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被韓氏、趙姣蠱惑著,果然去尋了個偏僻青樓,命丫鬟進去采買了想要的東西,又帶著她們去挑了幾樣精巧首飾,這才滿載而歸。


    幾人興高采烈進了錦繡園,才下馬車,就有千柔房裏的丫鬟桃枝迎過來,恭恭敬敬的道:“老爺、太太請姨娘、舅太太過去說話。”


    趙姨娘愕了一下,問道:“他們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情?”


    桃枝一麵行禮,一麵低著頭迴道:“奴婢並不知道,但剛才老爺、太太在屋裏說話兒,聲音挺大的,似乎鬧了矛盾。”


    趙姨娘一聽,忍不住就露出笑容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隻要千柔跟李靖行不和,她就覺得歡喜。


    她笑了一下,旋即醒過神來,忙掩飾著咳嗽了一聲道:“既如此,那我們就過去瞧一瞧吧。”說著便讓趙姣自己迴屋去,果然攜了韓氏,往正院而來。


    韓氏也巴不得去瞧熱鬧,再者,指明了要請她過去,她自是不好推辭的。


    等進了正院的會客廳,見孩子們都不在,隻千柔、李靖行在內。


    兩人一個坐在窗下,一個站在案幾處,背對而立,伺候的丫鬟噤若寒蟬,屋裏氣氛似乎凝滯了一般。


    見她們進來,李靖行一拂袖,冷笑著說了聲:“妒婦,我可看清你麵目了,這事兒你答應了,大家麵上都好看,你不答應,我也是要納了她的。”言罷,竟然瞪了千柔一眼,冷哼一聲徑直去了。


    趙姨娘見狀,心裏簡直喜開了花,卻故意湊過去,盯著千柔瞧,要看她失落傷心的神色,口中假模假樣的道:“哎呦,這是怎麽迴事?你們感情不是一向最好的嗎?怎麽如今竟鬧騰起來了?”


    千柔低著頭抹淚道:“姨娘怎麽竟來問我?若不是你,我們也不會鬧了。”


    趙姨娘詫異不已:“這是什麽話?你們的事兒,與我有什麽相幹?”


    千柔冷笑道:“怎麽不相幹?昨兒個姨娘不是將靖行叫了去,說了要讓他納妾的事兒嗎?”說著便抬起頭來,看向趙姨娘的目光裏滿是怨恨之色。


    趙姨娘聞言有些尷尬,又見她臉色不好看,不自覺就起了懼怕之心,皺著眉道:“我雖然提了,但靖行抬腿就走了,根本就沒答應呢。”


    千柔冷哼,連珠炮一般道:“他沒答應,是因為這個家全是我的嫁妝支撐著,他心裏有些怕我。實際上,他骨子裏最是好色的,當初我們在江南時,饒是我管得嚴,他也沒收斂,不但納了兩個通房,十天半個月還要去煙花之地逛一逛。如今迴京來,因著祖母去世要守孝,這才消停了些。”


    她歎了一口氣,又道:“如今孝期將滿,他見趙家表妹容色絕美,比我長得好,又年輕,姨娘又親口許諾要給他拉線,他早存了一段心思。因為我之前說過,若想納妾,隻能尋身份低賤的,他不敢違逆,這才沒跟姨娘多說。實際上,他心裏根本就放不下趙表妹,昨兒個晚上迴來就試探我的口風,今兒個又直接說了,想娶趙表妹當二房。”說著,拿起抹了蔥的帕子往眼角擦,登時淚流滿麵,嚶嚶哭泣起來。


    李靖行雖然出了屋子,卻在隔壁坐著沒有走,聽得千柔這樣編排自己,氣得咬牙,暗自想,小嬌妻做起戲來,倒是挺厲害的,就跟真的似的。


    唔,千柔做戲向來是極厲害的,之前在閨房陪自己演的“紈絝調戲村姑”、“好色老爺情挑俏丫鬟”時,都是很快就進入角色,惟妙惟肖,讓人愛到骨子裏。


    說起來,已經有好長時間沒跟她一起玩樂了,還真有些懷念呢。


    李公子浮想聯翩,其後,聽得千柔哭了起來,忍不住心疼起來。


    這個小笨蛋,做戲罷了,為什麽要掉淚珠呢?


    他心疼得不行,屋裏的趙姨娘、韓氏卻是互看一眼,眸底都流露出喜色來。


    就說嘛,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呢?尤其李靖行當過幾年的紈絝,如何能不喜歡尋花問柳呢?


    再者,千柔不過是中人之姿,又生了三個小孩,相貌、身材跟當姑娘時不能比。


    李靖行就算再愛她,跟她過了幾年,也早該過夠了才是。


    剛才李靖行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流露出喜新厭舊的心思嗎?


    趙姨娘心裏在笑,麵上卻沒露出來,隻向千柔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是應該的,隻守著一個女人過才不正常呢。靖行已經是舉人了,來日考中進士,必定要當官的,更該多娶幾個,這才氣派,也能顯示出你是個大度的,能容人。麗兒你也見過了,聽說你對她讚譽有加,可見也是你們有緣。快不要哭了,咱們商量一下吧。”


    千柔含著淚道:“還有什麽好商量的?我嫁了他,給他生了三個孩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如今混賬,難道我還能跟他和離不成?罷了,他既然瞧上了,等孝期滿了,給他納了就是,省得鬧得家宅不寧,傷了我們的夫妻情分。”


    趙姨娘登時心花怒放,聲音也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好孩子,你這話很有見識呢。你放心,麗兒性子最柔順的,娶了她進門,你們齊心協力,必定能將靖行的心籠絡得死死的,如此,豈不比他去外麵偷腥強得多?”


