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靖行分別後,千柔帶著兩支月季迴到林府,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等迴到自己的住處,她便讓緋紅找來一個小花瓶,親自往裏麵注了水,將花插好。


    旋即,她端詳著花瓶,臉上露出恬淡的笑容。


    這是未來的夫婿,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雖簡薄了些,但她心底,卻還是歡喜的。


    到了入夜時分,在林夢瑤的邀請下,兩人又一同外出,看了一迴花燈,別提多逍遙了。


    迴來後,在月季的幽幽香氣伴隨下,千柔梳洗一番,沉入夢鄉中。


    一夜好眠,次日起來,才到林夢瑤房中,說了幾句閑話,林旭方、林旭天兄弟就結伴過來了。


    因之前林夫人來提婚事,千柔以已經定親為由婉拒了,此時林旭方過來,本有點尷尬,但見千柔大方含笑的樣子,顯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林旭方心底,雖也有些喜歡她,但那喜歡極淡極淺,算不得什麽。


    事情不能成,當事人又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林旭方自嘲一笑,也慢慢鎮定下來了。


    他看著千柔,語氣很興奮:“顧小姐,你的洗臉皂和包裝的主意很好,如今整個京城的市場,我已是占了一半了。我讓賬房估算了一下,就七月份這麽幾天,光是這一塊,刨去成本,就能賺五千兩銀子。”


    千柔聽了自也十分欣喜,歡快的道:“難怪大家都說女人的錢最好賺,果然如此。”


    林旭方頷首,旋即又道:“等那油脂口脂推出來,必定又能引起一次轟動。”


    兩人說著正事,林夢瑤自是沒有打擾,林旭天卻不耐煩,叫嚷道:“拉扯那些做什麽?顧妹妹,你最近是不是又有什麽新鮮吃食?快讓人做了來,讓我嚐一嚐。”


    林夢瑤哭笑不得:“最近你但凡來我這裏,從不幹正事,除了吃之外,再沒提過別的。”


    林旭天撇嘴,理直氣壯的道:“吃東西難道不是正緊事嗎?”


    林夢瑤嗬嗬一笑,正要迴答時,突然丫鬟秋香進來報,說慶元公主來了。


    此言一出,屋內人都吃了一驚。


    林旭方沉吟道:“我們林府與她並沒有多少來往,無緣無故的,她來做什麽?”


    秋香迴道:“此事內情如何,奴婢也不清楚,但慶元公主指名道姓,說是要見顧八小姐。”


    千柔聽到這裏,臉上的笑容登時凝住,一種深切的恐懼不由自主襲上心頭。


    被慶元公主掐住脖子的場景,她從未忘記過。慶元公主帶給她的屈辱、驚恐,她也一直記得。


    如今,她又來了,為的,一多半是蔣毓。


    自己才傷害了蔣毓,以慶元公主的態度,難不成她會給自己好果子吃嗎?


    千柔想到這裏,不由自主退後一步,幾乎想拔腿逃跑。


    林旭方素來穩重心細,見她如此驚懼,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沒有問千柔緣故,隻當機立斷看著秋香,擺手道:“你去迴慶元公主,就說八小姐身體不適,今兒個不宜見她。”


    秋香聽了有些為難,卻還是點了頭,正要起身去時,千柔出聲道:“多謝二公子體恤,但來者是公主,地位尊崇,豈有避而不見的道理?再說就算想避,也未必避得了。不必費事了,我這就去見她。”


    林旭方聽了,深知她說得有道理,歎了一聲沒有言語。


    若來人是顧府的,他自會毫不猶豫站在千柔這邊,決不讓顧府的人欺辱千柔。但來的是公主,就算是他,也無能為力了。


    從前,他從不為自己的身份自卑,但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能強大起來,能護千柔周全。


    林夢瑤聽了這番對話,察覺出不對勁來,擰眉道:“顧姐姐,你跟慶元公主,之前就見過嗎?看你這神色,似乎很怕她呢。”


    千柔勉強一笑:“我們關係的確不太好,但還不至於到怕她的地步。”她說著,便望向一旁的秋香,溫聲道:“秋香姐,有勞你為我帶路。”


    林夢瑤忙道:“顧姐姐,我與你同去。”


