙姨娘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想要反駁,卻又無言以對。


    正如她所說,如今的她,能依靠的,隻有李靖行罷了。


    半晌,她才顫抖著嘴唇道:“我找雪茹去,她是我生的,絕不會看著你欺辱我卻不插手。”


    李靖行冷笑道:“我勸姨娘還是清醒些吧,別自討沒趣。一直以來,你做的事兒,妹妹又不是不知道。妹妹是個明白人,豈會被你忽悠?哼,你以為,妹妹會為一個稀裏糊塗的母親出頭嗎?還是你覺得,你能挑撥我跟妹妹的兄妹情?再說了,她是出嫁之女,有我這個哥哥在前麵立著,難道她還能管娘家的事不成?”


    趙姨娘瞳孔一縮,啞口無言起來。


    李雪茹確實如李靖行說的一般,時時刻刻都跟他站在一起,根本就沒將自己這個生母放在第一位。


    更可氣的是,李雪茹一直跟千柔交好,對千柔言聽計從。


    想起兩個兒女都被千柔籠絡得死死的,趙姨娘不由得悲從中來,泣道:“我這是做的什麽孽?生了一雙兒女,一個個過得風光體麵的,旁人都讚我有福氣,哪裏知道背地裏,你竟這樣折磨我。就因為我罵了你那娘子幾句,你就要送我進庵堂,半點情分都不念,嗚嗚,我的命也太苦了,我還不如死了呢。”


    李靖行皺眉道:“別嚎了,你先照我的意思,去尼姑庵住一兩個月。如果你表現好,自然能再迴杏花巷來。”


    李靖行之所以堅持要將趙姨娘弄進尼姑庵,自是有緣故的。


    一則,讓趙姨娘去清靜之地,好好反省一下,讓她意識到自己這次真的大錯特錯了。


    二則,這樣能向眾人表明,他對這個姨娘,一點兒都不重視,一點都不親近。要不然,怎麽會讓生母去住庵堂呢?這樣,那些想走趙姨娘門路的人,自然就會打退堂鼓的。


    這麽做,固然會惹來一些閑話,會讓人說他薄情,但李靖行根本就不在意。


    與其讓趙姨娘在外麵晃悠,惹出更大的風波,還不如將她弄走呢。


    畢竟,閑話隻是一時的,時日久了,自然會煙消雲散的。


    至於他許諾趙姨娘,說她表現好的話,就允許她搬迴來,不過是給她畫個餅罷了。


    反正評判的人是他,旁人摻和不進來,一切還不是他說了算嗎?


    哼,他還想多活幾年呢,自是盼著趙姨娘在庵堂裏多住一段時間,好過幾天好生日子。


    因了這份私心,等她進去後,沒有半年功夫,是絕不可能出來的。


    不怪他心狠,實在是趙姨娘太奇怪了,一直在坑他的路上奔馳著,拉都拉不住。


    對這樣的人,不下猛藥是不成的。


    趙姨娘卻不知道他的心思,聽得他承諾一兩個月就讓自己迴來,不由得漸漸定了神,露出笑容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雖然她並不想離開這裏,但李靖行今天太強勢了,讓趙姨娘怕得不行,有些六神無主起來。


    情不自禁的,她就想照李靖行的意思辦,生怕惹怒這個兒子,令自己無枝可依。


    去庵堂,的確有些苦,但不是不能承受。


    再者,一兩個月罷了,她還是熬得住的。


    李靖行點頭,神色緩和了些:“姨娘乖乖去住一段時間,別惹是生非,等我心裏的氣消了,等你自己反省好了,我自然會讓你迴來的。姨娘放心,你身邊這些下人,小廝們去不成,其餘幾個丫鬟,都可以跟去伺候你,你根本不會吃什麽苦的。”


    伺候趙姨娘的那些丫鬟,當然得給她帶上。


    這群丫鬟不顯山不露水的,但一個個還挺彪悍的,能製得住趙姨娘。


    讓她們跟去,一則伺候趙姨娘,二則,能將趙姨娘盯死了,免得再惹出什麽事兒來。


    趙姨娘便道:“既如此,我收拾一下,過兩天再去吧。”


    李靖行可不願節外生枝,直接道:“去庵堂哪裏用得收拾?再說了,我今兒個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正好陪你過去,跟那主持說幾句話兒,這樣,她才不會虧待你。”


