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軟,經不起風,經不起浪。自聖誕節過後,程風本來就不怎樣的成績變得更加糟糕了。他已無心學習,在他眼中,什麽都已變得不重要了,隻有葉雨,隻有她才是他生活的唯一動力。可是,她卻不懂他的心,她依然在逃避他,他依然在自做多情。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為了不打擾她的學習和生活,除了上課,他盡量遠離她,不讓她看見自己。他是那麽地喜歡她,所以,他可以為她犧牲自己的一切。前途在他眼中已變得微不足道。他隻知道,高三對於她來說是很關鍵的一段時間,他寧可自己忍受無盡的相思之痛,無盡的寂寞孤獨,也要給她自由,給她空間。隻是或許她永遠都不會明白,當她開開心心地和其他男同學說話的時候,他的心是那麽地疼,那麽地痛。他甚至希望自己從未向她表白過,那樣他們至少還可以做朋友,至少也可以開開心心地說話。但,這一切都被他親手扼殺了。他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那麽衝動,為什麽不能將這份愛好好埋藏在心底。現在,他的衝動終於受到了懲罰,她用冷漠的心來對待他那顆深愛著她的心。這是心與心之間最遠的距離。

    程風依然會去屬於他的那個上英語課的小教室。那裏是他們班上英語課的專用教室。除了上英語課,平時不大有人會來。所以,程風想看書的時候都會去那裏。楊勇和林健也經常去那裏,比起大教室,這樣的小教室似乎更為安靜。當然,程風圖得並不是這種簡單的安靜。對於他來說,他來這裏就像是為了完成某種神聖的使命。值得一提的是,班裏還有個女生也經常來這個小教室看書,程風總能和她不期而遇。其實程風知道,那個女孩是暗暗喜歡著自己的。隻不過從來就不敢向他表露心跡。因為,她也是個安靜的女生,安靜的女生有著屬於她們自己的矜持,有屬於她們自己的獨特的表達方式,隻要能天天看到心愛的人快樂,她們就像是完成了某種寄托。

    那個女孩就是這樣的人。有很多次,當程風無意中抬頭看見她時,她正含情脈脈地看著程風。程風隻好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把頭轉向了窗外。因為他知道自己對她沒有感覺。他想,或許葉雨對於自己的感覺就像他對這個女孩的感覺一樣。如果真是這樣,那女孩豈不是和自己一樣活在相思的痛苦中?哎,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地陰差陽錯。

    生活依然在平淡地繼續著,沒有任何的波瀾。高三的生活對於這幫重點中學的學生們來說,就仿佛是一口上緊了發條的定時鬧鍾,卡嚓卡嚓地響,隻等著鬧鈴的那一刻到來。

    然而,正當人們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平淡地繼續下去的時候,學校裏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有個高三女生跳樓自殺了。頓時,整個校園沸騰了,一時間,人們紛紛揚揚地討論著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有人說,她是失戀了,一時想不開,就選擇了輕生。而更多的人則認為是高三的學習壓力太大了,她無法忍受這種壓力,就用自殺來尋求解脫。這年頭,跳樓自殺似乎很受那些渴望永遠解脫的人的歡迎。不知道他們臨死前是不是渴望真實地體驗一下自由飛翔的感覺。

    學校馬上實行了戒嚴,同時加強了對學生的思想教育。不幸的是,自殺的那個女生家裏很有錢,也很有勢力。他們將女兒自殺的責任推給了校方,說學校的管理製度存在著嚴重的缺陷。校方則認為家庭對她的自殺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他們常年在外做生意,對女兒的關心和照顧都不夠,特別是對她的精神方麵,缺少鼓勵和引導。結果,她的父母糾集了一幫社會上的惡勢力,將學校很多教室的門窗,電腦全砸了,還無故打傷了兩個值班的學生。學校無奈隻好請有關機關出麵協調解決,事情最後才平息了。但這個事件卻在全校師生心裏留下了很大的陰影。

    說實話,那個女生死後的那幾天晚上,程風都不敢一個人睡覺了。而林健的宿舍剛好正對著那個女生死的那片草地,他也不敢一個人睡。所以兩人幹脆又“同居”了。兩人晚上睡覺時會經常談論那個可憐死去的女孩,他們就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東西有那麽大的力量,可以讓人忽略死亡。愛情嗎?程風隱約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那種感受,那就是靜靜地看著葉雨為電影裏的情節感動得流淚的時候。可是,當他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他真的可以像那個女孩一樣不顧一切嗎?程風無法想像。

