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酒醒後,他感到自己的頭特別地痛,就像快爆炸了一樣。昨晚具體說過什麽他已記不清了,他隻知道自己和楊勇在喝酒,喝了很多酒,然後自己就醉了。不過他卻清晰地記得自己在醉倒的一瞬間好像看到了葉雨,還隱隱約約聽到了她和楊勇在說話,雖然他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麽。沒錯,他肯定自己看到了她。他覺得應該找楊勇問清楚。

    可當他真的問起楊勇的時候,楊勇卻笑他怎麽還沒睡醒,笑他想她想得太入迷了,才會在醉酒的時候產生那樣的錯覺。程風還是不相信,他說他明明聽見她在說話。楊勇隻好無奈地笑笑說,那恐怕是你自己在做夢吧?程風還是將信將疑。

    “是你一個人把我送迴去的嗎?”程風迷惑著。

    “那你說還有誰?難道是你自己夢遊迴去的啊?真是的——”楊勇想起葉雨渴求他保密時的眼神,決定為她保密到底。

    “嗬嗬——”程風被楊勇的話給逗笑了,他終於相信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程風平平淡淡地考完了,感覺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水中的浮萍,找不到任何考試的感覺。考完後大家都各自忙著打包迴家了。臨走前無非是說幾句諸如有空到我家來玩之類的客套話。

    程風和王輝,外加一個隋煬帝楊廣,三個人是來自相距不遠的同一個地方。三人在高一時是形影不離的“鐵三角”,關係好得要死。隻是王輝和楊廣的理性頭腦比較發達,所以高二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理科,其堅決程度不亞於程風選擇文科時的那股狠勁。所以後來他們雖然還會經常聚在一起,但總是聚少離多了。這次迴家難得又坐在一起,自然聊得很投機,他們肆無忌憚的說話聲和笑聲贏得了整車的人百分百的迴頭率。可憐前麵一個漂亮阿姨暈車暈得不行,直吐得死去活來。他們才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自然收斂了些。

    三人中楊廣家離學校是最近的。所以他最先下了車。說起楊廣,程風剛進高一的第一天就和他認識了。因為先前他在一個小學同學的初中畢業照裏看到過他,覺得此人長得蠻有特色的,就不自覺地記住了。沒想到讀高中第一天報到時,程風意外地發現此人竟然大義凜然地坐在他後麵。一向愛交朋友的程風馬上和他進行了首輪麵談。結果,程風很快便發現此人不善言談。程風問他什麽他就迴答什麽,感覺自己和他說話就像在審問犯人一樣,甚為無趣。於是,就轉移了談話目標,和楊廣身邊的那位英俊小生談了起來。此人倒是除了長著一張迷死人的臉外,還頗善言談。

    於是,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兩人越談越投機,自然如兩顆向心的小球聚在了一起,磨擦出了友情的火花。此人就是王輝,外號唐僧。

    後來,程風發現楊廣也並不像他想象地那樣靦腆,他和人相熟後說起話來也是會滔滔不絕的。於是,才懂得一個道理:人隻有在自己最放鬆的狀態下才會表現出他最真實的一麵。這和程風後來在書上看到的“一個女人隻有在自己最心愛的人麵前才會表現出她最真實可愛的一麵”這句話不謀而合。於是乎,那個長得俠氣與匪氣共存的楊廣同誌就這樣走進了程風的好友排行榜前列。

    三人各自迴家後,就開始了各自的寒假生涯。其實放假後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因為他們高三放假比其他年級要遲。程風覺得現在過年沒多大意思了。沒有雪,也沒有好玩的地方和能一起玩的人。其實小時候,程風那可是天天盼望著過新年啊!

    有新衣服穿,有水槍玩,還可以在下雪天打雪仗,吃老房子屋簷下掛下來的冰淩。隻是,歲月剪切了太多美好的畫麵,唯獨留下了甜蜜而心酸的記憶。伴著淚和痛,在長大的過程中,我們跌進了寂寞和煩惱的深淵,如此無助。

    過完高中最後一個年後,程風人生的年輪又向前轉了一圈。可惜這年頭程風隻長歲數不長個了,都已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了,個頭才勉強夠上一米七零。對於現在這個男人以高為美的社會,程風算是“醜小鴨”了。當然,程風自信自己的外表還是過得去的。因為如果他的樣子還算醜的話,中國男人起碼有一半得和他歸在同一個集合裏了。這點倒並不是危言聳聽,畢竟真正稱得上帥的人是少數。

    大年初十,程風和王輝他們就踏上了高三最後一學期的“死亡之路”。之所以稱之為“死亡之路”,是因為即使他們最後贏得了高考,他們的勝利也是犧牲了無數個日夜和無數個腦細胞作為代價的。

    一到學校,這幫紅色娘子軍就全副武裝起來了。她們很快便進入了狀態,和時間在做一場殊死搏鬥。男生們除了“數學王子”小強比較認真外,其他人還在抱怨假期太短了。程風倒還是老樣子,除了時刻像彩民關注彩票一樣關注葉雨外,便是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像草原上的蒙古狼思念他們心愛的羊一樣思念葉雨。是誰說過,當狼愛上羊時,便注定了今生將有一段無法逃離的孽緣。那麽,程風愛上葉雨不就像狼愛上羊嗎?