    趙姨娘一想也有道理,便點頭道:“也成,就按你說的辦吧。”


    李靖行見她答應了,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想了一想,又正色道:“姨娘,今時今日,你該認清形勢,該記得,隻有我才是你終生的依靠。雖然你還有女兒,但那是出嫁之女,向來又跟我要好,絕不會頭腦發昏舍棄我這個哥哥,絕不會向著你的。”


    趙姨娘臉色發白,低著頭“嗯”了一聲。


    李靖行眯著眼,又道:“雖然是我讓你進庵堂的,但你在外人麵前,不要抱怨才好。人都是相互的,你惹了這麽多事,傷透了我的心。若你再壞了我的名聲,來日,我不可能善待你。”


    趙姨娘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來,幾乎耐不住他的話,忙道:“你放心,我不會再犯糊塗了。”


    李靖行看她一眼,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


    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趙姨娘折騰來折騰去,在李靖行心目中,早就沒有誠信了。


    他便隻勾著唇,淡淡笑道:“來日方長,看你的表現吧。”


    話說到這份上,都掰扯清楚了,也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李靖行便喚過慧心,讓她帶著其他丫鬟,快點將要用的衣服收拾出來。


    那弄暈了趙姨娘的小鶯,李靖行非常欣賞,特意喚到跟前來,讚賞了一番,又讓她以後好好聽慧心指揮,遇上趙姨娘要做壞事走歪路時,直接將人劈暈,再論其他。


    小鶯因為生來蠢笨,總是被人嫌棄,哪裏想得到先是入了夫人的眼,如今,連縣官老爺都讚她做得好。


    小鶯激動得臉都紅了,連忙拍著胸脯向李靖行保證,以後一定好好辦差事,死死守著趙姨娘。


    李靖行見她這樣,朝她笑了一笑,繼續勉勵了幾句,又喚過明石,讓他給幾個丫鬟散了賞錢。


    今兒個,幾個丫鬟都是有功勞的,李靖行自然不會在這上麵吝嗇。


    一時東西都收拾好了,李靖行便帶著趙姨娘,直奔靜安縣。


    因為貴重東西根本就不多,直接都讓趙姨娘的丫鬟帶著了,自然不必留人守門戶。


    故而那幾個小廝,直接打發迴了錦繡園當差,住處落鎖就成了。兩個時辰後,趙姨娘入了歸雲寺。


    雖然給李靖行作了保證,覺得自己不會在庵堂呆多長時間,但趙姨娘心底還是有些不服氣,覺得李靖行太小題大做,太不尊重自己這個生母了。


    不曾想接下來,竟然起了一場大風波,差點將她的膽兒都嚇破了。


    且說朱夫人铩羽而歸,渾渾噩噩迴到家中,跟朱老爺訴了一番委屈。


    沒多久,何夫人卻打發丫鬟過來,問起朱夫人送禮的情況。


    朱夫人立刻漲紅了臉,卻不敢瞞著,支支吾吾說趙姨娘身體不適,不願意見自己。


    來人一聽立刻就明白了,臉色陰沉下來。


    朱夫人忙拿出兩錠銀子,賞給那丫鬟,又托她在何夫人麵前美言幾句,說等兩天再去一趟,必定會將事情辦妥的。


    那丫鬟這才迴嗔做喜,拿著銀子迴何府去了。


    何濟和何夫人正翹首以待,以為事情必定能成,不曾想丫鬟進來迴話,說朱夫人並沒有將東西送出去。


    夫妻兩個立時臉色大變,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


    何濟抬起腿,將跪著迴話的丫鬟踹飛,卻仍舊覺得不解氣,將自己最愛的一套茶具都砸了。


    正打算繼續打砸發泄,何夫人哭喪著臉攔道:“老爺,你倒是想個法子,將眼前的難關應付過去,砸東西做什麽?”


    何濟額頭青筋直跳,咬著牙道:“我豈會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魯禦史那裏,隻怕早就將折子都備好了,如今,朱家卻將事情搞砸了。該死的蠢婦,誤了我和娘娘的大事,來日我一定要弄死她泄憤,一定要將朱家的錢財都收入囊中!”


    何夫人臉上血色盡失,咬一咬唇,提議道:“要不我到朱家去,讓朱夫人再去一趟,務必將事情辦好,成嗎?”


