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鎮最風光的是風水先生,他們有著肖長河一樣的地位,獅子山的故事在桃花鎮一直流傳著,從風水先生的口中傳出更神乎其神。

    林曉雯並不相信風水先生的話,那也許是個巧合與獅子山上放鞭炮沒什麽關係。

    肖曉曉也不相信這種荒謬的說法,他是受過教育的人,不相信迷信;可他倆不相信也隻是他倆的事,改變不了桃花鎮人的思想。

    歐陽振華相信他能改變桃花鎮人的思想,這不過是他自己認為,他的這種想法一直不敢和別人交流,他可不願意遭別人的嘲笑。肖村和林村的世代結怨不能僅憑三言二語解決的,解鈴還需係鈴人,隻要肖村和林村人的文化素質提高了,這些問題便迎刃而解;所以他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其自然,他在等待著時機,這也是他為什麽能在桃花鎮呆到二年的緣故。

    今天建學校的事,他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關係到整個桃花鎮的命運。學校的校址選在了兩村的交界處,他已經和李建文商量過在開工之時作一個奠基儀式。

    一大清早肖曉曉和村子裏的孩子們將草地上打掃幹淨,擺上桌子,砌上茶水,等待著鎮長的到來。現在是假期,孩子們不用去上學,一來可以緩解家裏勞動力不足,二來可以在建學校時幫幫手。這也是歐陽振華為什麽在這時提出建學校的原故,同時他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心事,他已經了解到肖曉曉和林曉雯的成績相當出色,他倆過半年就要畢業了,他想用他倆作為桃花鎮第一屆的畢業生,他這麽做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桃花鎮的冬天依然有些寒意,快盡晌午薄霧才散盡。

    歐陽振華帶著副鎮長、婦女主任及鎮裏領導來到了桃花鎮,歐陽振華一看草坪上積聚了許多人,有肖村的有林村的,這是打曆史上兩村人聚在一起,人們議論紛紛。

    “當官的都這德性,喜歡吹虛、宣傳,天下烏鴉一般黑。”

    “讓那狗官滾迴去,建學校是桃花鎮人自己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

    人們都在數落著歐陽振華,在這一點上肖村和林村倒沒有分岐,達成了共識。

    歐陽振華對下麵的議論裝作沒聽見,他用手理了理那為數不多的頭發慷慨激昂地說:“各位鄉親父老,我到桃花鎮二年多了,非常感激大家對我工作的支持,在此我向大家鞠一躬表示感激。”

    歐陽振華鞠了一躬,李建文和鎮裏領導鼓起了掌,下麵的人們不懈一顧。

    歐陽振華鞠完躬接著說:“百年大計,教育為本,這是黨中央的號召,今天桃花鎮有幸有了自己的中學,這是我們桃花鎮的光榮。我宣布,奠基儀式開始。”

    歐陽振華的話剛說完,鞭炮齊鳴,村長叫人拿來鐵鍬遞給鎮長說:“鎮長,你來動土吧!”

    歐陽振華接過鐵鍬,等鞭炮鳴盡,大聲說:“我今天來不是做形式主義的,是希望大夥做一個見證。我這兒有合同,一式三份,是關於學校的事,我向大夥將大至內容說一下,同時也征尋大家的意見。”

    李建文拿了一杯水遞給了歐陽振華,歐陽振華接過水喝了一口,接著說:“這上麵的大至內容是學校的磚瓦石由肖村出,門窗及桌椅由林村出,建學校由雙方共同完成。這一點我是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建成後的修繕工作,以免引起矛盾 。我們經過商討之後也寫在合同上,在此我給大家念一下,這是重點。”

    歐陽振華又喝了一口水,將杯子放在桌子上清清嗓子念道:“學校建成後的修繕工作由雙方共同完成,肖村承擔房屋的結構的維修,林村承擔桌椅門窗的維修,學校由二村共同管理。同時,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縣教育局同意借調七名教師到我們這兒來工作。”