    日子依然如細水般長流。半個多月過去後,生活又恢複了平靜。人們仿佛已經將那個死去的女生淡忘了。隻是偶而有人說起的時候,依然會為她感到惋惜。這樣如花般美麗的青春,就這樣無聲地消逝在歲月的塵土中,然後慢慢被人遺忘。

    期末考試正在一天天逼近。大家都忙著準備複習。重點中學高三的生活就像一個無形的牢籠。每個人都被囚禁在裏麵,埋頭苦讀,隻為了有一天能更好地解脫出來。有些女生早上5點鍾就起來看書了,她們背單詞,背課文,背公式,背一切要背的東西。她們已分不清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麽。她們隻知道,她們必須在每一次考試中拿到高分,這就是她們的目標。在這樣的氛圍影響下,活著真的很累。程風親眼目睹了班裏一個胖女生成功的減肥過程。不是運動或節食,而僅僅是苦讀的結果。真不知道這是她的幸運還是她的不幸。

    最近學校給高三學生又組織了一次全校性的統考。結果程風又考得一塌糊塗。很多同學都在進步,而他一直在退步。楊勇和林健考得都還不錯,班裏前十五都有他們的名字。前十幾乎全被女生包了,所以他們班是名副其實的陰盛陽衰。而葉雨是全班第八,這多少讓程風感到了些許安慰。他想,看來遠離她還是有效果的。隻是他也知道,他糟糕的成績隻會讓她更加討厭自己。但又有誰能真正了解他背後隱藏著的傷痛呢?

    楊勇依然會在雨晗書桌亂得一塌糊塗的時候默默地為她整理好。這個和程風一樣癡情的可愛男生從來就不曾向她表露過心跡。因為他相信,有一種愛叫做心照不宣,可事實上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因為楊勇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異樣的神情,她看誰都是笑嘻嘻的。楊勇不得不認為,她潛意識裏也許已經將他的行為當成是一種理所當然的習慣了。

    楊勇和程風一樣感到迷茫,在青春的愛情路上。程風是向葉雨表白過後,沒有得到他所希望的結果。而楊勇呢,則是不知道向她表白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他始終害怕踏出這一步。因為,他不想重蹈程風的覆轍。前車之鑒,後車之師,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事實上當楊勇向程風坦露完心跡的時候,他倆都已經醉了。他們在學校的假山後麵一罐接一罐地喝著啤酒,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他們的情感宣言,直到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兩顆年輕的心是那麽地相似。他們以前是不喝酒的,而愛情卻讓他們學會了放縱。女人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麽男人傷心時總喜歡喝酒,因為酒可以麻醉他們自己的靈魂,酒可以讓他們的心靈獲得哪怕是短暫的自由和解脫。

    楊勇說,他要考上重點大學,到時候選擇的餘地大一點。雨晗選什麽大學,他就和她選同一所大學。而程風則知道自己是不會和葉雨讀同一所大學的。她的成績那麽好,而他自己的成績卻一落千丈。何況,就算運氣好,能和她讀同一所大學又能如何?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廂情願永遠隻能是自做多情。除非,她某一天也會喜歡上他。可是,這樣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她一直在逃避他,他根本沒機會走進她的心。所以,當楊勇說這些話的時候,程風選擇了沉默,他一直在喝酒。他想,就這樣醉吧,醉吧,然後他似乎看到了葉雨模糊的臉在眼前飄過,接著什麽都不知道了……

    楊勇雖然也醉了,但他還沒醉到程風這樣的程度。他知道站在他眼前的女生的確是葉雨。他不明白她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於是便用迷惑的眼神看著她。

    “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麽會來這裏,其實你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我經常來的,我喜歡在這裏思考一些東西。剛才你們的話我無意中聽到了一些,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是,現在我們都還年輕,以後的路還很長,我不能給他什麽承諾,雖然我也有點喜歡他。”葉雨看著楊勇的眼睛,毫不掩飾地說。

    楊勇被她的話驚呆了,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正當他想說什麽時,葉雨又說,他喝醉了,我們扶他迴去吧?楊勇隻好點了點頭。

    “今晚的事你能保密嗎?還有,以後你們能少喝點酒嗎?”葉雨途中突然停下來,用渴求的眼神看著楊勇。

    “恩——”楊勇受不了女人那樣的目光,隻好鄭重地點點頭。

    他倆就那樣吃力地扶著程風往他在學校外麵的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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