    何濟略一沉吟,頷首道:“隻能如此了。”頓了一下,目中閃過一抹寒意,又厲聲道:“倘若朱家辦不好,再換另一家,總而言之,務必讓那該死的趙姨娘收些東西,讓我們的戲能唱下去才行。”


    隻要能得償所願,將李靖行扳倒,商戶人家,犧牲誰他都不心疼。


    何夫人點頭應下來,自去打點不提。


    一時何夫人去了朱家,拚命勸朱夫人,再去杏花巷走一趟。


    朱夫人受了丫鬟慧心的氣,心裏氣得不得了,聞言麵有難色,不太情願動。


    何夫人無奈,隻得恩威並施,費了不少唇舌,總算將朱夫人說服了。


    心不甘情不願的朱夫人隻得坐上馬車,再次奔往杏花巷。


    路上,朱夫人百般揣摩,見了趙姨娘該怎麽說,怎麽才能讓她將東西收下。


    去了後卻發現,趙姨娘的住處竟然人走屋空,吃了閉門羹。


    朱夫人好不容易打疊起來的滿腔熱情,登時都化為烏有。


    她在杏花巷呆呆站了良久,讓丫鬟去左鄰右舍打聽了,都說不知道趙姨娘去了何地。


    朱夫人垂頭喪氣,隻得又迴來了,讓人給何夫人傳了口訊。這一次,不光何濟砸東西,何夫人也氣得要撓牆了。


    夫妻兩個麵麵相覷了一會兒,何濟咬著牙起身道:“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法子了,我去見魯禦史,讓他將折子撤迴來吧。”


    何夫人歎氣道:“隻能這樣了,這次就算了,以後再徐徐圖之吧。”


    她心裏很慶幸,幸虧挑的是魯禦史,是熟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要不然,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


    夫妻兩個商議定了,雖然是日暮時分,但何濟卻顧不得了,仍舊騎著馬,直奔京城而來。


    他輕車熟路在京城晃悠了半圈,直接去了魯禦史的住處。


    這魯禦史一直都跟何家有來往,又是個貪財的主兒,倒是個容易利用的主兒。


    之前麗妃定下計策,要算計趙姨娘,好將李靖行、千柔牽連進來。


    麗妃的打算,是讓人給趙姨娘送禮,然後再給禦史通風報信。


    一切都計算得好好的,禦史提前通知了,朱夫人也按計劃去了杏花巷。


    之前那貨郎,就是魯禦史家的小廝改扮的。


    哪裏想得到,萬事俱備,到頭來,朱夫人卻沒將事情辦成,趙姨娘更好了,竟然直接就失蹤了。


    事已至此,何濟也沒法子了,隻能忍著氣,結結巴巴將朱夫人雖然給趙姨娘送了禮,但趙姨娘並沒有收的事實講了出來,讓魯禦史不必上折子彈劾李靖行。


    魯禦史聽了他的解釋,眯起眼半晌都沒有說話。


    他跟何家有交情,故而得了何家傳的訊息之後,按時間打發了小廝去探情況。


    當時,他並沒有深想,以為何家是機緣巧合下得了消息,這才給自己通風報信。


    如今,將事兒串起來,卻是驟然明白過來,看來一切並不是巧合。


    看來,這姓朱的人家給那趙姨娘送禮什麽的,什麽時候送,禮物貴重與否,一切都在何家的算計內。


    就連送禮成功與否,何濟都是知情的。


    魯禦史想通這些後,便眯起眼睛道:“何大人一時讓我上折子,一時又來攔著,到底想幹什麽?”


    他哼了一聲,接口道:“本官忝為禦史,有監督百官之責。之前何大人給本官傳訊,本官二話不說,就答應按何大人的意思辦。如今,本官一切準備就緒,何大人又說自己鬧了烏龍,這未免太兒戲了吧?”其實,他心底並不怎麽情願彈劾李靖行的。


    李靖行隻是個小小七品官,不足為慮,讓人膽寒的,是他身後立著佳禾郡主。


    那位主兒,乃是齊逸崢心坎上的人。


    宋同知一家得罪了那佳禾,如今一敗塗地。


    故而,魯禦史心底一直有些忐忑,生怕惹禍上身。


    但何濟許了重酬,又鼓舞他,說他是禦史,該盡到自己的職責才是。


    再者,何濟隱晦暗示,齊逸崢跟李靖行,算得上是情敵。倘若魯禦史肯出手,將李靖行扳倒了,齊逸崢必定會暗自竊喜的。到那時,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魯禦史聽了這番話,細想之下,竟然非常有道理,便決定賣何濟一個人情,順便給自己掙個光明前程。


    證實朱夫人果然去了杏花巷之後,他打疊起精神,將彈劾李靖行的折子寫得花團錦簇,隻覺得,是自己生平最高水平了。


    好不容易超水平發揮了,如今何濟卻趕來說折子用不上了,還透露出他就是幕後主使之人,這讓人情何以堪?


