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纏綿悱惻的愛情悲劇靜靜上演著。


    今兒個這出戲,一改才子佳人的美滿結局,以悲劇收場,但故事情節安排得鬆弛有度,結局時的化蝶更是震撼人心。


    戲演完了,台下的人還沉浸在故事情節中,尤其女眷們,禁不住熱淚盈眶,為一對有情人卻不能成眷屬感懷傷心。


    樂曲已經停歇了許久,整個大堂竟鴉雀無聲,別說叫好的起哄聲了,就連禮節性的掌聲都沒有。


    最後,還是尹青雲先伸手鼓掌。


    眾人這才迴過神來,連忙也鼓掌叫好。


    熱鬧一陣,尹青雲出聲道:“駙馬出手果然不凡,這出戲必定會成為經典。”


    劉愉露出笑容,聲音中帶著歡喜和矜持:“都是佳禾郡主的構思好,我隻寫了些唱詞罷了。”


    千柔忙道:“姐夫這話太謙虛了,這戲本子是你寫的,你妙筆生花,戲也是你排的,如何將功勞算在我頭上了?”


    劉愉揮手道:“戲本子誰都能寫,新穎的故事卻是不可多得的。”


    眼巴巴看著千柔,又帶著期盼道:“倘若你以後還有好想法,一定要跟我說呀。”


    見他對自己寄予厚望,千柔額頭沁出一滴冷汗來,隻得傻笑道:“我盡量。”


    劉愉這才覺得如意了,正要道謝,慶元卻出聲道:“佳禾郡主,陪本宮出去走一走吧。”


    眾人聞言都一怔。


    玉欣知道慶元屢次為難千柔,生怕千柔會吃虧,心底自是不情願,皺眉道:“我與你們一起去。”


    千柔卻搖頭道:“多謝姐姐好意,沒事兒,我能應付的。”


    慶元要單獨跟她談話,她心底也驚奇,卻不至於要害怕退縮。


    至於談話的內容,她猜不出來,不過打定了主意,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見千柔自己應了,玉欣隻得罷了,卻打定主意,待會兒慶元態度好就罷了,若敢欺辱千柔,那自己也不會留什麽情麵,直接跟慶元對著幹,為千柔討個公道。


    雖然慶元公主是她姑姑,但顯然在玉欣心目中,這個姑姑的地位,跟千柔無法相提並論。


    蔣毓也緊張,但卻不好跳出來阻攔,隻能提著心看一眼千柔,又看一眼慶元公主,心情有些浮躁起來。


    如是,在眾人忐忑不安的目送下,慶元與千柔踏步出來了。


    細細長長的迴廊,慶元走在前麵,千柔落後半步,暗暗盤算著,看了這麽久的戲,瀚兒該餓了。不過,他現在年紀大了些,緋紅定然會給他喂一些輔食,倒是不必太擔心。


    正想著,慶元出聲道:“郡主真沉得住氣,竟不開口問本宮為什麽將你喊出來嗎?”


    千柔眉色恬淡,微笑道:“我素來行事有分寸,等著公主開口。”


    慶元哼了一聲,迴首看著她道:“之前本宮打算抬舉你,你不肯答應就罷了,如今卻來了這麽一出。這是你的報複吧?你想讓毓兒娶個沒有什麽根基的女子,讓本宮淪為笑柄,是不是?毓兒已經跟本宮說了,之前薇薇生辰時,你的女兒差點栽下河,劉小姐去救,然後,毓兒也出手了,與那劉小姐有了肌膚之親。你那女兒出事,真是意外嗎?哼,不管旁人怎麽想的,本宮卻是不信的。”


    蔣毓跟慶元說起這樁事時,隻說了前半部分,對於杜月香那一段,心底很鄙夷,便隻提了一兩句。


    之前倒罷了,慶元還沒想到這上頭來,如今見千柔很熱心想撮合蔣毓和劉欣怡,慶元自然腦洞大開,覺得這是千柔的報複。


    千柔聽她說出這番話來,登時被雷得外焦裏嫩,心頭飛馳過一萬頭神獸。


    慶元不喜歡她,她是知道的,但她沒想到,慶元竟能將事情歪成這樣。


    尼瑪,這種奇葩,若不是公主的話,不知挨了多少頓打。


    等迴過神來,千柔臉上的笑容消失,也冷言相對:“有句俗話說得好,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心中有陰謀,所見皆化為陰謀。薇薇生辰上的事情,確實是意外,若我存心算計,我不得好死。”


    慶元見她語氣堅決,發了毒誓,還影射自己心中都是陰謀算計,登時臉色一僵,透出不敢置信之色。


    千柔看她一眼,揚著下巴繼續道:“在公主心目中,想來我是一個小人。其實公主怎麽看我,我一點兒都不在乎,但話還是要說清楚的。不錯,上次公主折騰了那一出,我心底的確存了不滿,但在我心裏,蔣公子一直占了一個很特殊的位置。”