    韓氏也忙道:“外甥媳婦放心,麗兒是我教導出來的,模樣好性情好,若進了門,必定會以你為尊的。”


    千柔點頭道:“這話我信,她是個沒根基的,我可有三個兒女傍身,憑她怎麽厲害,都不能越過我去。”


    趙姨娘喜形於色,忙道:“好孩子,既然你想通了,這事兒咱們就這樣定了,等孝期滿了,立時就讓麗兒進門為你分憂。”


    千柔瞧她一眼道:“進門倒也無妨,但我之前給靖行定的規矩不能破。我早說了,他納姨娘娶妾,隻能尋身份低微的女子,免得將來我壓服不了。念在趙表妹是姨娘外甥女的份上,我願意給她一個姨娘的名分,另外,你們得寫下她的賣身契,將她折準賣給我才行。”


    聽了這番話,趙姨娘、韓氏吃了一驚。


    韓氏瞳孔猛縮,心裏暗恨千柔刁鑽。


    其實,趙麗身份變成什麽樣兒,她一點都不在乎。


    但是,若真簽了賣身契,來日趙麗如何敢跟千柔做對?如何能將錦繡園牢牢握在手裏?


    韓氏想到這裏,心裏氣得要命,卻不好出頭,便拿目光瞧著趙姨娘,努了個嘴,示意她出頭。


    趙姨娘果然沒辜負她的期盼,斜睨著千柔道:“都是親戚,簽什麽賣身契?傳出去惹人笑話呢。再者,麗兒的人品,我可以作保,真不是個愛惹事兒的。難不成,你連我都信不過,不肯給我一個麵子嗎?”


    千柔心中冷笑不已,麵上隻道:“我並非信不過姨娘,但要想進我們家的門,就得守我的規矩。好了,我的條件已經說了,你們若是肯答應,即刻將賣身契寫來,我願意付一百兩賣身銀子。”


    她長眉一挑,聲音便多了幾分寒意:“若是不肯,那我隻能讓丫環給你們收拾收拾,送韓舅母和兩位表妹迴家去了。”


    趙姨娘吃了一驚:“這是怎麽說的?咱們萬事好商量,必定能將這樁婚事辦妥。退一步,就算事情不成,你也不能趕人呀。”


    千柔看了韓氏一眼,咬牙道:“若事情不成,我是不敢留你們住下去的。靖行已經起了心思,若是再留兩位表妹住在這裏,保不齊他做出勾搭表妹的事兒,那我找誰說理去?”


    她說著勾了勾唇,淡淡道:“舅母別怪我說話難聽,我這人的性子,向來是眼裏容不得沙子,根本不可能讓他娶沒有賣身契的女子進門。”


    韓氏氣得倒仰,勉強忍住氣道:“外甥媳婦若真這麽做了,隻怕外甥容不得你呢。”


    千柔冷笑,看著韓氏不卑不亢的道:“這話我竟是不明白了。哼,雖說他對大表妹起了心思,跟我鬧騰,但也無所謂。男人嘛,隻要能有女人就成了,倒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我滿打滿算,拿出幾百兩銀子來,滿京城的挑,必定能選出兩個比表妹漂亮的絕色,又好拿捏,又不必顧及姨娘的情麵,一個不如意就賣了,再選好的買進來,倒省了大家的事兒。到那時,李靖行自然會迴心轉意,繼續跟我好的。”


    韓氏聽了這番話,見她神色冷淡下來,額角頓時沁出冷汗來。


    李靖行隻是想尋歡,想覓美色圖新鮮,自然不會非要趙麗不可。


    若千柔真的另打主意,給他納兩個絕色進門,隻怕他立時就要喜笑顏開,哪裏還記得什麽趙麗不趙麗?


    千柔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


    肯寫賣身契,那就繼續留下。


    不肯,那立刻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自己才到這裏過了幾天好日子,住著雕梁畫棟,吃著大魚大肉,難道又要迴到那窮窩裏去,吃粗茶淡飯嗎?


    不,絕不。


    再者,隻是簽賣身契,暫時低人一頭罷了。


    等到趙麗真進了門,有了孩子,將李靖行勾住了,就讓趙姨娘鬧騰起來,還怕李靖行不將賣身契搶過來嗎?


    到那時,多費些心思,自然仍舊能將千柔壓下去,將這錦繡園牢牢握在手心的。


    心思轉了一轉,韓氏便有些意動,咬著唇道:“按理說大家都是親戚,不過外甥媳婦既然不放心,寫賣身契也不是不行。”


    咳了一聲,旋即道:“我有件事兒要求外甥媳婦幫忙,倘若你肯應允,我感激不盡,立時就能寫賣身契。”


    聞言千柔、趙姨娘都有些詫異。


    千柔自是不會將話說滿,淡淡笑道:“且說來聽一聽,看我能否幫上忙。”


    韓氏忙道:“這事兒於外甥媳婦,真是容易得很。”


    她說著露出笑容,接著道:“是這樣的,上次蔣公子不是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嗎?我瞧著,這世上難有比他出色的男子。麗兒入了你的眼,將來終生有靠,但我家小女姣兒卻還沒有人家呢。姣兒顏色好,人聰明,跟蔣公子倒是挺配的。”


    千柔聽她竟然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得瞪大眼睛,被雷得說不出話來。


    她可真敢想,竟然想將自己的女兒跟蔣毓配成一對。


    就那趙姣,長得倒是有幾分姿色,但膚淺刻薄,對姊妹沒有一點情分,真是給蔣毓提鞋都不夠。


    聽她話裏的意思,倒還想給趙姣謀個正室,想得倒美。


    尼瑪,真是人間處處有極品,這種極品中的極品,令人防不勝防呀。


    韓氏說完了自己的想法,見千柔一動不動盯著自己,陪笑道:“那蔣公子跟你關係不錯,此事你若肯出麵玉成,必定會成事的。來日姣兒嫁過去,必定是一對佳偶,你這個做表嫂的麵上也有光呢。”


    千柔再也忍不住,冷笑道:“你想得挺美的,隻管想吧,做白日夢誰還能攔著不成?”