    魯禦史很生氣,不但言語冷,臉色也直接陰沉下來。


    何濟一臉尷尬之色,卻不得不耐著性子,低聲下氣的道:“這次是下官做錯了,還望大人念在往日的麵子,念在下官是麗妃堂兄的份上,饒恕下官之罪。”


    魯禦史冷哼,瞧著何濟不說話。


    何濟將麗妃搬出來,他自是不能不給幾分麵子。


    畢竟,後妃雖然不得幹政,但麗妃在妃嬪中,乃是第一人,又孕育了二皇子。


    雖然齊崇光是內定的太子,但凡事都有例外,魯禦史不敢將事情做絕。


    道理魯禦史想得很明白,但讓他就此放下這樁事,當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卻是不情願的。


    何濟先是一愣,其後卻是領會了他的意思,忙咬著牙道:“大人放心,這一次是下官做錯了事,願意送大人些許銀票賠罪。”


    欠了欠身,又道:“下官來得急,身上沒帶銀子,明兒個一定讓人將薄禮奉上,還望大人饒恕下官這一遭。”


    魯禦史見他上道,這才緩和了臉色,笑著道:“既然何大人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這樁事就當沒發生了。”


    何濟這才放下心來,連忙謝了又謝,心裏卻無比鬱悶。


    李靖行沒算計成,到頭來橫生枝節,自己丟盡了臉麵,還得賠上銀子,破財免災。


    尼瑪,這世上,會有比自己更悲催的人嗎?


    此時的何濟完全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更悲催一些。


    送走何濟後,魯禦史先是為自己得了筆橫財而得意,其後卻驟然想起一事,登時臉色大變起來。


    之前他在衙門寫完彈劾李靖行的折子,因為覺得自己太厲害了,哈哈大笑了兩聲。


    笑一下當然沒問題,但問題是,當時同僚石禦史恰好從門口經過,見他得意洋洋,湊過來將他的折子奪過去,看了一遍。


    當時,那石禦史看他的目光,簡直又嫉又恨,仿佛想活吃了他一般。


    要知道,皇上才剛下了旨,要嚴抓官員們受賄的不法舉動。


    如今,魯禦史先人一步得了消息,在早朝時一上奏,必定會引起轟動。


    一直以來,魯禦史跟石禦史的關係,並不和睦。


    兩人雖然同為禦史,但魯禦史為人圓滑,深諳“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道理,暗地裏跟人有不少金錢交易勾當,家裏富得流油。


    至於石禦史,卻是人如其名,是塊臭石頭,遇上文武百官略有偏差,立時就要上折子彈劾。就是齊逸崢,也被他挑過刺。


    因石禦史性子耿直,以清流自詡,跟同僚們關係很僵,家裏窮得叮當響。


    石禦史雖窮,但為人硬氣,瞧不上魯禦史的做派,還當著眾人,百般譏諷過魯禦史。


    魯禦史自然氣得要命,但因為自身的腰杆挺不直,少不得忍耐下來。


    好不容易盼來了轉機,好不容易自己得了消息,走在了石禦史的前麵。


    當時,石禦史的眼神,讓魯禦史很得意。


    如今細想起來,卻是不寒而栗。


    自己答應了不上折子,但住在隔壁那姓石的呆瓜不知道內情呀。


    如果明兒個他將這樁事情扯出來,豈不惹出大笑話了?


    尼瑪,為什麽自己會遇上這種狗皮倒灶的事情?為什麽何濟這樣無能,想算計一個人,到頭來自己反而陷進泥潭了?


    天上地下,無人能答。


    魯禦史臉色變幻許久,最終一咬牙,踏步往隔壁走,打算跟石禦史好好談一談。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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