    她露出追憶的神色,抿緊著唇道:“我與蔣公子相識於微時,得他出手相助,我的人生才能走出泥潭。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為了報複公主,算計蔣公子。另外,我的女兒,我一直視如生命,更不可能利用她來弄些小動作。”


    慶元側首看著她,沉默半晌,才道:“好,就算之前的事的確是意外,但毓兒隻是跟她接觸了一下,摟了一下腰,就要娶她為正室,本宮心裏不服氣。毓兒多麽出色呀,得貴女才能配。”


    見她一直嘮叨蔣毓得配貴女,這一刻,千柔額角有一滴冷汗落下。


    慶元公主之固執專橫,真是刷新了她的認知。


    心思轉了一轉,千柔勾唇淡笑,聲音平緩:“人生在世,情之一字,最不能勉強,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隻需要一瞬間。公主對於蔣公子,應該是了解的,蔣公子並不是一個願意委屈自己的人。他摟了劉姑娘的腰,固然會生出一些閑話,但他若不是真心喜歡劉姑娘,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以終生相許。”


    她放緩了神色,誠懇的道:“蔣公子至情至性,之前情路不暢,已經荒廢了幾年大好時光,如今總算能放開胸懷,我很為他高興。公主身為他的母親,更該盼著兒子好,得到兩情相悅的幸福。”


    慶元聽她提起往事,不免暗自腹誹了幾句,才皺著眉道:“本宮當然盼著兒子好,但劉姑娘身份太低了,毓兒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麽要屈就她?”


    千柔從容道:“以蔣公子的身份和本身資質,娶誰都不是高攀。”


    慶元公主聽她十分推崇蔣毓,臉色好看了些,揚著下巴道:“你就這句話還中聽。”


    千柔心中淡笑。


    她的用意,自然不是為了稱讚蔣毓捧蔣毓,而是為了轉折。


    這是套路,但顯然慶元不精通此道。


    她接口便道:“蔣公子的確出色,但人生在世,不過匆匆幾十載,身份地位真沒有那麽重要。以公主府的門第,以蔣公子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身份更高的女子來錦上添花。公主覺得娶了劉姑娘會惹來眾人的嘲笑,好,我就當公主之前謀劃的能成,當蔣公子將來能當駙馬,那又能如何呢?難道背後不會有人說蔣公子趨炎附勢,眼裏隻有權貴嗎?”


    慶元臉色一變。


    她一心隻想讓兒子娶貴女,不想讓人嗤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茬。


    千柔歎了一口氣,又道:“時人都說,娶妻當娶賢,我倒是想加一句,娶妻當娶摯愛。日子是自己過的,心底的滿足最重要。於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而言,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日子才有滋味兒。相反,若娶個不喜歡的貴女,與妻子麵合神離,就算再榮耀,又能如何呢?”


    慶元冷哼,從牙縫裏擠出幾句話來:“毓兒與劉小姐接觸並不多,就算心動,那份感情也不見得能有多重。”


    千柔眨眨眼睛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蔣公子對劉姑娘,也許隻是心動,但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公主執意反對,說不定會讓他更難割舍。剛才那出戲,公主看完了,難道一點都不為兩個主角的愛情悲劇傷痛嗎?難道不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慶元看著她沒說話,心中卻震驚,因為她驚訝發現,自己竟然有一絲動搖了。


    她生來就是公主,長大後駙馬是長輩選的。


    嫁給蔣毓的父親蔣玉書後,因為彼此年貌相當,剛開始時蜜裏調油,倒也過得不錯,也有了幾分男女之情,但絕沒有那種卿卿我我、情有獨鍾的感覺。


    剛才看了一出梁祝,最後的結局纏綿悱惻。那一刻,她竟很同情那兩個年輕人,竟然希冀他們的結局能美滿。


    千柔見她似有所動,微微一笑,又道:“公主的閱曆比我豐富,我以為,公主的功利心應該淡一些了。劉姑娘的相貌舉止,公主親眼所見,實乃大家閨秀,堪配蔣公子。我若是公主的話,絕不會反對這樁婚事。一則這女方是蔣公子自己選的,同意了,能讓蔣公子開心。二則蔣公子對劉姑娘有情,成親後必定夫妻和順。若是順利的話,要不了多久,公主便能含飴弄孫。”


    她明眸一轉,眸光中竟有著洞悉人心的意味,接著道:“三則借此機會,修複母子情,再好不過。”


    慶元大驚,旋即忙板著臉道:“這是什麽話?本宮與毓兒乃是母子,感情好著呢,哪裏需要修複?”


    千柔淡笑:“公主說這話,是想騙自己,還是想騙我?這裏又沒有外人,我又不是愛多嘴之人,公主何必嘴硬?”