    韓氏臉色一變,忍著怒氣道:“外甥媳婦這是什麽話?你瞧不起我們,覺得姣兒配不上蔣公子?”


    千柔冷笑道:“我確實是這麽想的。哼,我憑什麽要給你出頭?蔣公子憑什麽要娶你女兒?憑你們臉大嗎?還是憑你們會做白日夢?”


    韓氏再也忍不住,尖聲道:“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姣兒長得可比你出色多了,蔣公子豈會看不上?你不想幫忙就直說,我自己……”


    “夠了,”千柔懶得聽她繼續扯下去,冷冷道,“蔣公子絕不是你們能肖想的,你們愛做夢,那是你們的事,我可不奉陪。我的條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自己選一個吧。”


    見她一臉倨傲之色,韓氏的氣勢不自覺就矮了下來,滿腹的不滿都隻能咽迴肚子裏。


    千柔又瞧了韓氏一眼,仰著下巴道:“我耐心有限,且這事兒根本不需要多少時間考慮。你還是快給我迴個話,大家都痛快些。”


    韓氏默了一默,才道:“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我要跟你姨娘商量商量。”


    千柔敲敲桌子,目光在她和趙姨娘身上流轉而過:“給你們一炷香得時間,讓你們商量個夠。若時間到了,還拿不定主意,那對不住了,我隻能讓人請你們離開了。”


    韓氏聞言一臉憤然,又不敢發作。


    趙姨娘卻是知道千柔的性情,確實狠得下心來,便隻得道:“行,我們現在就商量好,給你迴個話兒。”說著,便將韓氏拉到一旁,小聲嘀咕起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異議,兩人都一心想將趙麗塞給李靖行,好長長久久住在這錦繡園裏。


    雖然千柔讓她們簽賣身契,給她們造成一定的困擾,但趙姨娘很自信,拍著胸口向韓氏保證,有自己這個生母在,趙麗姿容又出色,隻要嫁進門,必定能將李靖行吃得死死的,必定會讓千柔灰頭土臉,為今兒個的事情付出代價。


    故而沒一會兒,韓氏便轉了迴來,輕咳一聲道:“外甥媳婦偏愛麗兒,想讓她在身邊伺候,這是她的福分,我自然不能攔著,這就寫張契約,好叫外甥媳婦安心。”


    千柔這才迴嗔作喜道:“舅母肯應允,我很高興的。”說著,便看向一側的緋紅,笑著道:“你伺候舅母寫吧。”


    緋紅連忙應下來,讓小丫鬟取來筆墨,親自伺候韓氏。


    韓氏倒也粗通筆墨,便親自執了筆,寫了張將趙麗賣與李家做姨娘的賣身契。


    等她寫完了,緋紅忙吹幹收了,笑向千柔道:“夫人,可以了。”


    千柔眯起眼,問道:“這賣身契是不是要拿到官府去備案才更有效?”


    緋紅愣了一下,點頭道:“若是經官了,自然更好一些。”


    千柔擺手道:“那就送去吧,我好安心一些。”


    緋紅忙應了,拿著契紙自去安排不提。


    這裏千柔便向趙姨娘、韓氏道:“好了,事情也差不多了,咱們在這裏喝幾杯茶,等緋紅辦完事兒吧。”


    趙姨娘逛了半日,早累了,肚子也有些餓,皺著眉道:“我累了大半天,想迴去歇息呢。”


    千柔似笑非笑看著她,淡淡道:“姨娘可不能走,待會兒我還要請你們看一出大戲呢。”


    趙姨娘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不由得吃了一驚,皺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千柔神色冷淡,聲音平板:“姨娘若想知道,隻管等著就是。”


    趙姨娘心裏越發慌亂起來,忍不住迴過頭去看韓氏。


    韓氏卻也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兩人看來看去,心裏漸漸生出不妙之感,覺得自己似乎被算計了一般。


    正忐忑不安之際,李靖行從屋外走了出來,看著趙姨娘冷笑道:“姨娘,我真是你親生的嗎?怎麽我感覺不出來呢?”


    趙姨娘見他一臉冷漠嫌惡,不由得心慌意亂起來,忙走上去拉住他的衣袖道:“你這是什麽話?姨娘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今兒個你卻嫌棄姨娘,也忒沒良心了吧?”


    李靖行甩開她的衣袖,冷冷道:“我對姨娘可謂仁至義盡,姨娘自己要鬧騰,怪不得我。”


    說完,再也不看趙姨娘,直接走到千柔身邊,細細打量著她,皺眉道:“做戲罷了,怎麽竟真哭起來了?瞧你這模樣,我心裏可不好受。”


    千柔聽了這話,嗔了他一眼,心裏卻比蜜還甜。


    畢竟,隻有真正將愛人放在心坎上的人,才會在意愛人的眼淚。


    趙姨娘見他們這樣,驚得目瞪口呆,根本鬧不明白是怎麽迴事。


    韓氏卻是有些明白過來,咬著唇恨聲道:“如此說來,剛才你們是在做戲了?你費盡心思,不過是想將趙麗的賣身契騙到手,是也不是?”