    千柔搖頭,神色中帶著感激和堅決:“不必了,瑤妹妹,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此事因我而起,自該由我一力承擔。”言罷,便理了理衣衫,隨著秋香一同往外走。


    緋紅心底雖也很害怕,但見狀還是跟了上來。


    在秋香的帶領下,很快就到了林府接待貴客的廳堂。


    因來人是慶元公主,林夫人親自作陪。


    慶元公主衣飾華貴,珠翠滿頭,端正是一位上位者的姿容,隻是麵色平板、眼神銳利,讓人望而生畏。


    見她們到了,林夫人笑嗬嗬站起來,態度殷勤,慶元公主卻連眼皮子都沒抬。


    千柔壓住心中的鬱悶和恐懼,一步步走到兩人跟前,斂衣下拜行了禮。


    林夫人並不知她們的過節,笑著道:“公主說,得知你在夢瑤的生辰會上大放光彩,對你很感興趣,特意來探問你呢。”


    千柔聽了淡淡一笑,沒有言語,心想,這話聽起來,真是冠冕堂皇,私底下,隻怕她恨不得將自己弄死。


    因千柔半日才來,慶元公主早不耐煩了,也沒什麽心思再跟林夫人客套,直接拿出公主的威儀來,揮手道:“今日勞煩林夫人了。顧小姐既然到了,本宮有話想跟她單獨聊一聊,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林夫人忙道:“公主請自便,臣婦這就告退。”言罷,忙帶著一群人往外走。


    緋紅擔憂的望了千柔兩眼,也隨著出去了。


    很快,眾人都去了,隻留下千柔與慶元公主相對。


    一瞬間,屋內的氣氛,仿佛凝住了一般。


    慶元公主死死盯著千柔,冷厲的目光,仿佛要在她身上鑿出一個洞一般。


    千柔站在原地不動,唇死死咬著舌頭,竭力不露出心底的懼怕。


    須臾,慶元公主抿著唇,笑容妖媚而陰冷:“多日不見,你狐媚的功夫,似乎又高了不少。”


    千柔聞言,略略低眉沒有迴答,反問道:“公主召見,不知有何要事?”


    慶元公主冷笑:“你自己不知道嗎?竟然還有臉來問本宮。”她說著,斜視著千柔,步搖上垂下的櫻咯鈴鈴作響,聲音凝著化不開的暴怒:“你這該死的賤人,明明答應過我,不再見毓兒,怎麽竟失言了?本宮從毓兒侍從口中得知,你不但見了毓兒,還與他說了話,不知怎的竟弄得他消沉不已,痛不欲生。”


    她說到這裏,想到兒子頹廢的模樣,狂怒之下,猱身就要撲上來,掐住千柔的脖子。


    千柔大驚,急步往後退,避開她的手。


    那日被她掐住脖子,成了千柔心底揮之不去的夢魘,無論如何,她都不願再嚐一次。


    即便是慶元公主,她也要躲開再說。


    慶元公主見她竟然敢躲,登時眼都氣紅了:“賤人,你竟敢躲?”


    千柔不理會,仍在往後退,直到退到門口處,才停了下來。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悶聲開口道:“公主身份尊貴,我乃一介賤民,哪敢汙了公主的玉手。為公主著想,就隻能暫時避開了。”


    這番話,看似在玷汙自己,其實也是在擠兌慶元公主,讓她不好再朝自己下手。


    慶元公主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了,被氣個半死。


    這可惡的庶女承認自己身份低賤,倘若自己一味與她糾纏,豈不失了身份?


    她喘了喘氣,沒再糾結這一茬,隻牢牢盯著千柔,鳳眸中的光華森冷無比:“別在本宮麵前東拉西扯,你隻迴答本宮,你這賤人,到底在毓兒跟前說了什麽?”