    慶元仍舊想反駁,但不知怎的,在她似能洞悉一切的注視下,滿腹的話卻說不出來了,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千柔心中了然,悠然道:“幾年前蔣公子擱下狠話,決然去了邊疆。雖然蔣公子不說,但我猜得出,這次他迴來,與公主仍舊有心結。如今,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公主為何不肯退一步呢?難道兒子的幸福,竟不如旁人的閑言碎語重要嗎?難道公主不希望與蔣公子和好,一點隔閡都沒有嗎?”


    慶元不由自主被她的話打動,臉上浮現出悵然的神色。


    她雖然愛麵子愛榮耀,但對於蔣毓這個兒子,並不是不愛不在乎的。


    幾年前蔣毓決然離京,最難受的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何況,他離開,全是因為自己,更讓慶元每每想起來就覺得揪心。


    如今終於歸來,母子情卻終究無法迴到當初,仿佛有什麽橫亙在彼此之間,令他們不能親近一般。


    這是她的心結,未曾與人道,卻不曾想,千柔竟然會看出來。


    過了許久,她終於尋迴自己的聲音:“若答應了婚事,他真的能放下過往,跟我和好嗎?”


    不再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本宮”,而是“我”。


    這一刻,她放下了公主的架子,成為了一個尋常的母親,一個不想跟兒子生分的母親。


    千柔察覺到她稱唿變了,聲音中多了一絲忐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努力了這麽久,堅冰總算有融化的跡象,不容易呀。


    她忙重重點頭,目露鼓勵之色,溫聲道:“母子之間沒有隔夜仇,這句話公主應該清楚的。蔣公子如今願意放下心結,走向劉小姐,可見他是一個豁達之人,知道人應該往前看的。情他能放下,之前與公主的矛盾,自然也是能放下的。”


    慶元眼睛不由得一亮。


    是呀,他願意放下無望的苦戀,走向新的人生,那麽,自己這個母親,他怎麽會拗著不肯原諒呢?


    正想著,聽得千柔道:“蔣公子至情至性,將情看得很重要。若公主肯應,自然皆大歡喜。若公主一意孤行,非要反對這樁婚事,婚事成不成,在於蔣公子的魄力,但公主與他的母子情分,必定更難修複。我言盡於此,公主細思量吧。”


    慶元歎息,露出沉思的模樣。


    這時,突然有小女孩的笑語聲傳來,接著就聽得有女孩道:“娘親,你是來接我的嗎?”


    慶元暫且放下心事,愕然抬頭,卻見有個身穿水紅衣衫的女孩直撲過來,往千柔懷裏鑽,臉上大大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仿佛能融化堅冰一般。


    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兩個孩子放學的時間了。


    千柔蹲下身來,將那小女孩攬在懷中,也露出滿麵笑容,細聲細氣跟那小女孩說著話,問她“累不累”、“今天學了什麽”之類的話。


    母女相依相偎,做母親的溫言細語,做女兒的笑如銀鈴,仿佛一幀母女情深的畫兒一般。


    慶元心中了然,這必定就是千柔的長女李蕾兒。


    正想著,劉薇薇行了過來,很矜持的朝慶元行了禮。


    慶元見薇薇粉雕玉琢,長得如一朵花兒一般,又見那邊千柔跟蕾兒很親近,也不知怎的,她突然就生出一股衝動,想摸摸薇薇粉嫩的小臉頰,也跟孩子親近一番。


    剛抬起手,薇薇卻迅速往後退了一步,露出驚恐的神色。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呆了一下。


    過了一瞬,薇薇捂著臉,含著淚道:“姑婆想做什麽?我什麽都沒做,姑婆怎麽要打我?”


    慶元登時懵了,忙解釋道:“你這是什麽話?好端端的,我怎麽會打你呢?”


    薇薇見她沒動手,臉色也還算和氣,似乎鎮定了些,收了淚歪著頭道:“你不打我,那你剛才為什麽抬起手呢?”


    慶元忙道:“我是見你可愛,想跟你親近一下,絕沒有別的意思。”


    薇薇皺眉道:“真的嗎?”


    她似乎沉思了一下,才說道:“你怎麽會跟我親近呢?每次宮宴見到你,你都是高高在上端著架子,從來都不跟人說笑,我一直很怕你,還有我哥哥,還有別的小夥伴,我們都怕你。”


    慶元臉色一變,被深深打擊了。


    俗話說童言無忌,薇薇年歲小,這番話必定是真情流露。


    原來,自己在孩子眼裏,一直是個端著架子、自矜身份、不得親近的公主嗎?孩子是這樣想的,那其他人呢?必定也是同樣的想法吧?