    千柔拍手,笑吟吟的道:“你其實不蠢嘛,一下子就將我的心思猜出來了。”


    韓氏見她竟然承認了,登時臉上青白交加,眸中迸射出深濃的憤恨來。


    趙姨娘這才恍然醒悟過來,不敢置信的瞧著李靖行,聲音中帶著顫意:“我是你姨娘,你竟然跟你媳婦兒合起夥來,對付你親娘?你於心何忍?”


    李靖行不為所動,立刻迴嘴道:“我是你親生的,你為何要聯合外人對付我?你知道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好受,為什麽不肯放過我?”


    他緩緩勾唇,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中透著痛心疾首之意:“我與娘子剛成親時,你就見不得我好,想將史氏推給我。如今,我們和和美美,有了三個孩子,娘子才剛滿月,你又生出將趙表妹塞給我的想法。難不成你將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聯合外人給我下媚藥,讓我當個無恥之徒?”


    趙姨娘啞口無言,見他神色帶著痛楚和憤恨,知道這一次自己確實傷著兒子了。


    緩了一緩,她忙道:“我真是一片好心,想讓你享齊人之美,你可別會錯了意,我……”


    “夠了,”李靖行打斷她,露出疲倦之色,“你省省吧,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信了。”


    千柔目光在趙姨娘、韓氏臉上一轉,走過來跟李靖行並肩而立,揚著頭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的男人,豈能被你們算計?你們進了錦繡園後,我一直好吃好喝相待,但你們自己非要耍陰招,如今自當付出代價。”


    趙姨娘氣得倒仰,恨聲道:“你想怎麽樣?”


    千柔冷笑,正要迴答,趙姣哭哭啼啼而來,進門撲向趙姨娘懷裏:“姑姑,這裏的丫鬟欺辱我,剛才我迴房後,要碗燕窩粥吃,左等右等等不來,不一時又有個叫淺綠的婦人進來,板著臉趕我,說這地方再也不讓我住了,姨娘,你要為我做主……”說著,又嚶嚶落淚,哭得肝腸寸斷。


    趙姨娘聽了這番話,氣得七竅冒煙,暴虐而起:“兒媳婦,你到底想做什麽?莫非竟要將親戚趕出去不成?”


    千柔“哎呀”了一聲,格格笑道:“沒想到我的心思,姨娘竟然能猜準呢,真不容易呀。”


    趙姨娘氣得身子發抖,指著千柔正要破口大罵,李靖行已經出聲道:“姨娘還是收斂些吧,此事是我拿的主意,與娘子毫不相幹。”


    他說著,迴頭看了韓氏一眼,臉上冷若冰霜:“之前我還想著,到底你們是姨娘的親眷,要給你們在這附近尋個房子,以後好照應一二。如今卻是曉得了,根本就不應該對你們好。罷了,將你們接來是個錯誤,如今不能一錯再錯。你們帶著自己的東西,哪兒來的迴哪兒去吧。”


    隨著他的聲音,淺綠走了過來,笑著道:“舅太太放心,你們的東西,奴婢已經命小丫頭收拾好了,便是你們的幾個奴才,也在門口集合好了,你們這會兒出去就能見著的。”


    韓氏嘔得吐血,盯著李靖行道:“你舅舅在世時,對你很不錯的,如今你這樣,對得起他嗎?你將來是要出仕的,不怕落下個刻薄親眷的名聲嗎?”


    李靖行冷笑道:“我的事兒,用不著你來操心。至於舅舅的情分,早被你們敗光了。”


    千柔接口道:“你們怎麽來的,就該怎麽迴去,這才公平呢。”


    說著看向一旁的淺綠,淡淡道:“你沒見韓太太和趙小姐身上,正穿著我李家的衣衫,戴著我李家的首飾嗎?衣服就罷了,我開恩讓她們穿著,但首飾卻是必須留下來的。快請她們摘下來,若她們不肯,直接動手就是了。”


    淺綠眼睛一亮,忙道:“主子說的是,奴婢馬上照辦。”


    她說著朝身側的小丫鬟揮手,笑眯眯的道:“快去找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子,給我幫忙。”


    小丫鬟忙應下來,如飛去了。


    淺綠這才走到韓氏麵前,冷笑道:“太太是聰明人,是自己動手,給自己留點麵子,還是想讓奴婢幫幫?奴婢倒是不介意幫一把,還很情願呢。”


    韓氏這時生吃了千柔的心都有了,但她是心深之人,明白形勢沒人強,得先忍讓的道理。


    心思轉了一轉,她一言不發自己動手將發飾摘了下來。


    淺綠在她跟前目不轉睛瞧著,笑著道:“太太身上的首飾,奴婢都瞧得清清楚楚,太太別想私藏一兩件,到頭來丟了自己的臉麵。”


    隨著她的聲音,立時有小丫頭圍了過來,韓氏摘一樣,就被人接一樣,倒是配合得非常好。


    不一時,韓氏的東西都盡數摘下,整個人光禿禿的,瞧著沒半點光彩。


    淺綠這才覺得如意了,轉而看向被趙姨娘摟著的趙姣,冷笑道:“趙小姐,輪到你了。”


    趙姣身子一抖,忙向趙姨娘央求道:“姨娘救我。”


    趙姨娘早氣得麵無人色,凜然道:“有我在,看誰敢動我外甥女。”


    話音剛落,李靖行便出聲道:“姨娘想威脅誰?姨娘若跟我對著幹,今後別認我這個兒子。”


    趙姨娘素來就怕他,如今聽他聲音冷若冰霜,似乎立時就要翻臉不認自己,心裏不由得害怕起來。


    她忙將趙姣放開,奔到李靖行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兒子你說什麽呢?你可不能這樣對姨娘呀……”說著,淚珠滾滾而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見李靖行隻是冷笑,她越發害怕,絮絮說起自己對他多好,為了他吃了多少苦頭的往事,盼著兒子能迴心轉意,對自己好點。