    歐陽振華鼓起了掌。他今天太興奮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草坪上的人也鼓起了掌,他們不得不佩服歐陽振華想得周到,不但解決了眼前的問題,同時也解決了日後的擔心。

    肖長河和林孟華都在合同上簽了字,歐陽振華也簽了字,簽完字他將合同一份給了肖長河,一份給了林孟華,學校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建學校的活肖曉曉家也分到一些,別人出磚出瓦,肖曉曉出力,他整天在工地上幫手。在工地上幫手的還有林曉雯,這是她自願的,他倆見麵隻是相互笑了笑,算是認識。在木子鎮中學他倆是同一年級,不在同一班,肖曉曉早聞林村有個林曉雯成績一直是班裏的尖子,而且她在尖子班。肖曉曉忍不住看了她幾眼,林曉雯正挑著水向他這裏走來,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敞開著露出了裏麵紅色的絨線衣,想必是她自己織的。外套上打了許多補丁,顯得有些寒酸,但是很幹淨,在桃花鎮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了。林曉雯抬起了頭,四目相對,她連忙移開目光,臉也變得通紅,兩個甜甜的小酒窩似笑似怒。肖曉曉突然發現他失態了,他連忙將目光移向天邊來掩飾他的慌亂。

    天藍藍的,和煦的陽光普照在桃花鎮的山山水水上,空氣中迷漫著泥土的氣息。

    林曉雯挑著水從架子下走過,架子上堆滿了磚,工匠們在砌牆。突然,肖曉曉看見架子上的磚在傾斜,搖搖欲墜。

    “小心”肖曉曉大喊著衝了過去將林曉雯拉在了一邊。

    磚在他倆的身前滑落了下來,將水桶砸碎了,林曉雯嚇得偎在了肖曉曉的懷裏。

    “多長個眼睛,看著點。”

    架子上的工匠頭也不迴地喊道。

    “謝謝你”

    林曉雯見肖曉曉雙手緊緊地抱著她,臉更紅了。

    肖曉曉連忙放開手,不知所措地說:“對不起,我,我一時情急。”

    “害燥了吧!”

    在一旁搬磚的肖安故意在逗他倆。

    林曉雯害羞地跑迴家去了,肖曉曉心裏還在砰砰地狂跳,他突然感覺有些失落。

    快近中午時分,工匠們都迴家吃飯去了,肖曉曉心裏還在想著林曉雯,他找了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默默地想著他的心事。

    “喂,怎麽不迴家吃飯,還想著她呀?”

    肖安也沒迴去,他在肖曉曉對麵的草地上坐下。

    “沒,沒有,我不餓。”

    肖曉曉語無倫次。

    “我給你倆撮合撮合?”

    “別說別人,你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吧,要讓你爸知道還不打斷你的腿。”

    肖曉曉一句話提醒了肖安,肖安一緊張連忙四顧看了看見沒有人小聲地說:“這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可不能害我呀!”

    肖安正在和林村長林孟華的二女兒林玲談戀愛,這事本來是他倆的秘密,不料被肖曉曉撞見了,也就成了他們三人的秘密。這事要是讓肖長河和林孟華知道了,說不定兩村又鬧出個什麽結果來,肖曉曉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有一天被別人發現了,那他肖安怎麽辦?

    “你這事總不能一輩子瞞下去吧,你得趕緊想辦法呀!”

    “能有什麽辦法,誰叫咱們生長在這樣的地方,聽說外麵都自由戀愛了,可我們這裏,這——?”