    迴想一下過往,在世人麵前,自己的確愛端架子,高高在上不容侵犯。


    因為自己性子高傲、固執的緣故,曾經感情還不錯的夫君,如今跟自己相敬如賓。是的,他很尊敬自己,什麽都讓自己拿主意,但彼此之間,並沒有那種恩愛的感覺。


    至於獨生的兒子,倒是對自己很好,之前一直很孝順自己,有什麽心事都肯跟自己說。


    直到蔣毓戀上千柔,自己橫插進來,對千柔惡言相向,一切都變了。


    之前她從不覺得這樣不好,如今迴想一下,驟然覺得,這麽活著,其實很沒勁兒。


    這些年來,她守著麵子過日子,但她真的過得很有麵子嗎?蔣毓離京不歸,眾人問起時,她都是強顏歡笑,背地裏,實際上已經起了閑話,被人猜出他們母子不合,蔣毓一氣之下,這才遠走邊疆。


    端著架子過日子,到頭來,夫君敬著自己,兒子疏離自己,就連薇薇這些小孩子,都要遠離自己。


    迴想一下,當蔣毓跟薇薇、李蕾兒這麽大時,她跟兒子多麽親近呀。那時,她也如千柔一般,是一個溫柔的母親,最期盼的,並不是兒子給自己帶來什麽榮耀,而是兒子健健康康長大,開開心心過每一天。


    明明開始的時候,自己也是一個好母親,怎麽到後來,一切都變了呢?


    往事在眼前一閃而過,慶元臉色蒼白如紙,額頭沁出了點滴冷汗。


    薇薇見她一直沉著臉不說話,心底害怕起來。


    她倒是個機靈的,忙去拉蕾兒道:“咱們走吧,讓大人自己說話去。”


    蕾兒點頭應了,正要跟著她走,目光在慶元身上一轉,“咦”了一聲,好奇的道:“你跟我義父長得很像,你是我義父的母親嗎?”


    慶元愣了一下,才道:“你義父?哦,你一定是在說毓兒。”


    她心中有些好奇蔣毓什麽時候認了蕾兒當義女,卻不好問一個小孩子,又想起剛才薇薇說怕自己的話,怕自己驚著蕾兒,鬼使神差的,竟扯了扯唇角,硬擠出一抹笑容來。


    蕾兒歪著頭瞧著她,也衝她笑了起來。


    慶元吃驚道:“你竟不怕我嗎?”


    蕾兒眨眨眼睛道:“為什麽要怕?你衝我笑,我自然要衝你笑,這才合情合理。”


    正說著,耳邊傳來薇薇低低的催促聲,蕾兒便迴頭朝薇薇一笑,兩人拉著手,一溜煙跑了。


    跑了幾步,蕾兒想起一事,迴頭道:“娘親,我們要去吃飯,你也快點來,不然沒飯吃,會餓的。”


    千柔失笑,心中又覺得溫暖,點頭應了下來。


    目送著孩子們遠去,再迴頭時,見慶元也在望著兩個孩子,臉上的神色有些奇異。


    千柔心中驚訝,卻看不出她的心思,便沒有言語,隻低頭看著身上的紋路,尋思著該說的都說完了,自己在這裏陪一陪,也該撤了。


    正想著,聽得慶元道:“毓兒什麽時候認蕾兒當義女的?”


    千柔愣了一下,坦言道:“之前蔣公子身受重傷,我跟他說話時,提到讓我的三個孩子認他當義父,他便記下來了。”說話之時,她偷偷瞄著慶元,想看慶元的臉色變化。


    不想慶元竟沒有動怒,靜靜頷首,旋即歎息道:“這些事,他竟沒跟我提過,顯然是跟我生分了。”


    那一刻,她的語氣,竟蘊含著傷心之意。


    千柔愣了一下,才道:“那是之前,人心都是肉長的,受了傷會覺得疼,但隻要細細嗬護,最終那傷口會複原如初。蔣公子是你所生,就算跟你有隔閡,也不好恨你。隻要公主肯做出努力,這種境況必定能改觀。”


    慶元瞧著千柔,長歎道:“你跟你女兒的感情很好,你女兒很聰明,跟你一樣能說會道。不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女兒也說得對,我對她笑,她才會朝我笑。”


    她閉著眼睛,聲音中滿是感懷之意:“剛才薇薇很怕我,我才知道,原來往日我為了麵子,失去了很多。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能一錯再錯。”


    有時候,醒悟隻在一瞬間。


    剛才薇薇後退的模樣,讓她悚然一驚,明白自己已經被列入不受歡迎的行列。


    這些年來,她一直是守著麵子過日子,忽略了親情,到頭來,夫君和兒子都遠著自己,至交好友少得可憐,跟自己走得近的,也數得過來。


    尤其這幾年來,可以說,她真正開懷的次數寥寥可數。


    其後,她露出笑容,蕾兒也迴以一笑。


    孩子的反應,往往是最直接最真誠的。


    昨日不可追,那麽,來日呢?隻要自己好好把握,是否真能如千柔所言,將兒子的心挽迴呢?