    那邊廂,淺綠得了這個機會,便跟妙音一起走向趙姣,口中冷笑道:“趙小姐,你最好識相些,不要鬧得大家麵上都不好看。”


    至於韓氏那裏,早有三四個粗使婆子上前攔路。以她們的力氣,對付個好吃好喝養著的弱婦人,自是綽綽有餘的。


    趙姣哪裏聽得進去,尖聲道:“你們想幹什麽?這些頭麵首飾還有象牙梳子珍珠鏈子,都是我的,你們別想搶走……”


    見她不識相,淺綠沒法子,隻能跟妙音一道,將趙姣扯住,沒幾下就將她頭上、手上戴的首飾摘了個精光,就連耳墜子、壓裙子的玉佩都沒留下。


    趙家早敗落了,雖然也有幾樣鎏金飾物支撐門麵,但她們住進來後,見了更好的,早就將之前那些拋在一旁了。


    故而如今身上戴的,倒都是李家的東西,絕不會弄錯。


    淺綠、妙音手腳利索,沒幾下功夫,就將趙姣身上的飾物搜羅一空,施施然將趙姣拋下了。


    趙姣便撕心裂肺哭起來:“嗚嗚,我不要迴去,還我的象牙梳子,還我的玉佩……”


    正哭著,千柔嘖嘖道:“瞧你這模樣兒,舉止粗俗,任性撒潑,哪裏還有一絲女兒家該有的貞靜嫻雅?你這樣鬧騰,跟市井無賴有什麽區別?”


    趙姣氣得身子發顫,說不出話來,連哭鬧都忘記了。


    千柔頓了一下,含著一抹淺笑道:“其實你這個人,模樣還是不錯的,隻可惜你有個貪心不足的娘,拖了你的後腿。之前你表哥還跟我提過呢,說他有個同窗,是個舉人,今年十八歲,家財萬貫,又有才華,來日必定會高中,一直想尋個絕色當妻子。因你姿容不錯,你表哥就有些意動,想給你保媒,來日好跟那同窗互相照應。不成想,你娘竟然會生出歪念來,我膩歪極了,連帶的,也不會給你一絲一毫好臉色。”


    趙姣聽了這番話,登時臉色變了又變,跟調色盤似的甚是精彩。


    李靖行見千柔煞有其事的模樣,忍不住好笑起來。


    那邊廂,趙姣迴過神來,竟上來扯住千柔的衣袖,苦苦央求道:“表嫂,讓我姐姐給表哥做妾的事兒,一直是姨娘跟娘私下嘀咕商議的,跟我沒有關係,求你開恩,留我住在這裏,我一定安分守己,乖乖聽你的話……”


    因為韓氏溺愛的緣故,趙姣養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情。


    在趙姣心目中,自己的前程是最重要的,至於旁的人和事,根本不能跟自己相提並論。


    千柔張嘴吐露出來的話,令她意識到,原來自己還能有好前程的。


    在她心目中,佳婿的第一人選乃是蔣毓,但若是得不到時,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行。


    何況,她若是被千柔趕走了,以後哪裏還有機會跟蔣毓來往呢?


    無論是為了蔣毓,為了住在錦繡園的安生日子,還是千柔口中那有才有貌有錢的舉人,她都想留下來。


    至於臉麵,嗬嗬,說實在的,她真不在乎。


    韓氏見千柔幾句話一說,趙姣就昏了頭,不由得氣紅了眼,出聲道:“你求她做什麽?姣兒,你糊塗了嗎?”


    趙姣一愣,還沒答話,千柔卻歎了一聲,帶著惋惜道:“本來你誠心誠意求我,我還是願意開恩的,但你母親這樣的態度,我可不會浪費自己的好心呢。”


    她說著再不看趙姣,轉而向淺綠道:“剛才搜羅的首飾,全部給史氏送去吧。她之前跟我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卻肯改過,我倒挺欣賞的。”


    淺綠眼珠子一轉,立刻接話道:“史氏對太太可差了,當年跟太太鬧得不可開交,如今太太還願給幾分憐憫。哎,照奴婢說,太太什麽都好,就是心太善了些。”


    趙姣聽了兩人的對話,臉色又開始變幻莫測。


    等迴過神來,她忙繼續向千柔央求道:“好表嫂,你開恩幫幫我吧,隻要你肯留我住下,給我尋樁好婚事,我定然對你唯命是從,將你當成再生父母一般。”


    見女兒被千柔弄得頭腦都不清醒了,韓氏氣得哇哇叫,厲聲道:“姣兒,你這是做什麽?你連臉麵都不要了嗎?她是在逗你玩,耍你,你竟看不出來嗎?”


    趙姣怒目相向,衝韓氏道:“娘,你這是什麽話?若不是你,我可不會落到如今這地步呢。你不幫我就算了,還來擋我的路,我真恨不得跟你斷絕關係。”說著,便轉過頭去,繼續衝千柔乞求起來。


    趙姣還是有幾分眼色的。


    之前她一直以為,趙姨娘會是自己的依靠。


    誰知如今發生變故,趙姨娘竟被棄在一邊,一點作用沒起。到頭來,掌控大局的,竟然是千柔。


    想要自己日子好過些,如今沒法子了,隻能求千柔開恩了。


    至於自己如了願之後,哼,自己掌控了大局,必定要尋個機會找迴場子的。


    韓氏聽了這番話,見女兒朝千柔奴顏婢膝,心頭忽生一股極度的絕望來。


    之前千柔說要趕她們走,她心裏就難以接受。


    如今,自己的女兒為了莫須有的榮華富貴,竟然說出了要跟自己斷絕關係的話。


    這樣不知禮義廉恥、被人牽著鼻子走、無情無義的女子,還是自己的女兒嗎?是自己嬌養了十幾年的掌上明珠嗎?