    開學沒多久,程風班裏的“活寶”張偉就買了個很時尚的三星手機,天天捧著它玩遊戲。此人是班裏少數幾個擁有名牌手機的時代先鋒之一。不知道是該手機太有魅力還是該手機的主人太浪漫瀟灑。總之,“活寶”竟然和雨晗戀愛了,這是誰也沒想到的。可憐楊勇天天眼睜睜地看著“活寶”牽著雨晗的小手在校園的小路上甜蜜地散步,心痛得像被一劍穿心一樣。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楊勇在路上和“活寶”不期而遇時,他恨不得扒了“活寶”一層皮。

    有愛情雨露滋潤的“活寶”每天自然是“春風得意馬蹄急”。可那段日子卻是楊勇最傷心難過的。他避開所有人,每天獨自躲在角落裏抽煙,喝悶酒。程風知道他心裏苦,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他。說實話,“活寶”平時和程風關係也挺好的,也算是個講義氣的朋友。但程風也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怎樣幫助楊勇走出心靈的困境。他突然想起了有人曾經說過,要想幫助悲傷的人走出悲傷的森林,隻有讓自己變得比他更悲傷。隻有這樣,那個需要你拯救的人的心靈才會找到平衡的支點。於是,程風買了十罐啤酒和一包利群,找到了躲在角落裏獨自抽悶煙的楊勇。

    “想喝酒嗎?我這有。”程風搖了搖手中裝著十罐啤酒的袋子。

    楊勇慢慢地抬起他沉重的頭顱,眼神迷離地望著程風說:“你怎麽來了?”

    “我心裏難過不行嗎?”程風說著一悶氣坐在了楊勇的身邊,隨手撕開一罐啤酒,獨自大口地喝了起來。

    楊勇呆望著程風,苦笑了一下,將手中的煙狠狠滅掉,然後隨手拿出一罐啤酒,仰天大喝起來。他知道程風心裏並不比他好過多少。為了葉雨,他早已心神憔悴了。所以在這個時候,過多的言語是沒有必要的。這是男人之間的心照不宣。其實他不知道,程風是因為心疼他,才出此下策。

    “恨她嗎?”程風在撕開第二罐啤酒的時候,忍不住問他。

    楊勇無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後他反過來問程風:“你恨她嗎?”

    “恨!”程風的迴答讓楊勇大吃一驚。

    “不過我更恨我自己,你也知道,我明知道她對我沒感覺,可還是放不下她,我恨我自己懦弱!”程風很快又補充了一句。

    楊勇表情凝重地看著程風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感覺他似乎要把所有的煩惱和傷痛都隨著酒精肆無忌憚地罐到肚子裏去。他突然一把奪下程風手中的啤酒罐,大喊:“夠了,別喝了,你想幹什麽,把自己罐死嗎?你以為你的命值多少錢啊!你醉死了她都不會心疼的,為這種隻顧自己前途不顧別人感受的人,值得嗎?”

    “不值得?不值得你他媽的躲在這裏喝什麽酒!抽什麽煙!你又以為你這樣她會心疼嗎?她林雨晗會心疼嗎?她這時候恐怕還在和別人風花雪月呢!你這樣為她又值得嗎?”程風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假戲已成真。

    知道嗎?當程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楊勇哭了。這個一向談笑風生,從來都沒有在程風麵前哭過的他竟然哭了。手摔骨折疼得大汗淋漓的時候他沒有哭,幫程風打架眼角被打破滿臉是血的時候他沒有哭,成績下滑被他爸當著同學的麵打了一巴掌的時候他沒有哭,可是今晚,他卻哭了。他在程風的懷裏哭了,就像一個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他為了一個女人哭了!他為了一個慷慨義氣的兄弟哭了!程風發現自己的心是那麽地痛,無法形容的痛,硬生生地痛!他發現自己的眼淚不自覺地湧了出來,像決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楊勇啊,我最親愛的兄弟,你知道嗎?你一直以來都是我的驕傲!

    今夜,我們守著寂寞流星的夢,我們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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