    肖安很無奈,他有些憤怒,氣憤地說:“大不了,我和她私奔。”

    私奔也許是他倆唯一的出路,肖安反複地思索過,肖老三的出走更增加了他私奔的念頭。他在等待著時機,時機一旦成熟,他倆就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

    學校轉眼建成了,小學五個班級,初中三個班級。小學兩村合在一起人數倒也挺多,可初中就是他和曉霞,還有林曉雯。林曉雯自從上次走後,她一直未出現,肖曉曉多方麵打聽都沒有她的消息,她象在人間蒸發了一樣。

    歐陽振華也在找林曉雯,他可不希望在這關鍵時刻林曉雯輟學,這對他打擊太大了。他和李建文來到了林村,林村的房屋依山而建,高低錯落,土磚灰瓦粗石牆。在林孟華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林曉雯的家,進屋一看,屋內黑黑的,隻有屋頂上的天窗射進少許光亮,四周的牆壁象發了黴一樣,黑得叫人害怕。屋內沒有生火,也沒做飯,隻有二個小孩,兩小孩見有人來了拿了些幹柴放在火盆裏,用火柴點著。在門的背後是灶,是用幾塊土皮磚砌成的,上麵支了二口鍋,黑黑的灶麵能反射出光亮。灶台的背後是一個裝碗筷的櫃子,也不知是那個朝代的,上麵積滿了灰塵。櫃子上一幅紅紅對聯已變成了黑色,上麵依晰地寫著:碗盛三江水,櫃存五味香。櫃子的旁邊是兩隻水桶,一隻水桶裏還剩下半桶水,上麵飄著厚厚一層灰。

    歐陽振華看到這些眼眶濕潤了,他長長出了口氣說:“這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是我的責任。”

    “鎮長,我們也沒辦法呀!”

    林孟華很為難地說。

    歐陽振華拍了拍林孟華的肩說:“不用說,我理解,自家能吃飽都不錯了,也難為了你,你把她家的情況說說。”

    林孟華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曉雯她媽年初生病過世了,她父親整日不迴,在外賭錢,這是她弟妹。”

    歐陽振華看了看兩孩子彎下腰問:“你爸呢?”

    兩孩子木然地搖搖頭不知道。

    歐陽振華知道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他連忙來到屋外,他從未感到如此的壓抑。他狠狠地唿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從口袋掏出五十元錢遞給林孟華說:“給孩子買點衣服和吃的”

    “鎮長這怎麽可以呢?你手頭也不富裕還是我出吧。”

    “我知道你一個月就五十元錢,還得養活一家人,已經夠緊的了。好歹我家是雙職工,這五十元錢算不了什麽,況且我是給兩孩子的,又不是給你的,你就收下吧。”

    林孟華收下了歐陽振華的錢,他知道鎮長的經濟也不寬裕,一個月三百多塊錢,孩子上學要錢,吃喝都得靠錢買,他也不容易。在農村盡管窮,可有田有地,隻要勤勤懇懇,一份汗水一份收成,倒也能吃飽。可他歐陽振華那一樣不花錢,人情禮物都得花錢。臨走時,林孟華將自家的大豆裝了一袋子送給歐陽振華,這是有史以來不曾有的事,尤其在他林孟華的身上,他一不請客送禮,二不巴結領導,做人就得有骨氣;可今天他誠心想送給鎮長。

    歐陽振華說什麽也不能要他的大豆,正在他倆推推掇掇時,有人喊了起來。

    “林玲上吊了,快來人呀。”

    歐陽振華和林孟華匆匆忙忙跑進了林家,房門被砸破了。林玲躺在地上,林孟華的老婆正嚎啕大哭。“林玲,我的乖女兒,你不能走啊,有什麽事好商量,你為什麽要行短見啊!……”

    林孟華呆呆地站在房中間,嘴張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林孟華的老婆見林孟華來了,她擦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憤怒地看著林孟華,她用手指指著林孟華狠狠地說:“是你,是你害死了她,我今天跟你拚了。”

    刹那間她象瘋了一樣揪住林孟華又抓又打,林孟華的臉上被抓了幾道血印,歐陽振華趕緊將二人分開。

    林孟華的老婆見是鎮長,拉住歐陽振華的手哭著說:“鎮長,你可得為我作主啊!”

    “老嫂子,別激動,有什麽事我幫你解決。”

    大夥兒一會兒掐人中,一會兒搖晃林鈴,約摸一盞茶的工乎,林鈴慢慢睜開了眼,喉嚨一陣抖動,長長出了一口氣。

    林孟華的老婆見林鈴睜開了眼,抱著女兒嚎淘大哭。

    歐陽振華見林鈴沒事轉身沉下臉喝道:“林孟華到底怎麽迴事?”