    李靖行不願再庇佑自己,要趕自己走,趙麗那賤人又被自己賣了,唯一的指靠趙姣,卻又是這副模樣,自己今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種種思緒湧上來,韓氏心裏極度絕望,之後是極度悲哀,一時魂魄渙散,神飛天外。


    她神誌開始迷糊,耳朵已經聽不清楚趙姣在哭喊什麽,隻覺得趙姣的殷紅小口變成了血盆大嘴,一張一合令人厭惡,朝千柔跪倒在地的模樣,更是瞧著十分刺眼,讓人無法忍受。


    她恍惚生出一股要阻攔趙姣丟人現眼的衝動,下意識撲過去,將趙姣扯起來,揪著趙姣的腦袋,狠狠甩了幾個耳光,厲聲道:“住口,住口,不許你朝這賤人下跪……”


    趙姣見素來將自己捧在手心的母親竟然發起瘋來,朝自己動了手,不僅沒住口,反是哭得更兇,甚至在地上打起滾來,扯著嗓子喊道:“你從來沒打過我,今兒個竟然打我的臉,我恨死你了!”


    韓氏已經氣急攻心迷了心竅,見她麵目猙獰,尖叫聲十分刺耳,隻覺得萬分難受。


    她狠狠咬了咬唇,旋即再次扯住趙姣,大力甩她耳光,又伸手去掐她的脖子,想叫她閉嘴,好讓自己清靜清靜。


    一時間,趙姣被打得口鼻流血,更加淒慘唿叫起來,一麵拚命掙紮,一麵也朝韓氏動起手來。


    眾人見她們母女廝打起來,先是吃驚,其後卻是覺得大快人心。


    唯有趙姨娘急得不行,連連跺腳,要上前阻攔,卻被李靖行牢牢扯住手臂,無法脫身。


    趙姨娘雖然心急如焚,但到底是怕兒子的,不敢跟兒子拉扯,便隻在口裏道:“快放開我,不然,你表妹要被打死了。”


    李靖行冷笑:“這樣無恥的人,打死了最好,這世上也能少個禍害。”


    趙姨娘氣得不行,但對上兒子冰冷的臉色,登時心生退意,不敢再扯下去了。


    最後,還是千柔眼見得差不多了,怕再鬧下去會出人命,讓幾個粗使婆子上去,將止住了半瘋癲的韓氏。


    醒過神的韓氏胸脯急劇起伏,翻著白眼,依然呆滯的目光從屋裏一路滑過,很快就將方才的事情想了起來。


    先是被千柔算計,再遭自家女兒嫌棄,自己一時迷了心竅,將女兒打個半死,種種情形在眼前一一閃過,韓氏心裏五味雜存,張嘴噴出一口血來。


    那邊廂,趙姨娘見趙姣被打得滿臉血,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


    趙姨娘自是十分心疼,忙大力掙脫李靖行的束縛,奔到趙姣跟前,哭喊道:“我苦命的兒,這是造的什麽孽呀?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如何能吃得了這樣的苦頭?”


    又仰頭看著李靖行,厲聲道:“愣著做什麽?還不給你表妹請大夫?”


    李靖行不為所動,冷笑道:“她這副鬼樣子,是她親娘親自打的,跟我們不相幹。哼,鬧也鬧夠了,淺綠,你還愣著做什麽?快送她們出去,別讓她們髒了我的屋子。”


    李靖行本不是心狠之人,但他得了千柔之後,真真愛得如癡如醉,恨不得將千柔揉進骨子裏。


    尤其迴京後,千柔遇險,卻是齊逸崢出手相救,令李靖行自卑又歉疚。


    千柔是他心坎上的人,又是搶手餑餑。他很清楚,自己若是行差踏錯,千柔立時就要翻臉,旋即,隻怕齊逸崢絕不會客氣,定然會使出渾身解數,將千柔追到手。


    還有蔣毓,隻怕也會是一樣的心思。


    故而,他早下定了決心,自己能力差了些,這也就罷了,今後得惜福,好好守著千柔過日子,絕不能肆意妄為傷害千柔,失去一生摯愛。


    不成想,將趙姨娘接了出來後,趙姨娘當晚就生出幺蛾子,又要接史香月出來,又要將趙家人迎進門。


    千柔大度,讓了一步,答應了她的要求,將人都接了來,好吃好喝招待,拿她們當正經親戚看待。


    不成想,趙姨娘不但不感恩,反而還犯糊塗,跟韓氏一起謀劃納妾之事,想出了下媚藥的陰招。


    幾年前,這一招已經使過了,這一次,趙姨娘必定會計劃得周全些,絕不會容許出現上次那樣的差錯。


    若真讓她們得逞了,後果如何,李靖行不敢想。千柔本該嫁個更出色的男子,卻跟了他,受盡了委屈。


    他一直覺得對不住千柔,最近又招惹了一大幫子人進門,吃千柔的喝千柔的。


    這也就罷了,偏偏她們還要生事。


    人都是有底線的,趙姨娘屢次頭腦發暈,挑破他的底線,韓氏貪得無厭,趙姣愚蠢刻薄,都令李靖行煩不勝煩,心底也就越發覺得愧對千柔了。


    故而他拿定了主意,今後再不可心軟,更不能姑息她們。


    既然不肯消停,那就讓她們離開吧,對大家都好。


    趙姨娘見兒子不但不肯請大夫,還要趕她們離開,氣得七竅生煙,咬著牙道:“你當真這樣無情是不是?哼,你要趕她們,先問我答不答應。”


