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肖曉曉迴到了住所,林曉雯見他這模樣嚇了一跳。

    “你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肖曉曉無力地搖了搖頭。

    “沒見著洪文?”

    肖曉曉搖了搖頭。

    “到底出了什麽事?”

    “沒事”

    “沒事,那你這傷?”

    “我很累我要睡覺了”

    肖曉曉不願意說出這是洪文他們打的,那樣洪文更沒有希望了。

    肖曉曉整整躺了三天,夜裏直說夢話,這下可急壞了林曉雯。

    “你到底怎麽啦?出什麽事了?”

    林曉雯哀求地問。

    肖曉曉裝出笑臉搖搖頭撒謊說:“我不是說,沒事,隻是雨淋了,身體有點不舒服。”

    “哎,那也不能老躺著不吃不喝呀,應當去看醫生,走,上醫院。”

    “不,不,不用了,我躺一會兒就好了。”

    “躺一會兒,你已經躺了三天。走,上醫院。”

    林曉雯說完就要出去打的送他去醫院。

    肖曉曉連忙阻止她:“不用了,我肚子有點餓。”

    林曉雯看了看他高興地說:“那好,你躺著,我去買飯。”

    林曉雯走後,肖曉曉掙紮起來穿好衣服。他頭還是那樣疼,而且還一陣陣暈眩,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嗽洗完後,林曉雯將飯菜送到了他麵前,菜是他最愛吃的排骨和炒雞蛋。

    林曉雯一邊看著他一邊催促說:“快點趁熱吃。”

    肖曉曉拿起飯盒扒了兩口,夾了一塊排骨,往日那香噴噴的排骨此時到嘴裏一點味也沒有,他強忍著吃了幾口,頭又一陣眩暈,他不得不放下飯盒。

    “不想吃了”

    “這怎麽行?你還得吃點。”

    林曉雯恨不得用嘴喂他吃,可他怎麽也吃不下。最後,林曉雯無奈地說:“沒辦法,肖曉曉你還把我當成朋友嗎?”

    “我們一直是好朋友”

    “那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不應當瞞我。”

    肖曉曉知道他的臉上沒有一丁點的血色,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是跟你說過,沒事,怎麽變得像個老太婆似的。”

    “沒事,那就好,那你這傷,你說清楚。”

    “不小心摔一跤,就這樣。”

    肖曉曉扮了一個鬼臉撒謊說,這是他和洪文之間的事,林曉雯沒有必要知道。

    林曉雯相信了,她微笑著收拾一下飯盒走了,肖曉曉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

    最苦是離情,肖曉曉不得不離去。

    肖曉曉是在林曉雯和真子不知道的情況下走的,他再也呆不下去了,那樣他會瘋的。與花蝶相會的日子已過去了六天,這六天比六年更漫長,肖曉曉的心情冰冷。

    肖曉曉坐上了迴家的客車,車快速地向前駛著,車內一片雜亂,大包小包將過道堵塞滿了。最可惡的是前排幾個青年正喋喋不休地爭吵著,車內還不時傳來孩子的哭叫聲。

    太陽逐漸偏西了,將金黃色的光灑在了車窗上,車內一半人染上了金黃。在這叫鬧聲中肖曉曉感到一陣嘔心,他將頭伸向了窗外吐出了幾口苦水。

    車在前行,在向前。

    肖曉曉感覺肚子裏在不停地抽搐著,他知道自己暈車了。他痛苦地趴在車窗上,肚子裏一陣陣難受,他真恨不得從車窗跳下去。

    有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肖曉曉迴轉身一看是個女孩。淡淡的眉毛,雙眼皮,鵝蛋型的臉蛋,櫻桃般的小口上塗著水紅的唇膏,上身穿著黑色的文化衫,上麵印著白色的“ok”, 她正在向他微笑著。

    那女孩微笑著將二片藥遞給他說:“這是治暈車的藥,喝下去就好點。”

    肖曉曉一愣忙接過藥感激地向她笑了笑,道了一聲謝。     女孩也迴了他一個甜甜的笑,他用礦泉水嗽了一下口,將二片藥喝下,吃了二個桔子,感覺肚子裏舒服多了。     車又走了一段路,肖曉曉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別怕,別怕,太陽已落山了,月亮出來了,你看那月亮後邊的星星多美呀!你看……”

    春天的夜晚總是使人困倦,月光照著樹影在奔跑,不知是車在追逐著樹,還是月光在追逐著車。四周黑魆魆的大山像要向他們壓過來似的,清清的風夾著一絲山的涼氣,車內的人都進入了夢鄉。肖曉曉也進入了夢鄉,他又夢到了姐姐,姐姐就是在這樣的月夜裏抱著他在院子裏哄他入睡。

    那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月亮特別亮,院子的桃花也開放了,不時傳來陣陣花香,村頭傳來了母親的歌聲。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在他幼小的心中他不懂得悲傷,他隻知道那歌聲在夜裏非常可怕,他便狠命地哭喊著要媽媽,姐姐抱著他也哭了,一邊輕輕拍打著他的背,一邊哄他入睡。

    “別怕,別怕,曉曉乖,曉曉乖,太陽已落山了,月亮出來了,你看月亮後邊的星星多美呀!你看……”