    千柔淡淡道:“我能說什麽?敢說什麽?蔣公子向我傾訴情意,我直接迴絕了,旁的,我隻字未提。事情就這麽簡單,我句句是真,倘若公主不信,我也沒法子。”


    慶元公主神色變了又變,臉黑的都冒煙了,沉默下來沒有言語。


    她不說話,千柔也低著頭,不敢也不願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慶元公主才哼了一聲,神情不耐,聲音也帶著咬牙切齒之意:“你說了什麽,本宮不追究了,就此作罷。如今,隻談本宮的打算。說實在的,毓兒行事一向都很穩妥,此次卻是如著了魔一般迷上了你。本宮自己,死活看不上你,但毓兒傷心成那樣,本宮不好置之不理。也罷,本宮就做一次讓步,允你進門給毓兒當二房。”


    千柔哪料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驚得張大嘴巴,久久不能言語。


    慶元公主哼了一聲,冷笑道:“瞧瞧你這模樣,真是又蠢又傻,隻有毓兒才將你當成寶。哼,本宮警告你,雖然本宮允了你進門,但你千萬不要得意,更別妄想毓兒寵愛你,你就能博正室之位。毓兒身份尊貴、人才出眾,你乃小官之女,還是庶出,以你的身份,能嫁給人中龍鳳,撈著個二房就該偷笑了,旁的,可不是你能癡心妄想的!”


    千柔見她自顧自說了這麽多,心裏仿佛有一萬頭神獸唿嘯而過。


    誰答應她了?她在這裏一味喋喋不休,還扯到轉正什麽的,這腦洞大的,簡直讓人無語了。


    千柔屏息片刻,依舊低著眉,聲音卻堅定無比,帶著百折不迴之意:“碧玉小家女,不敢貴德攀。公主之厚愛,請恕我實在無福消受。”


    慶元公主錯愕,聲音中滿是無法置信之意:“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竟不願進蔣家?毓兒那般出色,京中貴女無不視他為意中人,如今本宮允了你二房之位,你竟要推辭?”


    千柔揚唇,雖然在笑,那笑卻極淡,仿佛冬日的薄霧一般:“蔣公子自然是出色的,但我已有婚約,此事斷斷不可為。”


    她在心裏想,即便沒有婚約,我也絕不會答應做妾的。更何況,那蔣府,還有慶元公主你這等難纏的人物。


    慶元公主聞言自是驚訝,“哦”了一聲道:“真的嗎?與你定親的,是哪一家?”


    千柔垂眸:“這似乎跟公主無關。”


    慶元公主見她不肯說,剛才稍稍壓下去的怒火又湧了上來,拂袖道:“你好大的膽子,本宮問話,你竟敢不迴?還有,你既然有了婚約,為什麽還要去招惹毓兒?”


    千柔垂眸道:“我有婚約之事,蔣公子一直都知曉。”


    之前,因她不願被太夫人算計,主動出擊,算計了一番,之後簡氏出麵,將她許給了李靖行。


    此事,千柔曾特意命緋紅迴蔣府告知蔣毓。


    自己做下的事,自然記得很清楚,至於蔣毓的心思,卻非她能夠左右。


    慶元公主哪肯相信,暴跳如雷道:“你的意思是,毓兒知道,還自甘墮落,鍾情於你?這怎麽可能?你在本宮麵前扯這種謊,不怕本宮弄死你嗎?”


    千柔頭疼無比,遇上這種身份尊貴的偏執狂,怎麽破?真真沒法破。還得顧及著她的身份,不能跟她生氣,還得忍著怒火,小心翼翼應對。


    她便苦澀一笑,緩緩道:“我說的是事實,公主不信,我也沒法子。再不然,公主親自去找蔣公子求證,自然就知曉了。”


    慶元公主越發惱怒,恨聲道:“毓兒那裏,本宮自會去問的,如今隻談你的事。你雖定了親,但此刻分明能有更好的選擇,不如將之前的婚事退了,如何?”


    千柔搖頭:“我並非言而無信之人,公主美意我承受不起。再說了,之前公主明明讓我離蔣公子遠遠的,不許再見他。此事我記得清清楚楚,不敢違逆。”


    慶元公主聽她公然頂撞自己,還拿之前自己說過的話來堵人,心裏那個氣呀,恨不得扇她幾巴掌。


    她自覺得自己已經做出了讓步,千柔卻還是這種態度,簡直過分得讓人沒法忍。


    她再也顧不得什麽教養,指著千柔罵道:“你這賤人,若不是為了毓兒,本宮豈會對著你說好話?哼,你既不肯領受本宮的好意,那就等著承受本宮的怒火吧。”


    她說到這裏,居高臨下看著千柔,目光無比怨毒:“今日是在林府,本宮且放你一馬,等你出了這裏,本宮有一百種手段令你生不如死!本宮說到做到,絕不失言!”


