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鄭城經曆了前所未有的戒嚴,四個城門都站滿了士兵,在道路兩邊依次列隊,來來往往的老百姓們無一不是被這陣仗搞得緊張兮兮的。


    小孩子們光著屁股嬉笑打鬧,他們絲毫不害怕這樣的陣仗,隻是覺得好奇而已。


    微風徐徐的好天氣也讓人輕鬆了許多,這一天一天的暖和起來了,寒冬逐漸遠去,這對於老百姓們來說,是對好日子的期盼已久。


    “停下!”


    領頭的官兵拉住那正要出城的老百姓,仔細的端詳了半天,又拿過他的身份傳令看了許久,翻遍了背上的背簍,最後一連問了幾個問題才放他走了。


    今天出城的人,都要接受這樣的待遇,以至於今天比往常出城的,要少很多,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和官府打交道。


    “你,靠邊停下。”


    領頭的官兵指著李子木,遠遠的就捂起了鼻子滿臉嫌棄。


    接著便是搜身,不過李子木早有準備,身上除了那夥計的傳書之外什麽都沒有,這些官兵自然搜不出個什麽來。


    “名字。”


    “陳三。”李子木假裝自己有些緊張,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和旁邊的人比太冷靜。


    “你這臉……”


    “我是望月樓的夥計,負責給軍爺們送吃食,小的愚昧冒犯了軍爺,挨了兩巴掌,這是掌櫃給敷的藥。”


    李子木“害怕”地看著這領隊說道,頭往下低了低,他臉上抹了些東西,看上去髒得不行,除了眼睛是幹淨的以外,其他地方都是。


    領隊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傳令上確實寫了陳三是望月樓的夥計,而且臉上的東西也是情有可原,還是被官兵給揍的,他都有些同情起來了。


    “車裏是什麽?”


    領隊問完了李子木的身份之後,接著往下一個方麵巡查,雖然他知道這車裏是糞水,但是按照流程還是要問一下的。


    “迴大人,車裏裝的糞水,掌櫃讓我休息兩天,我想出城迴家幫幫忙,田裏事情多,沒什麽東西帶迴去,也就隻好裝一車糞水了。”


    李子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著,而且合情合理,也符合他作為陳三的身份,為了表示自己裝的真的是糞水,還特意掀開蓋子,讓這些人看得清楚明白。


    “嗯……”


    幾個士兵紛紛捂著鼻子緊皺著眉頭退後了一步,這味道實在是有點兒衝,李子木為了讓氣味更加濃烈一些,特意裝的都是一些茅坑最底下的糞。


    “蓋上蓋上!”


    領隊一手捂著鼻子一手在不停的扇動著麵前的空氣想要讓這氣味遠離他,同時催促著李子木趕緊蓋上。


    “哦哦。”李子木連忙點頭哈腰的將糞車的蓋子給蓋上了。


    走出城門的時候,李子木心裏才終於重重的鬆了一口氣,沒想到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他甚至都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看來上天還是眷顧他的,李子木心裏想著,連忙推著糞車沿著路頭也不迴的走遠了,直到遠離了南鄭城看不見城門了,才停了下來。


    他就這麽順利的出來了。


    隻要出了南鄭城,這天下之大任由他去。


    接著又走了一段距離,李子木找了個地方將糞車裏的糞水全部倒掉,下麵墊了許多狗皮,防止糞水漏下去的。


    鑿開中間隔著的木板,將躺在底下的蘇姬給抱了出來。


    屍體已經完全僵硬,臉上的粉黛也遮不住慢慢發黑的皮膚,屍臭味也越來越濃了,必須要趕緊葬了才行。


    都說落葉要歸根,可是李子木根本不知道蘇姬的家鄉在哪裏,而他自己的家鄉相距這裏也有千裏的距離。


    沒辦法,李子木隻好就近找個地方給埋了,他不會看什麽風水,不會尋什麽寶地,窮人沒有這麽多講究,不過也不能太過於草率。


    最後,李子木選擇了將蘇姬的屍體葬在一棵大樹下麵,這大樹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能活這麽久證明這塊地應該還不錯。


    就著這糞車,李子木將木板給弄幹淨,鑿了鑿砍了砍,弄出了一個簡陋得不行的棺材,說是棺材,不過就是一個大一點兒的木頭盒子而已……


    等弄好了之後,已經是晌午過後了,李子木連氣都沒有緩一口,又開始挖坑,所有工具都是他準備好事先丟進糞車裏的,官兵們自然不會搜出來。


    “你好好看著罷,我定會取了劉季人頭,以祭你在天之靈也!”


    李子木一邊挖著坑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嘴裏念叨個不停,手裏的鋤鎬揮著揮著停了下來,身體無力的坐在這土坑裏。


    之前一直忙著躲避官兵的追捕,如今逃了出來之後,他終於有時間可以好好的悲傷了。


    鋪天蓋地的悲傷趁著李子木停下來的時候瞬間席卷而來,他將頭埋在自己的膝蓋之間,無聲的抽泣著,眼睛裏終於有了淚水。


    很簡單的墳墓,甚至連個土丘都沒有,因為走的匆忙,也沒帶什麽供奉的東西,李子木將自己所有的快樂都埋了進去。


    他跪在地上,好像是在跪拜這棵參天大樹。


    人生總有這種出乎意料的結局,他們熬過了兵荒馬亂,卻在準備要安享生活的時候出了意外。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沒有任何理由的懷疑而已,他恨劉邦,給了他一切,最後又帶走了所有。


    他要複仇,將這件事情牽扯到的所有人,全部都殺光,最後,他要用當今天下的第一人,漢高祖劉邦的狗頭,來祭奠因他而死去的愛人。


    李子木一直在這山頭跪了一天,這是他虧欠蘇姬的。


    蘇姬不會寫字,而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刻著李子木的名字。


    家裏堆積了許許多多新做成的衣裳,全部都是蘇姬在李子木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縫製的,不僅有他的,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的。


    這個女人的世界已經被李子木全部占滿,甚至於在被抓捕之後,還在哭喊著李子木的名字,最後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李子木唯一能為她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是殺了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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