    答案不能確定,但她願意去嚐試,也別去選擇,隻能盡力去嚐試了。


    要不然,餘生隻能做一個人人厭惡的公主,當不了溫柔的妻子、溫和的母親、慈愛的祖母。


    千柔聽了這番話,先是一愣,其後卻是大喜,明白慶元似乎好像應該是想通了。


    千柔不免暗笑,今天運氣不錯,這兩個孩子,真的是神助攻呀。


    正出神之際,聽得慶元道:“佳禾郡主,你很能說,罷了,毓兒的婚事我不插手了,由著他吧。”


    見她終於鬆口了,千柔大驚大喜,拍手道:“難得公主想通了,蔣公子一定很歡喜。來日蔣公子成了親,必定會跟劉姑娘兩情相悅,早生貴子。”


    頓了一下,忙又加了一句:“蔣公子放下前塵往前看、向前走,跟公主的心結必定也會消散。”


    慶元聽了這番話,心底的鬱結似乎散了開來,頷首道:“若真能如你所言,最好不過了。”


    她細細打量著千柔,見千柔眉開眼笑,咬著唇道:“我雖然答應了,但是不得已為之,你別太得意了。說起來,你的手段,真是層出不窮呢。先是不說明劉欣怡的身份,給我設套子,哄著我讚賞劉欣怡。之後,又安排尹青雲進來,說了一通表兄妹不能結婚的話。就連那出戲,也是故意唱給我聽的,好讓我心軟退一步。”


    她哼了一聲,聲音有些冷:“這麽多的點子,難為你想得出來。你的心很深,心計也很多,我不喜歡你。”


    千柔一心隻盼著她鬆口答應婚事,聽了這話不以為意,很鎮定的道:“公主一點都不了解我,其實,我這個人對待朋友一向都坦誠相對,從沒用過什麽心計。”


    言下之意,是因為慶元太難搞定,不得已而為之。


    慶元被她的話噎了一下,才道:“隨便你怎麽說,哼,反正我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


    千柔見她反複強調這一點,愣了一下,恍然有些明白過來:“公主最愛口是心非,看來,你真實的想法是,覺得我挺不錯的,喜歡上我了。”


    慶元一臉呆滯,等迴過神來,慌慌張張的道:“你別胡說八道,我什麽時候覺得你不錯了?”


    千柔如常微笑:“既然被看透了,公主何必嘴硬?承認吧,你其實很喜歡我。”


    慶元別過頭,不肯跟她對視,也不肯答她的話。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女子呢?心眼多自是不必說,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能站在旁人的立場,揣摩旁人的心態,說出來的話直擊人心,令人反駁不得。


    之前她一直覺得,齊逸崢和蔣毓中了邪,才會看上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子。


    如今,卻是必須承認,眼前這女子,的確有獨到之處。


    雖然今天自己看似被算計了,但偏偏,心底竟然生不出厭惡,反而有幾分欣賞她,有幾分喜歡她,甚至覺得,若是自己年輕一些,必定會如玉欣那般,跟她成為閨閣好友。


    千柔見她這樣,唇邊的笑容反而深了起來。


    眼前的慶元,哪裏有一絲昔日咄咄逼人、高高在上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別扭又傲嬌的尋常女子。


    千柔帶著笑容,伸手去挽慶元的手臂,婉聲道:“公主不肯承認算了,反正我心裏明白就行了。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去吃飯吧。”


    慶元依舊不答她的話,卻任由她挽住了手臂。


    兩人走了幾步,慶元歎氣道:“倘若她能有你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千柔愣了一下,才明白慶元口中的“她”,必定是劉欣怡無疑了。


    迴過神來後,千柔微笑道:“欣怡明豔大方,公主親眼所見。論容貌,她比我出色;論年紀,她比我年輕;論身世,她比我強;論禮儀規矩、人際交往,她比我厲害。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我有了不一樣的際遇,落在大家眼裏,便覺得我不錯。”


    她側首看著慶元,唇邊笑容微深,接著道:“其實,但凡大家閨秀,圈子都很小,其實都該是她那副模樣,才算是成功的。公主之前想娶貴女當兒媳,家世先不論,對兒媳自身的要求,必定跟欣怡相差不遠。”


    慶元愣住了,隨後領會了她的意思,忍不住點了點頭。


    是呀,如千柔這樣的女子,世間僅有這麽一個。


    至於其他女子,至多不過是掙個才女的名聲罷了,並沒有能出頭之處。


    迴想一下,劉欣怡確實長得美,禮儀完美無瑕,性情瞧著也是個好的。


    若撇開她的身份不提,她算是比較完美的兒媳了。


    心思轉了一轉,慶元微笑道:“若是旁人聽了我的話,必定隻會貶低自己,為那劉欣怡多說幾句好話。郡主卻是別出心裁,想了這麽一段話出來,令人心服口服。”