    她說得信誓旦旦,神色之冷厲,令千柔不敢懷疑,她說的不是真話。


    然而那又如何?即便無力承受她的怒火,她也不能退讓。


    千柔便淡淡一笑,正要迴答時,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慶元公主自是很不耐煩,但這裏到底是林府,再生氣,也不能太出格了。


    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壓抑住急欲噴薄而出的怒火,沉聲道:“本宮的事情還沒說完呢。”


    屋外,傳來林夫人恭敬的應答聲:“若是無事,臣婦不敢打擾,這裏有位陳公公,要傳皇上的口諭。”


    慶元公主聞言,這才道:“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大群人唿啦啦奔進來。慶元公主看時,果然有皇宮內侍,那陳公公還是她認識的。


    慶元公主還當口諭是傳給自己的,揚一揚下巴道:“皇上有何旨意?公公竟找到這裏來了,真難為你了。”


    陳公公呆了一下,才賠笑道:“公主誤會了,奴才前來傳的口諭,隻與顧八小姐有關。”


    慶元公主聽了臉色大變,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來。


    陳公公解釋了一通,再不與她攀談,目光一轉,落在千柔身上。


    映入眼簾的少女,雖隻是中人之姿,但她有一雙剪水雙瞳,氣質也淡雅如蘭,倒也有幾分可取之處。


    陳公公便微笑道:“你便是顧八小姐吧?”


    千柔頷首。


    剛才他們的對話,她已經聽到。


    此刻她心底也如慶元公主一般,思緒複雜無比,但麵上卻還是力持鎮定,先欠身行禮,隨後道:“公公確信,你要找的人,真的是我?”


    陳公公失笑:“當然,奴才豈會弄錯?”


    他雖是太監,但也是有官職的,地位不低,之所以肯給千柔幾分顏色,完全是因為,他很清楚這個女孩入了皇上的眼。


    他迴答完,目光在千柔、慶元公主身上轉了一轉,暗自忖度,這兩個人,怎麽會聚在一起呢?


    想不明白,加上事不關己,索性就撇下了。


    那邊,千柔卻是越發震驚,正要開口問時,慶元公主迫不及待開口道:“皇上有何旨意?”


    陳公公躬身道:“此事與公主並無關係,公主原可迴避,但公主若是想知曉,也可留下來聽一聽。”


    慶元公主心中好奇得要命,哪肯離開,淡淡道:“既然遇上了,自然要聽一聽的。”


    聞言陳公公有些驚奇,卻沒怎麽在意。


    因要傳陛下口諭,因此,所有人都跪聽宣讀。


    陳公公才開始宣讀:“傳陛下口諭:聞顧家八女聰慧出眾、深明大義,朕甚欣賞,特宣其入宮覲見。”


    這口諭很短,但不啻於平地驚雷,震得眾人無法迴神。


    慶元公主不待聽完便揚起頭來,瞳孔猛縮。


    眼前這顧八,她一口一個“賤人”稱之,恨不得直接弄死,皇上卻讚她聰慧出眾、深明大義?尼瑪,這世界,簡直太瘋狂了。


    皇上此舉,分明是在打她的臉,但她能如何?那可是皇上啊,即便臉被打得啪啪響,除了忍之外,旁的,什麽也做不了。


    陳公公宣完口諭,讓眾人起身。


    千柔昏唿唿的,在緋紅的幫助下起身,整個人還沉浸在呆滯中。


    大燕朝最尊貴的人要見自己,為什麽?自己何德何能,能入皇上的眼?


    陳公公見她有些被嚇住,並沒有輕視嘲笑,隻暗自想,都說她潑辣,但如今看,膽子不算很大嘛。


    轉念想,她才十幾歲呢,哪見過這樣的大場麵?害怕驚訝在所難免。


    想到她的年紀,陳公公心中便多了幾分憐憫和寬容,和顏悅色的道:“八小姐可是歡喜傻了?皇上還在宮裏等著呢,還請小姐快些換衣服,隨奴才進宮吧。”


    千柔這才迴過神來,咬了咬舌頭,勉強鎮定下來,頷首道:“勞煩公公稍候,我換身衣裳,就隨你進宮。”


    陳公公點頭應允。


    千柔這才帶著緋紅,往外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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