    李靖行看她一眼,冷冷道:“問你做什麽?這是我的家,這是我妻子的嫁妝置辦的院子,你不答應不好使。”


    趙姨娘氣得半死,瞬間血衝腦門,尖聲道:“好好,你這麽狠心,這麽無情無義,我留在這裏也沒意思了,我跟她們一起走。”


    李靖行眯起眼道:“姨娘說的是真心話嗎?小輩的,要孝順長輩,以順為先。你既然想跟她們同去,我自是不好阻攔的,好,就照姨娘的心意行事吧。”


    趙姨娘張口說要一起走,不過是想逼兒子收迴趕人的決定,不想李靖行這樣硬氣,不但不肯收迴話,連她也要掃地出門。


    趙姨娘登時氣得倒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好好,你這狠心短命的,我找雪茹去,讓她為我出頭。”


    李靖行忙攔住道:“妹妹嫁進安王府,本就是高攀了,如何能擱得住姨娘去鬧?姨娘素日裏也沒怎麽厚待妹妹,如今上門去鬧,是想將妹妹對你的情分鬧沒嗎?再者,今兒個的事情,本就是你們做錯了,又是姨娘自己開口要走的,我就不信妹妹會站在你這邊。”


    這番話說出來,趙姨娘想起李雪茹在江南住了幾年,如今隻與千柔交好,反倒將自己這個生母撇在一邊了。


    自己若去安王府,李雪茹必定會站在千柔那一邊,絕不會給自己出頭,還會出言教訓自己。


    趙姨娘想到這裏,隻覺得悲從中來。


    一雙兒女,都跟中了千柔的毒似的,把千柔當成寶哄著捧著,卻將自己這生養他們的人看成草。自己這是造的什麽孽呀?


    她眼角有些濕潤,將哭未哭時,李靖行道:“姨娘到底想怎麽樣呢?你若是要跟她們走,我會按月給你送十兩月錢,絕不會讓你餓肚子的。唔,你跟著我過來時,也是沒帶什麽東西的。這樣,我讓人給你收拾個包裹,放上幾件換洗衣衫,也盡夠了。”


    趙姨娘大怒道:“十兩夠幹什麽?你自己錦衣玉食,竟要這樣對待我嗎?”


    李靖行淡淡道:“我如今乃是白身,沒有進項,連我吃飯都是靠娘子的嫁妝支應呢。”


    言下之意,分出十兩銀子已經是開恩了。


    趙姨娘臉色變來變去,默了一瞬道:“你想趕我走嗎?我偏不走,我就不信了,你還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將我這個生母置之不顧。”


    趙姨娘當姑娘時,趙家家境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使奴喚婢,小富之家。


    嫁進定國侯府後,雖然是當姨娘,但人家生育有功,大家都高看一眼,更是錦衣玉食,過得很富貴。


    李明卿失勢後,狠狠虐待她,讓她覺得日子難熬得很真是生不如死。


    好容易被李靖行接了出來,榮華富貴也失而複得,趙姨娘如何能甘心再次失去優渥的待遇?


    她雖然愛折騰,但涉及自身利益時,頭腦卻是很清楚的。


    趙家已經敗落得不成樣子,韓氏、趙姣都是貪慕虛榮、好吃懶做之輩,即便兜裏沒錢,也要吃好的喝好的,不能吃一點苦頭。


    自己若是跟了她們去,得住在京郊破爛的屋子裏得將十兩銀子拿出來養她們,好衣服、好首飾就別想了,燕窩魚翅也吃不上了,到那時,日子必定十分難挨。


    她不是傻子,知道怎麽選對自己有利。


    李靖行聽得她要留下來,詫異了一瞬,才道:“你不跟她們走也行,誰叫你生了我呢?你愛折騰,不將我這個兒子放在心上,我卻不能跟你學。”


    他心還不夠硬,不能真的將趙姨娘拋棄了。


    更何況,他將來要出仕,還要給兒女做榜樣,自是不能肆意妄為。


    他想著,苦笑了一下,才正色道:“之前我讓明岩在這附近弄了個小院兒,姨娘搬到那裏去住吧。嗯,史氏也可以跟著過去,就在那裏籌辦她的婚事,倒是很方便。”


    之前趙姨娘日夜跟韓氏一起嘀咕,李靖行怕她們會鬧事,這才想著弄個小院兒,將韓氏幾個弄出去住。


    沒成想她們心懷不軌,李靖行自是不能忍。


    如今,倒正好能拿來安置趙姨娘。


    趙姨娘聽了卻是大怒道:“你竟然要將我趕出去?好沒良心的兒子,當初我就不該將你生下來。”


    李靖行淡淡道:“姨娘這是什麽話?我是為你好呢。你鬧了這一出,相當於跟我們夫妻鬧翻了,難不成還能若無其事住下去?難不成,你不怕底下的人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你?”


    趙姨娘登時無言以對。


    她倒是想說自己不會將今兒個的事放在心上,但李靖行盯著她瞧,一副“你若留下,那你臉皮就太厚了”的模樣。


    被兒子這樣瞧著,趙姨娘滿腔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默了一瞬,轉過頭去瞧千柔,委委屈屈的道:“靖行要趕我走,兒媳婦,你也是一樣的想法嗎?你也巴不得將我掃地出門嗎?”