    千柔微笑道:“公主對我改觀了,這才肯將我的話聽進去。以後欣怡進了門,還請公主跟她好好相處,不要心存偏見,讓蔣公子為難。”


    慶元見千柔說來說去,一直是為蔣毓著想,不免為之動容。


    她心中很感動,想衝千柔笑一笑,但臉上卻很僵硬,硬擠出一抹笑容道:“我明白,謝謝你開導我。”


    千柔見她露出笑容,鼓勵道:“再笑一個,公主,你長得其實挺美的,笑起來很好看。”


    慶元愣了一下,才道:“你可別奉承我,我都人來珠黃了,哪裏稱得上一個美字?”


    千柔搖頭道:“我真是實話實話,絕沒有哄公主開心之意。人生在世,能歡暢一笑,是難得的福氣。”說著,便衝慶元做了個鬼臉。見她擠眉弄眼吐舌頭,慶元忍不住,真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次笑,是發自內心的,比之前要自然真誠得多。


    笑的同時,她感覺到了一絲快樂,整個人的心境,似乎也由陰轉晴了。


    千柔見狀,繼續道:“笑一笑十年少,公主笑起來很美,讓人願意親近。但願公主今後一家和睦,笑口常開。”


    慶元頷首,心裏很感動。


    看著千柔,她情不自禁覺得整顆心都軟和了,朝千柔露出了最真誠的笑容。


    開了頭,再笑,似乎沒有那麽難了。


    晴光下,她的笑容很燦爛,落在迎麵而來的一群人眼裏,卻叫他們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慶元、千柔單獨出去後,留下一屋子人,一直坐立不安。


    沒多久,尹青雲有事提出告辭,被劉愉親自送了出去。


    等尹青雲去了,玉欣跟蔣毓、劉愉幾個大眼瞪小眼,很怕千柔跟慶元會吵得不可開交,又盼著千柔能全力以赴說服慶元,令事情圓滿。


    幾人在屋子裏枯坐了小半個時辰,蕾兒、薇薇手牽著手進來了,將遇上慶元和千柔的事兒說了。


    得知慶元舉止異常,大家都慌了神,生怕千柔吃虧。


    心有擔憂,大家都坐不住了,忙一起起身,要來瞧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


    不曾想,趕到這裏後,竟瞧見千柔跟慶元正挽著手臂,且慶元還笑容滿麵,神情歡愉,閃瞎了眾人的鈦合金眼睛。


    這個畫風,太不正常了吧?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什麽時候開始,死敵竟能親如母女一般了?


    幾人都定住了步子,頭徹底暈了。


    玉欣滿臉的不敢置信,向身邊的劉愉道:“來來,駙馬你掐我一下,讓我瞧一瞧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劉愉目光凝在千柔和慶元身上,呆呆道:“你說什麽傻話呢?好端端的,我掐你做什麽?”


    玉欣皺眉道:“你不肯動手,我自己來。”說著,真的伸手掐了一下,皺眉道:“一點都不疼,看來我真是在做夢。”


    耳畔傳來劉愉氣急敗壞的苦笑聲:“你掐的是我,當然不疼了。”


    玉欣一愣,抬眼一看,果然自己正在掐劉愉。


    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旋即又咬著唇,理直氣壯地道:“這事兒跟我沒關係,是這情景太不可思議了。”


    兩人說話之時,蔣毓已經走到慶元和千柔跟前,遲疑著開口道:“母親,你跟佳禾聊得挺好吧?”


    慶元迴首看他一眼,臉上笑意未歇:“是挺好,佳禾人不錯。”


    千柔微笑,朝蔣毓欠身道:“公主已經應允了婚事,恭喜蔣公子,很快就能抱得美人歸。”


    在蔣毓驚異的目光下,慶元矜持道:“你既然執意要娶,難道我還能真跟你對著幹不成?明兒個我進宮一趟,求皇兄下旨賜婚,好給你們的婚事添幾分光彩。”


    蔣毓登時大喜道:“多謝母親成全。”又朝千柔欠身,心中感懷不已,到了唇邊隻化為一句:“多謝你為我奔波,感激不盡。”


    他雖然下定了決心,非娶劉欣怡不可,但能得到長輩的認可,心底的喜悅真是無法言喻。


    千柔擺手道:“蔣公子跟我客氣做什麽?旁的都不論,單憑你是蕾兒的義父,我就盼著你能早些給她找個義母。”


    說到這裏捂著唇笑,接著又道:“不過,也許蕾兒知道你要成婚,不會高興的,因為她一直覺得你俊,想長大了嫁給你呢。”


    慶元忍俊不禁,忍不住跟千柔開起了玩笑:“你女兒的眼光,比你其實略強一些。”


    慶元的意思,自然是指當初千柔一心嫁給李靖行,卻沒有對蔣毓生出情意,眼光不怎麽樣。


    千柔跟她關係緩和了,自然不會因為她這句酸話生氣,微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眼光比我強是正常的。就連公主,如今的眼光,不也比以前強很多了嗎?”