    林孟華蹲在地上淚流滿麵,哭訴著說;“她和肖長河的兒子肖安好上了,她倆還要私奔,於是我就將她關在房子裏,不讓她出去,那知道她——?”

    林孟華將頭埋在兩膝之間不停地抽泣著,他的老婆也在一旁哭喊著。

    “亂彈琴,這二人好上不是很好的事嗎?可你們——?桃花鎮的規矩該改改了。”

    歐陽振華氣得在屋了裏來迴踱步,他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他更感覺肩上的擔子沉重。

    “走,到肖長河家去。”

    歐陽振華帶著李建文和林孟華,一路上林孟華在不停地哭泣,李建文也不敢吱聲,這是肖村和林村的事,外姓不便於插手。

    來到了肖村,肖長河迎了出來,他今天的臉色也不太好。歐陽振華一見肖長河狠狠地問:“肖安在哪兒?”

    “他,他跑了。”

    肖長河惶恐地迴答著。

    “真是個孬種”

    歐陽振華在罵著。

    “你知道林玲上吊了嗎?”

    “剛知道”

    肖長河小聲地說,平日裏他說話粗聲粗氣,今天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們知道幹涉婚姻是違法的嗎?”

    “不知道,隻是祖上的規矩我們也不敢破壞,不然村裏人怪罪我們。”

    “難道現在沒人怪罪你們?”

    歐陽振華怒吼著。

    肖長河和林孟華低頭不語。

    歐陽振華看了看他倆好半天,然後心平氣靜地問:“你們倆看這事怎麽辦?”

    肖長河看了看林孟華,林孟華木訥地站在那裏象木頭一般。

    “鎮長,我聽你的。”

    “那林孟華林村長呢?”

    林孟華點了點頭。

    “那好,你倆先握握手,再也不得幹涉他倆的婚事。”

    歐陽振華命令道。

    肖長河看了看歐陽振華,迫於他的威力下,他伸出了手。

    林孟華沒有伸手,他突然大吼著:“我跟肖村沒完,我女兒不會嫁給姓肖的。”

    歐陽振華一把抓住林孟華威脅道:“林村長你冷靜點,幹涉婚姻就是犯法,現在有二條路:一條是握手言和兩村從此結親自由。第二條就是跟我走,我將你送到司法,這事由司法處理。”

    林孟華狠狠地瞪著歐陽振華冷笑著說:“鎮長,你不用威脅我,我不是三歲小孩。”

    “林村長,我想你是明白人,難道這種悲劇你想再重演嗎?你真想逼死林鈴嗎?你想做桃花鎮的罪人?”

    歐陽振華狠狠地說。

    林孟華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迫於無奈他伸出了手和肖長河的手握在一起,歐陽振華抓住他們倆的手長長地噓了口氣。

    林孟華雖然和肖長河握了手,可他打心眼裏就不會將女兒嫁給肖安。他更痛恨自己的女兒,他萬萬沒想到一向聽話的林玲競敢違背他的意願,讓他林孟華下不了台,丟盡了麵子,迴到家裏他一定得狠狠管教林玲。

    林孟華氣唿唿地迴到了村子,他家漆黑的大門緊閉著,他抬腿氣衝衝一腿踢開了大門。家裏沒有人,他的女兒和老婆都不知去向,一打聽才知道老婆帶著女兒迴娘家了。林孟華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心裏不是滋味,他的怒氣沒有消在心中湧動,他更加恨肖長河,恨肖安,這個天打五雷劈的,他感到心口隱隱作痛。

    夕陽慢慢地接近了西山的山頭,將最後一縷霞光留給了桃花鎮,留給了林孟華,他的臉上除了霞光沒有其它的顏色;他可不在意霞光,今天的夕陽別無二致,像桃花鎮的草木一樣自然一樣沒有變,變的隻有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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