    千柔一直一言不發,在默默看戲。


    李靖行今兒個的表現,出乎她意料,但很讓她歡喜。


    他跟趙姨娘對嘴,想將趙姨娘弄出去,為的是讓自己能安生過日子。


    難得夫君有這份心,她默默領受就好了,倒是不必跳出來助陣。


    畢竟,這是他們母子的事,自己看著就行了,若是多嘴,事後李靖行若迴想起來,說不定會心存芥蒂。


    不成想,自己打定了主意冷眼旁觀,趙姨娘偏要來拉扯,真是“躺著也中槍”。


    她心思轉了一轉,看著厚臉皮的趙姨娘,慢慢道:“出嫁從夫,夫君無論做什麽,我都隻有聽從的份,不過,姨娘開了口我也不能不為你說幾句好話兒。”


    她說著轉向李靖行,溫和的道:“姨娘性子是有些奇怪,但她對你的情分卻是真的。就算她生出聯合旁人,給你下媚藥,為的也是讓你享受美色,怕你受委屈,你不必怪她。”


    趙姨娘忙看著李靖行,附和道:“是呀,我一直都是為你著想,且事情根本就沒發生,你何必跟我置氣呢?”


    李靖行見她大言不慚,簡直被氣笑了。


    這次是沒來得及下手,就被發現了,上次呢?


    史香月那次,自己的的確確中了媚藥,後來雖然沒跟史香月攪和到一塊兒,但卻將千柔折騰得不成樣子,養了半個多月才好。且算一算日子,那時候千柔還懷了蕾兒呢,更是讓人想起來就心疼。


    趙姨娘的性子,一直都是固執的,若繼續留她住下,她必定會消停幾天,之後繼續折騰。


    且自己如今開口要趕韓氏和趙姣,趙姨娘心底必定會存了恨意,鬧騰起來必定更會花樣百出。


    想起往事,想起趙姨娘種種不靠譜,李靖行一顆心登時偏得不行,正色道:“我才是一家之主,我決定了的事,絕不會改變,姨娘不必再拉扯娘子。”


    頓了一下,又加重了語氣道:“妹妹與我,如今倒是一條心的,這一點姨娘真不用懷疑。姨娘若不想跟我斷絕關係若不想跟妹妹再無來往,就照我的意思搬出去住吧。唔,對了,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弄的那屋子,隻能姨娘和史氏住。若姨娘想留其他人,我會讓明岩上門,直接將閑人趕走,然後再裁減姨娘的用度。”


    趙姨娘聽他語帶威脅之意,神色也透出令人心顫的清冷,不由得身子一顫,無言以對了。


    因她看得出,李靖行如今鐵了心,要將自己踢走。自己就算反對,也不能起什麽作用。


    且,就算留下來,又能如何呢?自己已經將千柔、兒子都得罪了,底下伺候的人,隻怕也不會拿自己當正經主子看待。


    權衡之下,倒不如搬出去,先在外麵安生住一段時間,等時日長了,李靖行心裏的火消了,不怕他不讓自己搬迴來。


    趙姨娘想到這裏,心裏漸漸有了主意,便巴巴望著李靖行,問道:“那你打算給我多少月錢?”


    李靖行見她願意搬出去了,鬆了一口氣,勾唇露出淡淡笑容道:“你用的吃食我讓明岩采買好,錦衣玉食不敢說,但怎麽也會讓你每餐有魚有肉,吃喝不愁,再給你配兩個丫鬟伺候著,四個小廝看守門戶。另外,還是照之前說定的,給你十兩銀子零花。”


    這待遇其實很不錯,但趙姨娘卻覺得不如意,皺眉道:“十兩太少了,至少得給個五十兩才夠用。”


    李靖行見她得寸進尺,斜睨著她不說話,隻從鼻孔裏冷哼了一聲。


    趙姨娘登時就身子一抖,生怕兒子翻臉,連十兩都不肯給。


    她如今得依傍這個兒子過日子,心有顧忌,登時就收斂了,不敢再聒噪了。


    李靖行見她終於消停了,便道:“很好,姨娘識時務大家都省事。我讓明岩將那小院兒收拾一下,三日後,你與史氏正式搬出去吧。”


    他說著看向淺綠,卻不再言語了,隻目光在韓氏、趙姣身上轉了一轉。


    淺綠自是明白的,忙朝粗使婆子揮手示意,讓她們將韓氏、趙姣拖出去。


    趙姣被韓氏打傻了,一直沒迴過神來。


    韓氏人倒是清醒了,一直寄希望於趙姨娘,盼著她能說服李靖行,允許自己一家子繼續留下過安生日子。


    不料,李靖行竟如此硬氣,竟連趙姨娘都要掃地出門。


    眼見得李靖行冷若冰霜,幾個婆子虎視眈眈,韓氏情知大勢已去,忙出聲道:“且慢,你要趕我,我沒法子,但之前我寫趙麗的賣身契時,你們答應給我一百兩銀子,不能說話不算話。”


    說著揚起頭來,冷笑道:“你們若不肯給銀子也行,那賣身契作廢,我將趙麗那賤人弄迴去,換一百兩銀子不難。”


    事到如今,韓氏如何能不明白?必定是趙麗那賤人泄露了機關,千柔這才得知了自己的打算,演了一出戲,好讓趙麗脫身。


    事到如今,她沒法子控製趙麗了,隻能將銀子抓在手裏。


    千柔冷笑道:“你還想找我要銀子?你們在這裏住了一個來月,吃喝的錢,可不止這個數。我沒讓人押著你寫欠條,已經是開恩了。”


    韓氏登時氣怒交加。


    她還指望著靠這一百兩銀子翻身,來日找千柔算賬呢。


    如今,唯一的指望都被人奪了去,韓氏如何能忍?


    她心裏要嘔血,再也顧不得了,指著千柔大罵道:“你這毒婦,你不得好……”


    話未說完,妙音早忍耐不住,將她嘴巴捂住了,直接往外拖。


    幾個婆子見狀,自也是有眼色的,忙上來幫忙。


    一群人動作利索得很,瞬間功夫,就將韓氏、趙姣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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