    千柔這應答,言下之意是,當初慶元沒瞧上自己,眼光也不怎麽樣。


    慶元愣了一下,才點著她的額頭道:“你這張嘴,真是一點兒都不吃虧。”


    千柔歪著頭,嘿嘿一笑道:“公主不就喜歡我這樣嗎?要是我對公主唯唯諾諾,那有什麽趣兒呢?”


    慶元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露出笑容道:“說的是,我就喜歡你能說,喜歡你坦白不做作的性情。”


    兩人相視而笑的畫麵太美了,弄得蔣毓和玉欣目瞪口呆,成了木頭人。


    玉欣再也忍不住,走過來拉著千柔道:“來來,你跟我說一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千柔失笑:“若是要說的話,真的還挺長的,走吧,我們一起迴去,一邊吃飯一邊細說。”


    玉欣頷首,遲疑了一下,也伸手挽住了慶元另一隻胳膊。


    晴光燦爛,落在幾人身上,令人的心溫暖得要飛揚起來。


    飯桌上,千柔、慶元將剛才的情景講了一遍,引得眾人又是驚又是歎,忍不住都感慨,千柔不但搞定了慶元,還能令慶元生出喜愛之情,段數太高了。


    慶元果然說話算話,次日果然進了一趟宮,求顯榮帝給蔣毓和劉欣怡賜婚。


    顯榮帝無可無不可,再者,他心裏一直很喜歡蔣毓,也就點頭應了,隔日就下了旨意。


    名動京城的蔣公子終於要成婚了,但那女方並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貴女,隻是玉欣駙馬的堂妹。


    消息傳出來,自是令整個京城都沸騰了,但礙於是顯榮帝賜婚,心底就算有再多的話,也隻能私下議論。


    消息傳到錦繡園時,千柔正在書房陪伴李靖行。


    大考在即,李靖行很用功,每天起早貪黑看書寫文章,無心他顧。


    千柔擔心他用功過度,時不時到書房給李靖行送些點心,讓他擱下筆歇息一下。


    得了此訊,千柔微笑道:“蔣公子心想事成,劉小姐明豔端方又豁達,必定能撫平他眉間的傷感,來日這世間必定會多一對佳偶。”


    李靖行也很歡喜,笑容滿麵的道:“這事定了,以後慶元公主就算有再多心思,也使不出來了。”


    昨兒個的事情,夫妻夜話時,千柔都跟他說了一遍,但李靖行隻覺得是天方夜譚,簡直難以相信。


    如今塵埃落定,李靖行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千柔婉聲道:“放心,慶元公主絕不會再做什麽小動作了,而且,她如今很喜歡我,等你見了就曉得了。”


    想一想之前在聚歡閣時,被慶元掐著脖子的場景,再對比如今,真讓人忍不住感歎,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


    李靖行捏捏她的臉,笑著道:“你向來人見人愛,她喜歡你不足為奇。”說著湊近千柔,眸底現出一點邪意來。


    千柔一見,臉上就發紅,明白他接下來沒什麽好話。


    果然李靖行調笑道:“老說別人的事情做什麽?你還是好點準備,晚上好好陪陪我,讓我盡興,這才是要緊事。”


    千柔臉色紅若流霞,橫他一眼道:“你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刻,老纏著我做什麽?”


    李靖行笑得越發歡了,理直氣壯地道:“是你要我勞逸結合,我纏著你恩愛一番,再多的煩悶都會消失無蹤。”


    千柔忍不住發笑:“照你這麽說,我竟成了你的心靈雞湯了。”


    李靖行跟她處得久了餓,早習慣她時不時吐出些新鮮詞語,也明白“心靈雞湯”的意思,微笑道:“來來,我的心靈雞湯,先讓我享受一下,晚上再好好陪你。”說著,便拉住千柔,以吻封緘。


