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曉的淚禁不住流了下來,喃喃地說:“姐姐,我多麽想見你啊。” 肖曉曉又向姐姐的墳前走去,咯吱咯吱的雪響在他的腳底下。

    這裏很靜,很靜,靜得有些令他惶恐,也許聽慣了都市的喧鬧塵雜,突然之間來到了這裏,不由感到耳聰目明,空氣也清新得令人振奮。

    可肖曉曉振奮不起來,他大喊著:“姐姐,姐姐,……”

    山也叫了。

    “姐姐,姐姐,……”

    喊過之後肖曉曉心裏舒暢多了,他從未感到如此輕鬆,似乎這裏隻有他最偉大,最自由。

    他聞到了桃花的芳香。

    雪與桃花,桃花與雪。

    肖曉曉聽到了二胡聲,是從姐姐的墳那邊傳過來的,難道是父親?

    他側耳一聽,是《二泉映月》,他聽過千百次的曲子。

    一曲完了,肖曉曉還久久迴味著,酸、甜、苦、澀湧上心頭,愛與恨交織著。

    他長歎一聲去追尋那個拉二胡的人,來到姐姐的墳前,他站住了,拉二胡的人已走遠,隻留下一行腳印。

    他不是父親,他是誰?

    為什麽要到這裏來?

    難道他認識姐姐?

    肖曉曉百思不得其解。

    “你找我?”

    一個聲音在肖曉曉背後,低沉沉的,令人毛骨悚然。

    肖曉曉嚇得一顫抖,擦了一把眼淚,扭頭一看,是個男子,高高的個頭,臉上有些消瘦,白皙的皮膚有著山的清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疑惑地盯著他。他的手上拿著二胡,剛才想必是他拉的曲子。

    肖曉曉認出了他,就是他和姐姐在晚上一塊修公路。

    “我來看姐姐”

    肖曉曉的聲音是那樣小,象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在大人的麵前沒有勇氣承認錯誤。

    “你姐姐真可憐,在臨死前還不停地唿喚著你的名字,這裏桃樹都是她栽的,她每天在這裏等你迴來,可是你——”

    他已淚流滿麵,不停地抽泣著,肖曉曉也忍不住落淚。

    是哭?是笑?

    他竟然無法用哭和笑來渲泄心中的悲痛。

    “她整天不說話,隻是使勁地幹活,然後栽上桃樹,你爬上高坡看看你就會明白的。”

    肖曉曉象瘋了一樣爬上了附近一個高坡,放眼望去,姐姐墳前的山坡上種滿了桃樹,桃樹上亮晶晶的冰棱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肖曉曉感到胸中一陣堵塞大喊著:“姐姐,是我害死了你。”

    肖曉曉腿一軟跪在了姐姐的墳前,他的心在收縮,在痛,仿佛有一把尖刀在紮著,在撕扯著。他不能原諒他自已,他恨他自已,是他害死了姐姐,他是罪魁禍首。

    “我叫山子,林村的,快起來吧,人已經死了,別再傷心。”

    山子扶起了他。

    “你和我姐姐——?”

    肖曉曉疑惑地問山子。

    山子苦澀地笑了笑說:“我很愛你姐姐,你姐姐也很愛我,可是我們不能在一塊,每晚我隻能和你姐姐偷偷地約會。她是個好女人,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掉她,這段日子裏,我天天來看她,給她拉一段曲子。可——”

    “可終究我們有緣無份啊!”

    山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謝謝你給了我姐姐的愛情,相信她死後也會瞑目的。”

    肖曉曉緊緊握住山子的手感動地說。

    “她使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這個世界上親情是多麽的偉大呀!我恨桃花鎮,如果沒有這麽多的恩怨,不忍許兩村通婚,你姐姐也不會死,我們倆人就會永遠在一起。我該走了,有空到我家坐坐。”

    山子說完走了,隻留下他,還有寒風。

    這幾天肖曉曉在姐姐的墳旁搭了一個草棚,他要守候在姐姐的身旁,山子依舊天天來看姐姐。父親就坐在一旁拉著二胡,二胡不知陪伴了他多少年,油黑發亮的二胡父親是看不見的,他隻有用手愛護地撫摸著它。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傻呆呆地坐在父親身邊,雙眼癡癡地望著那二胡,臉上帶著怪怪的笑容;可是現在他沒有了母親。

    “孩子,迴家吧!你這不是折磨自己嗎?你不在家,我心裏也不好受,我……”

    父親的嘴唇在不停地抖動,那蒼老的白發一抖一抖的,父親哭了。

    “孩子,迴去吧,爸求求你了。”

    “爸,我送你迴去,我不迴去,我要守在姐姐身邊。”

    父親搖搖頭說:“你不迴去,我也不迴去。”

    “不,天這麽冷,會凍著你的。”

    不管肖曉曉怎麽勸,父親執意不走。

    下雪的夜,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有那淒涼的二胡聲在風雪中嗚咽。連那平日不大叫的狗也少了困意,在風雪中叫個不停。

    紛亂的雪花在這夜裏失去了思緒,到處亂撞。

    “肖曉曉,你簡直不是人,自己受罪還不夠,還要你爸爸陪你受罪。他這麽大年紀,要有個三長二短你怎麽辦?你是不是認為你姐的死還不夠 ,還想將兩位老人折磨死,到那時才高興了?才痛快了?”

    早上肖曉曉是被曉霞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扶著爸爸說:“走,迴屋裏去。”

    父親驚奇地問:“怎麽不守了?”

    “不守了。”

    肖曉曉將鮮紅的畢業證書埋在了姐姐的墳前,輕輕地對姐姐說:“姐姐,弟弟沒有辜負你的期望,你放心走吧!”

    說完他已淚流滿麵。

    雪還在紛紛地下著。

    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他們是那樣親密,靠得那樣緊,從門前一直通向姐姐桃花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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