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收拾好了心情之後,才從山頭上走了下來,太陽剛剛落下,月亮便升了起來,他沒來由的緊了緊衣領,深吸了一口氣。


    環顧了一下四周,李子木將周圍的景象都深深的刻在腦子裏,他怕自己哪一天,會忘了這個地方,到時候找不到蘇姬了。


    兩指放入嘴中,李子木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尖銳的聲音夾在風裏傳出老遠的距離,迴聲久久沒有散去。


    “嘶!!!”


    遠遠的山頭裏,傳來了一聲馬兒的嘶鳴聲,李子木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如今能夠依賴陪伴在他身邊的,也就隻有這個老家夥了。


    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一會兒便出現在了李子木的視線裏,它認得李子木的聲音,知道他們又要上路了。


    撫摸著油光發亮的毛發,馬兒低垂著頭,鼻子裏發出輕輕的鼾聲,拱了拱李子木,像是在埋怨這幾天都沒有找它。


    李子木不打算再給它配上鞍和韁繩了,這對於它來說是種負擔,反正以他如今的馬術,就算是不配這些東西,也沒有絲毫的問題。


    一人一馬再次穿梭在了山間的小道上,這些路四通八達,馳道是連接一個個縣城的大馬路,而這些小路就是串著一個個鄉亭的,幾乎沒有死路。


    這裏距離下一個鄉亭還有些距離,路邊時常有小酒館,供一些趕路進城的人休息吃飯用,也提供住宿。


    這些酒館遠離大縣城,官府幾乎不會到這個地方來,除了每年來收稅之外。


    李子木身上沒有什麽東西,隻有幾件蘇姬縫製的衣裳,還有一些錢幣,一把已經卷刃了的長劍。


    他想好了,要去魯地,小聖賢莊,因為子房先生讓他去。


    他如今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也就隻有子房先生了。


    子房先生不圖名利,和劉邦不一樣,李子木能夠從洛陽城裏逃出來,也全靠著先生的幫忙,他心中當然記得這份恩情。


    同時,子房先生的本事也大,李子木想要報仇,憑借著自己這點兒三流的功夫,再加上一把卷刃的長劍,明顯是癡人說夢。


    隻有子房先生能夠幫助到他,所以這小聖賢莊,他非去不可。


    隻是長路漫漫,他倒是不怎麽著急了,反正報仇的事情急不來,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漆黑的夜裏隻有路邊的酒館還掌著燈,李子木猶豫了一下,還是下馬走了進去。


    這裏已經距離南鄭城有點兒距離了,官府應該不會追查到這裏來,他可以在這裏稍作休息。


    聞了聞身上的味道,連自己都有些嫌棄起來,皮膚上還有發黑的血跡,糞水的氣味,還有滿身的泥土,臉上更是髒的不行,他覺得自己必須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小酒館的生意慘淡,除了李子木之外一個客人都沒有,掌櫃兼職夥計的角色,對於李子木的深夜到訪有些意外,不過倒也沒有太提防。


    這破店,連強盜都不想來,如今消息閉塞,他們還不知道南鄭城裏頭發生了什麽,甚至都有可能不知道有前朝餘孽李子木這個人,李子木自然不擔心。


    要了幾個酒菜,李子木挽起衣袖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他雖然不吃東西不會死,但是依舊能感到饑餓,他也有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


    這酒明顯摻了水,不過大多數小地方都是這樣,朝廷除了對軍營的酒沒什麽管控之外,其他地方的酒都有些管控,他們這些小地方,想要拿到大量的酒不現實,畢竟酒就代表著糧食。


    然而李子木依舊吃得很爽,酒館兒因為客流量慘淡,所以服務更加周到,李子木扔一個錢,就能吃上一頓好的,外加一間鋪好了臥榻的房間,甚至還備好了熱水。


    掌櫃對李子木格外的尊重,雖然李子木全身邋遢得不行,但是腰間掛了一柄劍,這就是身份的象征。


    一般掛著劍的人,都代表自己有點兒本事,也就是傳說中的遊俠,一般普通人沒有劍這種東西的。


    老百姓們對於官府不如何親近,因為他們除了要收稅之外沒有任何用處,反而他們更喜歡尊敬傳說中的俠客。


    這群人往往代表著嫉惡如仇,流傳於大人給小孩子說的故事裏頭,幫助他們打擊山賊強盜兇狠的地主,有時候還會劫富濟貧,說不定哪天屋子上就掉下來一袋子錢。


    李子木隨意和這掌櫃交談了一會兒,問了下路,吃飽喝足就上樓去唿唿大睡了。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是被下麵的吵鬧聲給弄醒的。


    這大清早的不知道為什麽,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也能如此熱鬧,李子木收拾好了之後,慢悠悠的下了樓。


    “掌櫃的,咱們不是說好了麽,月十八就是收賬的日子,你這人不講信用。”


    大堂裏多了幾個人,李子木隨意掃了一下,食案上擺滿了大碗小碗的菜,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正吃得興起,他身後站著幾個光著膀子的壯漢。


    那掌櫃躬著身子站在食案麵前局促不安,以李子木的眼界,自然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這幫人就是老百姓們厭惡而又害怕的存在。


    山賊。


    他們混跡於各個鄉亭之中,不敢招惹地主,隻敢專門以收取這些做小本買賣的老百姓的錢為生,美曰其名,保護費。


    太平盛世的時候,山賊比較少,因為朝廷管的過來,也會偶爾替老百姓做做好事剿一下山賊。


    而兵荒馬亂的年代最為猖狂,這些人不想當兵送死,所以逃進山裏當了山賊,整天遊手好閑無惡不作。


    李子木這還是第一次碰見。


    “大人再寬恕幾日罷,小店往日裏沒什麽客人,盈餘甚少,全交與大人了,實在是沒有,若是不信,大可去錢櫃裏翻尋。”


    掌櫃苦著臉說道,對於這些人,官府都拿他們沒有辦法,他一個尋常老百姓,又有什麽法子呢?


    “我看是你把錢藏起來了罷?”


    壯漢冷哼了一聲說道,享受著食案上免費的吃食,隻要有這些小老百姓在,他們就永遠餓不死。


    山賊不敢打縣城裏那些鋪子的主意,因為他們離官府近,不敢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搞事,這也是為什麽生意人都想辦法往城裏頭去的原因,因為城裏不僅人多,而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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