    千柔被他吻得麵如桃花,見他漸漸情動,忙伸手推他,這才讓他消停下來。


    千柔如常囑咐他要不時休息一下,不要太勞累,這才橫了他兩眼,轉身出來了。


    出來後,因為兩個孩子都在園子裏玩鬧,千柔帶著笑容,也尋了過去。


    待去了哪兒,卻見一直閉門不出、安分守己的趙麗竟然出來了,低著頭站在假山後,一動也不動。


    千柔先是驚訝,其後恍然想起來,幾個月前蔣毓與自己道別時,趙麗跟趙姣曾在這裏遇上蔣毓。


    蔣毓要成婚的消息已經傳開,趙麗必定也有所耳聞。


    趙麗跟蔣毓,不止見過一次。那之後,趙麗出門,被趙姣韓氏趕下馬車,茫然無措時,是蔣毓伸出援手。


    蔣毓出色如斯,又於趙麗有恩,趙麗心底,必定對他生出傾慕了。


    隻是人生在世,情緣從來都不能盡如人意。


    一個小女子卑微的戀慕,終究隻能悶在自己心裏,不足為外人道。


    千柔想到這裏,為趙麗歎了一聲,這才走上前朝趙麗微笑,溫聲道:“素日裏你不常出門,我們很少照麵,如今瞧著你似乎出落得更好了。”


    趙麗忙放下心事,朝千柔行禮,紅著臉道:“表嫂取笑了。”


    千柔搖頭道:“我是真心稱讚你的。算一算,你年紀也不小了,終生大事也該考慮了。我一直將你的事兒放在心裏,你表哥也很關心你。前不久跟你表哥談時,他說起之前在江南有個同窗,今年進京來應試,放榜後並沒有中,留在京裏讀書,打算再考下一科。”


    她看著趙麗,溫和的道:“你表哥說,他那位同窗與他一樣,都是白夫子的弟子,才學是非常出眾的,這次不中,不過是時運不濟罷了。他本人長得不錯,家裏家境也不錯,父母早逝,是叔叔撫養長大的,本身並沒有定親。你表哥提起他,一直讚不絕口,說他來日必成大器。若你願意的話,我讓你表哥提一提,如何?”


    趙麗這個人,千柔一直挺喜歡的。


    如今見她為蔣毓傷感,心底越發生出一絲憐惜來。


    蔣毓不可期,那麽,很該為她謀劃一下,免得她成天沉浸在無望的苦戀裏。


    趙麗聽了一愣,旋即紅了眼圈道:“多謝表嫂為我打算,我感覺不盡。”


    說起來,她是表小姐,但實際是怎麽迴事,大家心裏都清楚。


    她能來錦繡園,是沾了趙姨娘的光。如今,趙姨娘都搬走了,她卻留了下來,不但衣食無憂,有丫鬟伺候,且待遇跟尋常人家的正經小姐差不了多少。


    趙麗是個知道感恩的,千柔善意的對待,她一直牢記在心,從未忘記過。


    千柔微笑道:“謝什麽?我拿你當妹妹看,你不必跟我生分。”


    拉起趙麗的手,轉而道:“剛才我提的那個人,你覺得如何?不久之後,必定會開一次恩科。按理說,該等到考完了,等到他金榜題名,再提婚事更榮耀些。但我琢磨著,你出身不顯,此刻提出來,一來事情必定能成,二來,於他名聲不顯時成就婚事,來日他必定心懷感恩,才能善待你。三來,倘若他中榜了,提親的人多不勝數,他能有更好的選擇,事情可能成不了。有了這些考慮,我就覺得,你若有意的話,咱們商議一番,將這事兒定下來。我知道你性子好,這才實話實說,若有失態之處,你不要跟我計較。”


    趙麗滿懷感激道:“表嫂一心為我,我豈會生出別的心思?”說著低下頭,紅著臉道:“既然表嫂覺得他好,我願意聽表嫂安排。”


    千柔見她柔順,心中越發憐惜,笑著道:“既然你也覺得不錯,過兩天我讓你表哥將他約來,咱們悄悄相看一番。若是覺得合適,隻管將婚事定下來就是。”


    遲疑了一下,又咬著唇道:“另外有件事兒還得說一下,你表哥的同窗,雖然你表哥十分看好,白夫子也覺得他有進士之才,但人生在世,功名除了自己的能力之外,還得有時運才行。這一次恩科,倘若他能中,自然皆大歡喜。倘若他不能,你不能抱怨。”


    趙麗忙道:“表嫂多慮了,我雖然是小家女,但絕不是眼皮子淺之人。何況如今住在這裏,表嫂用言行告訴我,日子是要靠自己慢慢經營的。以我的條件,配個舉人都是高攀了。來日倘若婚事成了,我必定會如表嫂一般,安心相夫教子,無論如何,都絕不會自怨自艾,折騰得彼此都不能安生。”


    千柔見她通情達理,心中越發覺得她好,微笑道:“好,那這事兒我們就說定了。”


    趙麗帶著羞澀頷首,唇邊浮現出一抹笑紋來。


    她對蔣毓確實存了一段情思,但她有自知之明,明白憑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攀上蔣毓。


    因了這個緣故,她對蔣毓,用情並不深。


    如今千柔為她提了另一樁婚事,百般為她著想,她感激之餘,心底也湧起了一絲期盼。


    惟願遇上良人,終生有靠。


    若然一切順利,她必定會向表嫂學習,將自己的小日子經營得紅紅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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