    他就這樣在姐姐的懷裏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皎潔的月光跟著車一陣飛奔。

    三月的夜,依舊很冷,肖曉曉被凍醒了,頭上的疼痛也未能促使他發熱。

    月光,夜,還有著奔馳的車。

    肖曉曉的思緒在翻騰,迴想到上海的一幕幕,他像木偶戲中的木偶一樣在鄉村與城市間奔忙,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扮演哪種角色。

    在黃昏肖曉曉迴到了學校,他親愛的學校。

    三月的黃昏,是充滿浪漫的,夕陽將最後一縷霞光灑向了小河旁,高大的楊樹,濃綠的葉子,青青的草地,幽深而又清涼的小河如詩,如畫,如歌……

    校園靜悄悄的,同學們都在上自習。肖曉曉來到了小河邊,望著那潺潺的流水,兩年前與花蝶分手時的情景又湧上心頭。

    “兩年後的今天這裏見麵,那時咱倆一定上了大學,我真的好想看見你走入大學,去實現你的夢想,看到你姐姐的笑容。來拉勾,不見不散。”

    肖曉曉伸出了手緊緊握住了那桃花。

    “花蝶,我對不起你,是我失約了。”

    肖曉曉痛苦地將花瓣摘了下來,一瓣一瓣地拋入水中,花瓣在河水中打著漩向遠方漂去。時不時有小魚在後追戲著,一直追得很遠,很遠……

    望著手中光禿禿的桃枝,肖曉曉的心在痛,在滴血。他將桃枝扔入水中,站了起來,失魂落魄走在那綠柔柔的草地上,這裏有他的夢想,有他的愛情。

    人生是多麽奇妙啊!他又迴到了原來的起點。

    突然,他看到了那巨大的楊樹上插著一枝桃花,桃花已凋謝,幹幹的枝在風中搖晃著,搖晃著……

    這一定是花蝶放的,肖曉曉高興得在操場上大叫起來,他要讓人們聽見,他肖曉曉又迴來了,學校是屬於他的。

    “我可愛的學校,我終於又和你見麵了。花蝶,我迴來了,我又迴來了……”

    很快學校裏便議論開了,有人說他是一個神經病瘓者,也有些知道他事跡的說:“他是上屆的高材生,由於高考時病了,無法考試,於是就氣瘋了。”

    ……

    人們議論的好壞對他肖曉曉無所謂,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學習,再學習。他知道他這次機會來得不易,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了,他要把握住這次機會,再不能錯過這趟列車了。

    吃罷晚飯,肖曉曉不知不覺又踱到了小河邊。小河邊楊樹上濃綠的葉子像一把大傘遮擋著小河的風雨,小河在這大傘下顯得有些清涼和幽深。這是他和花蝶初戀的地方,他耳邊仿佛又聽到了花蝶那抑揚的聲音。

    肖曉曉臉上露出了笑容,忍不住放聲念道:“數聲鵜鶘,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拋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入盡日花飛雪。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他念罷歎息了一陣,不免又對花蝶一番思念,終是黃昏落暮時,怎耐心有千千結。

    “請問你剛才念的詞叫什麽名字?”

    肖曉曉猛然迴首,一位女孩站在他不遠的地方盯著他,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青春氣息。

    “是你?”

    肖曉曉認出了她,就是車上給他暈車藥的那位女孩。

    那女孩也認出了肖曉曉,興奮地說;“這個世界真小”

    這世界確實小。

    “你也喜歡宋詞?”

    女孩點了點頭。

    “以前這學校也有一位女孩喜歡宋詞,她每天都到這兒來念宋詞,可是現在……”

    肖曉曉不忍再說下去了,他的心在顫抖,眼淚也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她一定長得很美,很動人是嗎?”

    女孩開口問。

    “不錯,她長得很美,很動人,而且成績很好,有一顆非常美的心。”

    肖曉曉忘情地說。

    “你很愛她是嗎?”

    肖曉曉點了點頭開心地說:“她也很愛我。”

    “可是現在她已經走了是嗎?”

    他柔腸寸斷。

    女孩避開話題又問:“你好像喜歡那種傷感的詞?”

    他不否認,傷感的東西總令人迴味無窮,也許是他太過多愁善感而扼殺了男子漢的豪氣。

    “我比較喜歡那種豪放的詞,它給人以氣勢和力量,比喻蘇軾的《赤壁懷古》。”

    她頓了頓又說:“我叫蘇娜,剛迴來準備參加高考,咱倆交個朋友好嗎?宋詞上的朋友。”

    蘇娜伸出了手,肖曉曉也伸出手相互輕輕握了一下。

    “我叫肖曉曉,以前的落榜者。”

    蘇娜好象不忍談論令肖曉曉傷感的話題,開心地說:“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呀!”

    “可是我沒有心情欣賞”

    “在車上我就發現你悶悶不樂”

    “因為她?”

    肖曉曉點了點頭。

    一時間他倆沒了話題,小河邊靜悄悄的,隻有那流動的水聲才知道有心跳。些許月光從樹葉的縫隙透了下來,灑落在河邊的草地上,充滿了夢幻。

    “夜很深了,咱們該迴去了。”

    蘇娜咬著嘴唇默默點了點頭。

    這裏隻留下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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